“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雲舟失望道,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間又破滅,這其中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其實這次請你來還有另一件事情。”黃警官轉移話題,爽朗開口。
“什麼事?”雲舟看向黃警官,心裡卻難過,自從露易絲出事,他好像都變成了警察局的常客了。
“之前汪健交代,說是收了一個女人的指使纔跟蹤你導致你出車禍的,這件事你還記得嗎?”黃警官凝重的問雲舟。
雲舟揚眉,眼神驚詫,隨即點點頭,“當然記得。”
“這次汪健抓回來後坦白,他因逃跑受傷偷偷去醫院抓藥時撞到一個漂亮的女人,覺得她的聲音很耳熟,應該就是那個打電話指使他們跟蹤你的女人。”黃警官翻着口供,直接遞到雲舟面前,指着口供中的其中一段話給雲舟看。
“醫院?漂亮女人?”雲舟一頭霧水,隨即困惑道,“那黃警官你們查出那個女人是誰了嗎?”
“通過五官配對,相貌篩選,最後我們查出這個女人名叫慕塵雪,之前是辰天的保鏢,後來露易絲珠寶展結束後到你們公司擔任安全監控部門經理一職……”黃警官沉沉說道。
雲舟瞬間呆住了,腦子嗡嗡的作響,只看着黃警官的嘴巴一張一合,之後他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雲舟腦袋混混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告別黃警官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警局的。
等到他緩過神來已經駕着車來到鬧市之中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頭,每個人都沒有心事的愉快模樣深深刺痛着雲舟呆愣的眼眸。
腦袋裡不斷的迴響着剛剛他跟黃警官的對話:“你確定嗎?真的叫慕塵雪,是我認識的那個塵雪?”雲舟再三確認。
“是的,我們已經確認過了,就是她。”黃警官肯定道,相比雲舟的激動,他顯得淡定許多。
雲舟震驚的睜大眼,表情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那她僱人跟蹤我的目的是什麼?”其實不問,他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了,已經基本有底了,可就是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
“目的我們不明,大概只是爲了接近你,巴上你吧?後來露易絲遇到危機她不是就離開了嗎?不過她只是僱人跟蹤你,並沒有切實的傷害你,所以我們也無法抓捕她起訴她。汪健他們撞你不是慕塵雪授意的,而是他們一時衝動之下的悲劇。再者……我們也只有汪健的片面之詞,我們並沒有其他有力的證據起訴她。而且這個女人很奇怪,她來S市之前的資料我們完全查不到,背後似乎也有着一股龐大的勢力,所以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怕打草驚蛇,惹出大亂子來。”
雲舟愣愣的聽着,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他記得,當初塵雪恰巧出現在車禍的地方救了他,之後再巧遇,他順理成章的請她擔任露易絲珠寶展的安全顧問,再然後,他動了心,主動邀請她進露易絲……
原來,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好的……騙局。
雲舟突然覺得憤怒不已,於是扔下愛車保時捷,從狹小窒悶的空間逃出來,蹲坐在路邊不斷的喘氣。
他以爲遇見了今生最美的風景,以爲遇到最愛的女人,以爲她是爲了救自己而出現的……
可是,她卻是懷有目的的接近自己,自上午在楚陵楓那裡看到她,證實了塵雪跟楚陵楓纔是一對戀人後,他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塵雪是在楚陵楓的授意下有意接近自己,獲得自己的信任的,她是楚陵楓報復露易絲的工具,只是後來出了童嫿出賣公司的事情,塵雪才置身其外。
後來自己辭退她……呵呵……
雲舟仰天傻笑,如果不是自己先辭退塵雪,她應該也會向自己請辭吧?畢竟露易絲垮了,楚陵楓仇報了,她也沒有必要留下了不是嗎?如果當初自己能多等一段時間,塵雪應該也會等不及了吧?
可是最終,這個壞人還是由他自己來當。
他真的太天真,也太自負了。曾經還自以爲是、癡心妄想的認爲自己可以感動她,或許有朝一日能走進她的心裡。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多麼的可笑。
想不到連他最信任最依賴的塵雪都是懷有目的的接近他,騙他……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
雲舟狼狽的坐在地上,落魄頹廢無比,完全不顧及自己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服是否會弄髒或是弄壞。
眼神怔怔的看着來去匆匆的人羣,眼睛裡有一種破碎痛楚的絕望,原來楚陵楓跟塵雪,一開始就是認識的,他們一開始就懷着報復的目的來接近他們,打壓露易絲的。
那麼他們有今天的結局也是意料之中了,誰能逃過這樣周密的報復計劃?
雲舟大受打擊,難過的不知如何自處,就連當初得知塵雪心有所屬時都沒有此刻來的痛,畢竟那時的傷心是沒有被欺騙的傷痛和憤怒在裡邊的。
當謊言被揭開,那些美好而深刻的情愛又剩下多少呢?
路上匆匆經過的人們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穿着高貴的雲舟落魄坐在地上的身影,可是畢竟也只是好奇,並沒有一個人上前來詢問或是關心。
許久,許久,雲舟的心隨着愈見西沉的太陽一樣,漸漸的沉澱下來,大腦恢復正常的運轉,開始能冷靜的思考問題了。
如果說,楚陵楓跟塵雪是合夥來報復露易絲跟爹地,剛剛楚陵楓也對自己宣稱塵雪是他的女人,那即將要跟他結婚的梧桐又算什麼?在這場陰謀裡充當什麼角色呢?
雲舟突然止不住擔心起來,梧桐是跟他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他深知她的個性……單純善良,雖然偶爾會使小性子小心計,可那都是無傷大雅的。
像她這麼無辜的女子是不該被牽連進楚陵楓的復仇計劃裡來的,梧桐……是應該幸福的。
可是楚陵楓,也是自己的親兄弟,雖然他是懷着報仇的心來的,可是爹地還躺着醫院等着楚陵楓去看他,等着楚陵楓的原諒……
何況,那日他看到梧桐面對楚陵楓的表情,是羞澀而喜悅的,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楚陵楓的。而且現在梧桐還懷着楚陵楓的孩子,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梧桐,那麼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把大家都推向悲劇?
想到這裡,雲舟又猶豫不決了,躊躇不前了。
他生性軟弱的一面又跑出來了,最終心裡的憤怒和哀傷,生氣和痛苦都不了了之,全都被他掩蓋在溫潤和煦的外表之下。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觀望,選擇了逃避。
爬起來,雲舟帶着大街上滿身的灰塵,再次回到了醫院,回到了陸安身邊。
選擇沉默,選擇向現實低頭。
他沒有勇氣將一切告訴梧桐,他怕,自己變成了那個讓梧桐成爲悲劇的劊子手。
回到醫院,雲舟看到形如枯槁的陸安睡着了,李雪儀告訴他,晚飯前他清醒了一小段時間,吃了藥沒多久又睡着了。
雲舟有種沉沉的無力感,父親已經是在苟延殘喘了,可是他這輩子恐怕是等不到楚陵楓的原諒和寬恕了。
自己已經盡力,可是他怎麼都說服不了楚陵楓來醫院看父親最後一眼,他恨意深沉,被仇恨矇蔽了心智,甚至連讓自己開口請求的機會都不願給。
想到這裡,雲舟無比愧疚的撫上陸安滿是擡頭紋的前額,指尖傳來涼涼的粗糙的紋理觸感,這是年紀大的人的皮膚觸感,綿軟,無彈力。
忽然,陸安睜開了眼,無神的看了雲舟一眼沙啞開口,“你回來啦……”
僅僅一句,帶着無限失望和感慨的話,卻讓雲舟辛酸難過不已,低哀道,“對不起,爹地。”
聞言,陸安虛弱的閉上眼,顫抖着呼吸,卻再也不肯睜開眼,只閉着眼裝睡。
雲舟與李雪儀都沒有辦法勸醒他,只得任由他去。
自陸安從昏睡中清醒過來,身體每況愈下,愈見衰敗,這兩天已經開始出現神志不清的跡象,每天清醒的時間很短。
每次當雲舟聽到他口中囈語着“小羽,小昕”以及那不斷重複着的“對不起”時,就覺得很難過,李雪儀盡心伺候着陸安,對於他的胡話也並未太在意。
雲舟一方面難過父親的身體,另一方面又糾結塵雪的欺騙。
這天下午,李雪儀回家了一趟去取一些單薄的春衣,天氣越發的炎熱了,尤其是中午的時候,在穿着冬天厚重的毛衣大衣已經不適合了。
雲舟見父親睡着了,睡的很安詳,於是走出病房去給塵雪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打不通,雲舟心中焦慮不安,他很想親自當面問問塵雪,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接近自己欺騙自己的。
他甚至等不及李雪儀回來之後再離開,跟值班的護士交代了幾聲就駕車離開醫院了。
天空陰沉沉的,氣候很悶熱,讓人感覺極度的壓抑。
剛剛還是豔陽高照的天
氣,一下子就變得陰沉無比,似乎正醞釀着一場空前的暴雨,雲層深處偶爾傳來一聲令人驚懼心顫的響雷。
雲舟不管不顧,現在他的眼中已經看不到這些了,現在的他只心心念唸的想着要問問塵雪,爲什麼要欺騙他?爲什麼不愛他又要給他希望?
一直到雲舟停在了塵雪以前住的二層小洋樓前,雲舟才驚覺塵雪已經搬離這裡很久了,於是又掉頭去了芙蓉錦繡山莊,可是那裡防衛森嚴,外人根本進不去。
待了一會兒,雲舟只得無奈離去。
漫無目的的開車在街上路上亂竄,他甚至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塵雪。
也對,她是個騙子,所有的一切資料都是騙人的,只是拿來迷惑他的,又怎麼會有真的呢?
暴雨,終於落下,雲舟停在路上揪着頭髮伏在方向盤上,整個人陷入不可思議的瘋狂裡。
這時,李雪儀打電話來,說是讓他回去接她一趟,雨太大,她攔不到車子。
雲舟竭力壓抑糟糕的心情,溫潤脆聲說好。
他們的房子在半山,司機傭人早就辭退了,李雪儀不會開車,她一個纖弱女流,頂着這麼大的暴雨下山攔車的確太爲難她了。
當雲舟駕車去接李雪儀的時候,楚陵楓悄無聲息的來到陸安的病房。
冷眼看着蒼白孱弱,苟延殘喘的陸安,楚陵楓深不可測的眼中沒有半分同情,有的只是刻骨的冷漠與憎恨。
就是這個男人,毀了深愛着他的母親的一切,不僅害的她有家不能回,有病沒錢醫,最後連唯一的精神支柱——自己,也要強行奪走。
任由病重孱弱的她在雨裡疾奔求他,任由虛弱的她被後面疾馳而來的車子撞飛,當時殘酷無情的他甚至連眼都未眨一下,連一個同情痛心的表情都不曾施捨給生命到盡頭的母親。
怎麼,他現在躺在醫院,有醫生護士照看救治着,就算可憐了嗎?他就該原諒他了嗎?
不可能,絕不!
陸安死有餘辜,他只是奪走他的事業,並未在身體上折磨他,他的病是他自己因果報應,罪有應得的,所以他死有餘辜。
比起他對母親的殘忍和無情,自己對他已經好太多了。
大概是睡久了,也或是感受到了病房內不一樣的冷冽氣息,陸安此時悠悠睜開眼來。
眼神渙散,無意識的朝四周望去,怎麼病房這樣的窒悶,悶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眼波微微轉動,一不小心看到牀前一個高大清雋的身影,陸安慢半拍的愣了三秒,隨後驀地瞪大雙眼,乾啞出聲,“你……”終於來看我了,是願意原諒爲父了嗎?
情緒太過激動,所有的話都如魚刺梗在喉嚨,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情緒激動,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陸安的心口急促的起伏着。
“怎麼?震驚說不出話來了?想不到我會來看你的落魄吧?”楚陵楓冷冷揚起脣,卻並未笑,表情有些憎惡的扭曲。
“你如果不是心裡諒解我了,又怎麼會來看我呢?”陸安說這句話的時候更像是爲了安慰自己。
楚陵楓不屑冷哼,“原諒你?你做夢!這輩子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你的死亡並不會終止我對你的恨意。”
“不會的,不會的……”陸安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如果他現在斷氣了一定是死不瞑目的不甘心表情,過於激動的情緒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樣,身體不斷抽搐,喉嚨發出“呼呼”的聲音,一口氣差點提不上去,臉色漲得通紅,神情痛苦,整張臉都扭曲成一團。
而楚陵楓,只是冷眼看着,臉上沒有一絲同情或是憐憫的色彩。
看着陸安痛苦,他就會覺得痛快。
“當年我母親死的時候要比你現在痛苦上一百倍一千倍,好好享受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一下我母親當年的痛,好好的懺悔吧。”楚陵楓憤怒激動的說着。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陸安這樣,他的內心並沒有得到預期的暢快。楚陵楓神色一冷,他告訴自己,這歸咎於陸安還活着,他還沒死,只有等他死了,自己心裡的仇恨纔會徹底得到解脫。
唯有看着陸安死了,他纔會感到快樂。
嗯,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陸安劇烈的咳嗽引來了醫生護士的注意,門外很快響起腳步聲,楚陵楓再一次,冷冷的,帶着刻骨的恨意的眼睛掃過陸安老態龍鍾醜陋噁心的臉,一如當年他在車禍中壓在車身下看到的那張令人憎惡的臉……
門,被護士推開,楚陵楓面無表情的揚長而去。
楚陵楓內心被一種極其複雜的焦慮充斥着,他看到陸安這樣頹敗的躺在牀-上等死應該高興的不是嗎?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能爲母親報仇了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爲什麼他剛剛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快樂呢?爲什麼他感到越來越痛苦呢?
爲什麼他要留着陸安的半山豪宅而不讓它被法院查封拍賣呢?爲什麼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吞併收購露易絲呢?即便被血鷹用外公的性命和阻止的基業做要挾,他還是在猶豫呢?
想不通,他也不想想通,楚陵楓一頭扎進了暴雨之中。
雲舟和李雪儀剛趕到醫院就驚聞陸安已經又被推進手術室急救了,兩人皆是一陣顫慄,扔下手中的東西直奔手術室外候着。
大約到了半夜,陸安才被推出手術室,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一副了無生息的模樣,要不是一旁的心電圖還在發出“滴滴滴”的緩慢節奏,雲舟還真以爲他已經斷氣了。
“怎麼會突然情緒激動導致心臟急促收縮而供血不足休克呢?”回到病房,雲舟輕聲問一旁正在觀察做記錄的王大夫。
“應該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纔會這個樣子的,在病人休克前還不停的劇烈咳嗽。”王大夫飛快的在記錄冊上記錄着東西,以非常專業的口吻道。
“好好的,怎麼會受刺激?”李雪儀擔憂的看着雙目緊閉沒有生氣的陸安疑惑出聲。
“是這樣的,我聽到病人咳嗽便衝進病房時看到有一個很高的男人剛巧走了出來。”一旁正在測量體溫的護士開口說道。“估計是那個男人刺激了洛老先生吧,因爲我看那個男人臉色不是很好。”
“高大的男人?”雲舟疑惑低喃,隨即看向護士問道,“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樣?”
“嗯……”小護士努力做回憶狀,想了一會兒才紅着臉說道,“雖然他看起來很兇,不過真的好美好帥啊,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完美的男人,比那些電視上的偶像明星不知道要帥多少倍……”
雲舟有些受不了小護士的花癡狀,扶着額不再去看她,可是從她的的描述,他可以很肯定那個高大的男人是楚陵楓。
雲舟有些憤慨,他勸了楚陵楓這麼久,想不到他來是來了,可是居然把爹地氣的半死,真是太過分了。雖然之前爹地對不起他們母子,可是再怎麼樣他也是爹地的孩子,怎麼能做出這樣忤逆不孝的事情呢?
想到這裡,雲舟就氣的渾身血液都逆轉,都在燃燒。
好不容易忍到天亮,雲舟就急衝出醫院去找楚陵楓理論。
誰也不知道兩人談了些什麼,但肯定是談的很不愉快,辦公室裡還發出乒乒乓乓的摔砸聲音,兩人的怒吼聲,咆哮聲不絕於耳。
楚陵楓公司的員工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驚悚好奇的聽着辦公室傳出的巨大聲響。
直到最後趨於平靜,可是許久都沒見有人出來,,亞當跟其他同事的好奇不一樣,他一直焦慮擔憂的侯在辦公室門外。
可是剛剛總裁交代了他不許讓任何人進去,他既擔心又焦急,無奈之餘就撥打了電話報警,他怕兩人兩敗俱傷死在辦公室裡面了。
警察很快來了,破門而入,大家這纔看見楚陵楓和雲舟都東倒西歪的橫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下嘴角都躺着血,相當的慘不忍睹。
雲舟坐在地上,身子斜靠在沙發上,他神情痛苦的捂着鼻子,喘着粗重的呼吸。如果他沒感覺錯的話,他的鼻樑已經被打斷了。
被警察帶走之前,雲舟狠狠的瞪了一眼楚陵楓,擡起手將嘴角的血跡狠狠擦去,然後一聲不吭的跟着警察走了。
楚陵楓也好不到哪裡去,俊酷有型的髮型亂成雞窩,兩隻眼睛成了熊貓眼,刀刻般完美的五官都掛了彩,昂貴的西服撕裂了,一直袖子被扯了下來,領帶也歪了……
兩個人都被警察帶走了,剛到樓下還被聞訊趕來的記者把他們落魄狼狽的掛彩模樣都拍了下來,兩人打架的消息上了第二天的頭條。
梧桐和靳元盛驚聞這個消息後匆匆趕到醫院看了楚陵楓和雲舟,也不知道楚陵楓跟靳元盛說了什麼,後者走出病房的時候神情也不大高興,被侯在醫院樓下準備挖掘更深一層八卦的記者拍下,又大肆渲染了一番。
山間別墅裡,血鷹神情悠閒愉悅的看着這兩天
的報紙,喝了一口咖啡嘖嘖笑道,“精彩,精彩,簡直比世界大戰還要精彩……”
看來事情發展的比他預期的還要好,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等三天後,楚陵楓跟梧桐的婚禮現場,他會將這場精彩絕倫的戲碼推至最高-潮。
一口喝掉已經冷掉的咖啡,血鷹帶着嫉恨的雙眼迸射出令人心驚的嗜血光芒。
楚陵楓跟雲舟受的都是皮外傷,醫生檢查完畢沒什麼大礙之後就一前一後的出院了。
剛走到醫院門口,就有一羣記者圍了上來,因爲楚陵楓有專車接送和專人護駕,所以那些記者都不能靠前。
而云舟只有一個人,而且是坐警察局的警車來的醫院,他的保時捷還停在金融國際大廈停車場呢,所以眼下只能等車打的回去。
於是勢單力薄的他被記者團團圍住,大家都爭相採訪他發生了什麼事,義憤填膺的他款款向記者們控訴着楚陵楓的惡性,還是發誓絕不會被楚陵楓看扁,一定會重振露易絲的。
楚陵楓坐在他的黑色勞斯萊斯商務車中,車子緩緩經過雲舟和記者們的身後時,他透過暗黑的玻璃車窗看出去,深邃幽冷的眼眸閃動着詭異邪魅的笑意。
雲舟說到做到,馬上着手重振露易絲,開始四處奔走集資,希望有足夠的資金來重新開啓露易絲之前停滯的工程,只有這樣露易絲才能步回正軌。
可是兩天下來,一無所獲,雲舟也由最初的信心滿滿到最後的頹廢泄氣,不得已他把自己和母親名下的露易絲股份都出手了,希望以此來集資籌錢。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楚陵楓就帶着律師團大搖大擺的走進露易絲,宣佈露易絲已經易主了,從此他纔是露易絲最大的股東,是露易絲的主人。
雲舟一臉憤怒的盯着楚陵楓,可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此刻的他除了感受無能爲力的挫敗感外,什麼都做不了。
楚陵楓見他坐着不動,就讓人拿着雲舟的東西將他趕出了露易絲,剛到樓下他落魄頹廢的樣子又被記者全拍下來。
好巧不巧,陸安這天上午醒過來精神比較清醒,說要看看今日的報紙,還戲稱再不補充一下社會知識自己就要跟這個社會脫節了。
李雪儀無奈,就找來今天的財經新聞報給他看,可是頭版頭條就是露易絲易主的消息。
陸安再次受到衝擊,激動之餘,陷入昏厥,休克。
醫生緊急搶救無效,陸安於中午心臟衰竭死亡,走的時候還張大了嘴巴和眼睛,帶着滿滿的不甘心死不瞑目。
雲舟接到李雪儀的電話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醫院,還是連陸安的最後一面都沒有看到。
等到他走進太平間看到已被白布蓋住的陸安,雲舟流着眼淚,心裡卻一點點的放鬆下來了。
父親活着的時候看到他痛苦、悔恨,雲舟的心裡也是極度的壓抑,難受。可是現在看到他解脫了,閉着眼安詳的躺在那裡,雲舟忽然覺得自己也跟着解脫了。
默默的哀悼許久,雲舟在寂靜陰冷的太平間裡拿出手機撥通楚陵楓的電話,用一種極其悲傷又極其詭異的語調輕輕說道,“爹地死了,你該高興了吧?”
電話那頭的楚陵楓沉默,只緊緊的抓着手機,手指發白,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
雲舟也不管楚陵楓會有什麼反應,他甚至不想知道楚陵楓想說什麼,在他自己說完十秒鐘後,果斷的掛斷手機,然後走出太平間去找醫生開死亡證明。
楚陵楓一直握着手機放在耳朵旁邊,握着手機的手因過分用力開始微微的顫抖,當他聽到陸安終於死了的那一瞬間大腦空白,來不及思考,心臟就一陣急劇的緊縮,全身迅速發冷。
楚陵楓想不明白,恨了這麼多年,終於得知他死了,應該覺得解脫,覺得高興不是嗎?
爲什麼他的心裡感覺不到半點的高興?相反還覺得很痛苦……
痛苦的字眼抵達楚陵楓的大腦,他頓時一驚回神,他怎麼可能會爲了陸安那樣卑鄙無恥的小人難過?
對,就是這樣,現在他死了,他很高興很高興……
放下電話,楚陵楓擡起頭,阻止眼眶裡欲要破繭而出的東西,那種人渣不值得他掉眼淚。
朦朧間,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當他再一次被同齡的小朋友排斥罵做“小野種”後委屈的跑到母親面前。
“媽媽,媽媽……”他哭的很委屈很傷心的看着整蹲在地上彎着腰很吃力的洗着兩大盆衣服的瘦弱母親。
母親生了他之後大出血,沒錢買補品補身體,月子裡就要起牀照顧他還要幫他洗衣洗尿布,不小心又受了涼,身體就一直不見好。
現在爲了養活他,不僅要忍受別人的白眼,還要從早到晚洗很多很髒很臭的衣服賺錢。
“怎麼了?”母親停下動作,擡起頭溫柔的問道,卻發現兒子臉上掛滿了淚水,心疼的伸手拭去他的眼淚,“怎麼哭了?”
“媽媽,他們又欺負我,他們罵我是小野種……”小楚陵楓哭訴,他口中的他們當然是附近的孩子們。“媽媽,我真的是小野種嗎?爲什麼別人都有爸爸,只有我沒有?”
羽昕蒼白的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兒子的問話像是一把利劍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插進了她的心臟。捂着心口,羽昕強忍着痛苦笑道,“小羽當然是有爸爸的,只是爸爸……爸爸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暫時不能回家而已。”
“你騙人,爸爸肯定是不要我們了,所以這麼久了都不來找我們。”小楚陵楓激動的推開母親,玩伴的嘲笑,心裡對父親的渴望都讓這個年僅五歲的孩子的心智過早的成熟。
他當然知道,母親只是在騙他,流着淚的他情緒失控的將母親的謊言戳破。
羽昕被他驟然用力一推,就虛弱的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的神色越發痛楚,突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氣血來。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小楚陵楓驚慌的上前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母親,他真的不是故意,不是故意將母親推到吐血的。他已經沒有爸爸了,不想再沒有媽媽。
“沒事……”羽昕喘着氣,有氣無力的溫柔笑笑。
小楚陵楓噙着淚水的烏黑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母親,她都吐血了,怎麼可能沒事?可是母親說了沒事,自己不能唱反調非說有事,這樣好像是他在詛咒母親有事似的。
擔心害怕着卻沒有說出來,一直小心翼翼的揣着,直到深夜又被母親驚醒。
小楚陵楓揉着睡眼惺忪的雙眼,睏意混沌道,“媽媽。什麼事啊?”
羽昕一邊快速收拾着衣物一邊對楚陵楓和藹道,“你不是想要找爸爸嗎?我現在你就帶你去找爸爸……”
楚陵楓一聽,睡意頓消,立即歡快的從睡了幾年的木板牀跳下來,眼睛清亮充滿驚喜,“真的?媽媽你真的要帶我去找爸爸?”
直到羽昕溫柔的笑着點頭,楚陵楓才確定是真的,歡呼道,“喔~我也有爸爸的,我要去找爸爸嘍……”
“噓,小聲點,深更半夜你吵到鄰居啦。”羽昕忙壓低聲音制止楚陵楓的興奮。
“嗯。”小楚陵楓笑的眉眼彎彎的做了一個掩嘴噤聲的調皮動作。
這個時候,他真的是滿心期待滿心歡喜,以爲終於可以見到素未謀面的的爸爸了,他盼了這麼多年的爸爸了。
可是歷經許多困難終於找到的爸爸,那個英俊非凡卻皺着眉頭的“爸爸”卻是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小小的楚陵楓心裡瑟縮一下,失望之情佈滿機靈可愛的臉龐。
爲什麼爸爸這麼兇?要是爸爸是這麼兇的話,那他不要爸爸了,以後再也不來找他了。
可以母親卻是淚流滿滿,神色哀慼痛苦的請爸爸帶自己回家,好好撫育他。
可是爸爸不同意,他不要自己,而且頭也不回的的走了。
外面下着大雨,他眼看着母親追了出去,在大雨中追着爸爸的車子,淒厲絕望的喊着爸爸回來,最後在暴雨中吐血倒在水坑裡。
這一刻,他決定了,他只要媽媽不再要爸爸了。
可是爸爸突然又回來了,強行把自己從母親身邊搶走,爲了搶回自己的母親跟在車後急追,最後被後面急速開上來的車子撞飛……
他帶着恨意的狠狠咬上這個稱之爲父親卻從沒盡過一天父親責任的爸爸的手臂,雙眼被後車窗濺上的母親的鮮紅血液染紅。
沒多久車子撞到前方的車子翻車了,他帶着恨意看着那張令他咬牙切齒的臉陷入黑暗……
從那一年,那一刻開始,他就發誓一定要報仇,一定要讓這個清高自傲,卑鄙無恥的小人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讓他變的一無所有,身敗名裂……即便這樣,都不能發泄害死母親害她傷心落淚而潛藏在他心中的仇恨。
從前到現在,他一直是這麼堅定的認爲的。
可是到了這一刻,他怎麼會發現一切跟他想的都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