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柒是在兩天之後見到墨少軒的外祖父的。
墨夫人的本家姓季。墨少軒的外祖父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響噹噹的名號。他的書法曾經在市面上賣過百萬。一字千金,卻一字難求。說的想必就是這種了。
聽墨少軒說,墨翰宇當初瞧上了墨夫人,一眼看見,就念在了心裡,從此夜不能寐,誓要娶季小姐爲妻。雖然說墨敬彥,也就是墨少軒的爺爺,當時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墨翰宇卻沒有繼承父親的衣鉢,偏偏學的一身匪氣。
雖說墨家在他的手裡是越來越好,如同一條活了水的魚。可季老爺子偏偏就瞧不上他。
最後,直逼得墨翰宇直接拉了一支隊過去,直愣愣的就把喬小姐給搶來,做了他的墨夫人。當下就氣的季老爺子險些心臟病復發。如果不是看在自家女兒也瞧上了這個土匪的份上,恐怕季老爺子就算脖子上被架把刀,也絕不會點頭釹。
墨少軒在講這些的時候,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可語氣裡卻也聽的出來輕鬆和笑意。
安語柒一面震撼着墨翰宇居然還有一段這樣的‘搶親’經歷,一面又擔憂着自己會不會不討季老爺子的喜歡。
“墨少,如果外祖父不喜歡我怎麼辦?”安語柒託着下巴,有些憂慮的看着墨少軒橋。
“不會。”墨少軒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說的斬釘截鐵的。
安語柒對於他這種霸道的心理簡直是沒轍。在墨少的意識裡,凡是他認爲好的,就不該有人不喜歡。就算是有人不喜歡,那也絕對是那個人的審美出現偏差。可他從來不認爲這種偏差其實是出現在他自己身上的。
“我只是打個比方。”安語柒想了想,搜索着最妥貼的詞,來表達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你的家人不喜歡我,或者,其實是反對你跟我在一起,那麼,你會不會……嗯……”
安語柒的話沒說完,就被墨少軒按住了腦袋,堵上了脣。
一吻作罷,原本還轉悠在腦袋裡的問題,這會兒也忘得一乾二淨,只剩下灼熱的眩暈了。
墨少軒用指腹輕輕抹去安語柒脣角晶亮的水漬,眉梢微挑。“假設不成立。”頓了頓,他用手掌揉了揉安語柒的頭髮,安撫道。“別緊張。”
“……”安語柒有些赧然的拉下他的手。誰說她緊、緊張的?
所以,縱然是有心理準備,安語柒在見到墨少軒的外祖父時,還是無可避免的緊張了。
特別是因爲她知道,墨少軒是從小跟着這位季老先生長大的,所以纔會更加的緊張。能把一個小孩子,養成墨少這種性格,真不好說養孩子的這一位,究竟是怎麼樣的脾性。
墨少軒的外祖父和墨敬彥老爺子絕對是不一樣的性格。安語柒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幾乎在心裡這樣肯定着。
墨家老爺子在見到安語柒的時候,雖然明面上裝的十分嚴肅,但接觸的久了,安語柒也就瞭解了。其實墨老爺子是個十分隨性的人。這性格在墨少軒的身上,還真的遺傳的十分明顯。
說好聽了是隨性,說白了其實就是霸道。
凡是他一眼看準了的人,就一門心思的對她好。別人哪怕說一點兒不好也不成。
所以,自從墨老爺子接納了安語柒之後,就真的把她當做一家人來對待。平常裡自然更不可能是繃着一張臉裝嚴肅了。那和藹可親的模樣,再加上時不時的捉弄一下人,倒真是有幾分‘老小孩’的模樣。全然沒有對着外人的那種氣場和穩重。
可如今這位季老先生則不同。他的一身傲骨,即便是如今老了,也沒有隱去半分。
看到他的時候,安語柒突然就明白了。爲什麼墨少軒會在那麼小的年紀裡,就已經有了那樣的氣勢。爲什麼墨少軒會成就如今的性格。他骨子裡所帶着的那種渾然天成的傲氣,是他與生俱來的資本。
就像是墨少軒站在那裡,即使是不說話,也會散發着一種氣場。像一柄破空伶俐的刃,鋼勁鋒利,就算是紋絲不動,敲上去錚錚作響。
安語柒舔了舔嘴脣。在看到季老先生的時候,她突然就不緊張了。
或許,是因爲跟墨少太像的緣故吧。安語柒這麼想着,繃着的身體逐漸的放鬆下來。倒是讓一直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每一絲變化的墨少軒有些驚訝。
其實墨少軒一點兒也不擔心。他從小跟在外祖父身邊,自然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人。墨少軒看人一向很準。他可以確信,安語柒肯定會被外祖父喜歡。
可是,看着安語柒因爲他的關係,而緊張着家人對她的態度這件事,對於墨少軒而言,有着妙不可言的樂趣。
“外公。”墨少軒看看季老先生,然後又轉向了旁邊。“舅舅。”
隨着他的稱呼,安語柒也轉了視線。剛剛她只顧着看季老爺子了,倒是一時間忽略了旁邊站着的中年男人。那是墨少軒的舅舅,跟墨翰宇年紀大的差不多。卻顯然跟季老爺子的性格迥然不同。
聽到墨少軒的問好,季行之當即就笑出聲來,“轉眼間,軒兒也到了結婚的年紀了,可是跟小時候不一樣了。”
季行之的性格開朗,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雖然跟季老爺子並不像,可他一笑,安語柒的腦海裡不知道爲什麼,赫然就飄過了三個大字:老狐狸。
不過,對於季行之的長相,安語柒倒是十分詫異的。
原因無他,只因爲墨少軒跟他長得很像。老人們都說外甥隨舅,這話看樣子倒是一點兒也沒錯了。
安語柒靜默了好一陣子,才從這種‘像是在看中年版的墨少’的怪異感覺中回過神來。
“外公,舅舅。”她隨着墨少軒給季家的二位問好。
季行之一點兒也不吝嗇的誇獎安語柒。直把安語柒快誇出一朵花兒來。最後還是墨夫人出面按住了。“哥,你快別說了,沒看見我們家小柒都被你誇的不好意思了嗎?哪兒有你這麼夸人的。這麼多年性子也不改,就連我嫂子也治不住你。”
季行之聽了墨夫人的話,樂了。“小妹,我說的是實話。而且,我們家裡可是我當家。可不能跟你們家比。是不,妹夫?”
“……”墨翰宇瞥了他一眼,一句嘴都沒回。守着老泰山,墨翰宇向來是要多本分就有本分,萬不敢逾越半分的。
最後,還是季老爺子清了清喉嚨,場面就安靜了下來。“嗯。少軒眼光不錯。”
安語柒不禁眨了眨眼睛,很乖巧的什麼都沒說。而墨少軒的表情依然沒什麼變化。說來也是,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外祖父會這麼說,他一點兒也不意外。
“聽少軒說,你寫了一手不錯的瘦金?”季老爺子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看向安語柒的目光裡,帶了幾分探究。
“……”安語柒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墨少軒。
墨少軒不着痕跡的用指腹撓了撓安語柒的手心。惹得她因發癢而廁所了一下,卻被抓的更牢。
“有練過幾天,其實寫的不多好……”安語柒的臉頰微紅,是被墨少軒給鬧得。
季老爺子一早就注意到了墨少軒的小動作,警示性旳瞪了他一眼。墨少軒卻表情不變的輕輕的揉着安語柒的掌心,最後慢慢的沿着她手掌的紋路,細緻而緩慢的畫着圈。
安語柒被他惹得心都跟着發顫了,想掙脫卻根本掙不出來,又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掙扎的太厲害。
她的眼角處泛着漂亮的桃紅色,轉頭看向墨少軒的眸子裡,更是帶了無盡的水汽。安語柒帶了些求饒的神情看着墨少軒,更顯得楚楚可憐的漂亮。
可她越是示弱,墨少軒的心裡就像被貓爪子撓了似的,癢的不得了,根本就停不下來。事實上,他是越加的不想停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寫一張字來看看吧。”季老爺子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對於安語柒而言,這簡直就是解救符。以墨少軒的性格,恐怕一時半會兒都不可能鬆手。這會兒季老爺子的話說出來,就練墨少軒也不能不聽了。安語柒當即就從墨少軒的手裡把自己的手掌抽出來,急切的應了一句。“好的,外公。”
或許是因爲太急切,而沒有控制住音量。這聲外公叫的特別的清脆。不禁季老爺子愣了,就連安語柒自己也愣了。隨即,她就羞愧的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求助似的看向了墨少軒。
下一瞬,她的肩膀就被墨少軒緊緊的環住了。剛剛他鬆手到不全是因爲外祖父開了口不得不做,而是不想自己把人欺負狠了,看着安語柒有些小可憐的表情,墨少軒有些心疼。這會兒重新攬住她的肩膀,連他的脣角都不禁帶了一絲笑紋。“不用大聲,外公聽力很好。”
一句聽似是打趣的話,成功的將安語柒從尷尬裡解救出來。
隨即,季老爺子也笑了,順勢說了一句。“叫的再好聽也沒用。寫的不好,我也不會誇你的。”
然後,屋子裡的人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安語柒終於擺脫了尷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輕輕舒了一口氣。她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依賴墨少軒了。剛剛的那一瞬間,她瞬間想到的就是去看墨少軒,彷彿自己在潛意識裡就知道,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會有解決的方法似的。
或許,墨少軒的存在,對於安語柒而言,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安心。
寫字的筆墨紙硯很快就被準備好了。因爲是要給季老爺子看的,索性家裡的傭人就把桌子一齊搬了過來。安語柒深吸一口氣,還沒朝着桌前走,墨少軒就已經率先揉了揉她的頭髮。
他什麼都沒說,只有揉頭髮的動作,反而更像是無聲的安慰。
安語柒回了個笑容給他,一時間靜了心思。
她走到桌前,沒有馬上拿筆。而是先靜了一下心思。然後纔拿起筆。看着面前的那張紙,略微的思考了片刻後,就開始書寫了。
安語柒學寫毛筆字沒幾年。這還是她上了大學之後纔開始的。
原因倒是很簡單,因爲古教授說,練習書法可以靜心。做他們這一行的,需要具備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靜心。要穩重,要集中精力的基礎就是心靜。而書法則是練習心靜最有效,也是最見成效的方法。
所以,當初聽了古教授的話,安語柒從那之後,就開始練習書法,這一練就是幾年。雖然不是專業的,但倒也沒擱下。
安語柒不知道墨少軒是從哪裡知道她會寫毛筆字的,明明這件事她從沒對別人說過,更何況是十分詳細的知道,她最擅長寫瘦金體這件事了。
對於安語柒而言,墨少軒似乎時時刻刻都能給她應接不暇的意外和驚喜。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實對於墨少軒來說,她也是同樣的。
安語柒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完之後自己端着筆看了一會兒,才把毛筆放下,自己拿起了紙張,輕輕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墨痕。
直到墨夫人走過來,輕聲得唸了兩句,安語柒才從自己的沉思裡回過神來。
她寫的太過投入,一時間居然把自己在哪兒給忘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墨夫人輕聲的讀着,倒是沒想到,安語柒會寫這麼一首詩經裡的詩出來。
不等安語柒說什麼,墨夫人就徑自的拿了那張筆墨沒來得及乾透的宣紙,走過去遞給了季老爺子。“父親,你看。我都不知道,小柒居然寫的這麼好。”
季老爺子看了安語柒幾眼,不出意外的看到墨少軒早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正微皺着眉給安語柒擦着手上的墨。那是剛剛墨夫人拿走宣紙的時候,安語柒不小心蹭到手上的墨跡。
從來沒有見過外孫伺候過人的季老爺子,這會兒捏着宣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父親,您看怎麼樣?小柒寫的不錯吧?”墨夫人再次問到。
墨夫人是打心眼裡喜歡安語柒,自然是想讓自家孃家人接受而且一樣的喜歡她。一直以來,墨夫人都知道安語柒所處的環境和如今的形式。她只想着,如果父親這邊能夠跟她一樣喜歡小柒的話,那麼以後,季家怎麼都能夠算是她的一個依靠。不管怎麼說,憑着父親的聲望和地位,也總能護得住她。
雖然季家不比墨家來的顯赫。但籌碼多了,天平自然就傾斜的厲害。所以說,墨夫人其實也和墨翰宇他們一樣,就是個護犢子的人。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僅一家人,就是這麼個道理。
墨夫人的話,把季老爺子從沉思中喚了出來。他目光終於是落在了安語柒書寫的那張紙上。
安語柒的水平,在外行人看來已經是不錯了,但在內行人看來,還是稍顯稚嫩。墨夫人從小跟隨季老爺子耳濡目染,算不上一個內行,也算的上是半個,一味心思的誇獎安語柒,不過是爲了幫她在季老爺子面前多掙下幾分好印象。
安語柒自然也是知道她的用心的。所以心裡自然十分的感動。
“雖然還有些稚嫩,不過,字的骨骼倒是清晰。基本功練的不錯。”季老爺子的評價很中肯。但這算是他能夠給出的最高的評價了。“假以時日多加練習的話,倒也能成個小家。”
安語柒聽了很高興。她沒有要成爲書法家的打算,練習的時候,更是沒這個想法。原本她就不是奔着書法家去的。不過,能得到書法大家季老爺子這樣的點撥和誇讚,已經是讓安語柒足夠高興了。
所以,她露出一個滿心滿意的笑容,說了一聲。“謝謝外公。”
“你想說什麼,少軒。”季老爺子瞥了一眼墨少軒。
“小柒不需要成小家。”墨少軒說的直白。安語柒連拉都拉不住,他就把話給說出來了。“不過是調劑罷了。”
季老爺子摸着鬍子瞪他。“練字可以鍛鍊心境。”
這一次,墨少軒不予置否,沒再反駁。最後,季老爺子揮了揮手。“早知道你呆不住,有事你們就去忙。不必守在這兒了。”
墨少軒挑了挑眉,表情沒變。“那我跟小柒先出門。”然後,墨少軒連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徑自攔了安語柒的腰就往外走。
“墨少?”安語柒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還在想着這麼不說一聲就離開,會不會不太好?
結果,下一瞬墨少軒就覺得她走的慢,直接彎腰把她抱起。也顧不得安語柒的驚呼,和她的掙扎,用力的託了託她的腰,將她按在了自己的懷裡。“別動,乖一點。”
安語柒剎那間感覺到別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把臉整個的邁進了墨少軒的臂彎裡去,牢牢的捏住了他的衣服。連把他的衣服捏出來道道褶皺都沒有發現。
“墨少,我們……去哪兒?”安語柒在墨少軒把她放進車裡,吩咐開車了之後,小聲的問道。
墨少軒用手蹭了一下她發燙的臉頰,眼神柔和。卻在看到安語柒因爲高熱而氤氳的眸子時,心裡一動,轉念間,口中的話脫口而出。
“私奔。”
“……啊?”
此時此刻,墨家。
在墨少軒和安語柒離開之後,季老爺子才把手裡的宣紙放下。墨夫人隨即叫人把桌子給擡了下去,笑盈盈的問道。“父親,你這外孫媳婦還不錯吧?”
“是個好孩子。”季老爺子這會兒才悠閒的喝了口茶。“跟了少軒,倒是有些委屈她了。”
“軒兒就這個性子,能有個人容得下,我都阿彌陀佛了。”墨夫人止不住脣邊的笑意。
季老爺子哼了一聲。“別當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從我進門開始,就不停的念我外孫媳婦的好,你還怕我不承認她?”
墨夫人在父親面前撒嬌。“這不是想讓你更喜歡一點兒嘛。”
“倒真像敬彥說的,赤子之心,性真不癮。最難得的一點……”季老爺子做着感嘆。還沒說完,就被季行之笑吟吟的接了話。“最難得的是,少軒喜歡她。少軒這樣的脾性,還能找到媳婦,都算的上是萬幸了。”季行之感慨了一句。
墨翰宇聽了,小聲的嘀咕。“也不看是誰一手教出來的……”
只是,下一刻在對上老泰山瞟過來的眼神時,他摸着鼻子悻悻的住了口。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說起來,夫人啊,軒兒和兒媳婦到底幹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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