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少軒其實也沒真的那麼想,只是任誰想到這種可能都會不爽。不過,夜帝說的也是事實。從一開始他就額米想過跟蹤墨少軒。笑話,誰不知道墨少手裡有一隻鐵的隊伍,怎麼可能被他輕易的跟蹤!
“那是個什麼瓶子,能給我看看麼?”夜帝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怎麼看都透着一股子興趣盎然的深意……
“你似乎很感興趣。”墨少軒即使是聽了夜帝的話,也沒什麼動作。
“當然。”夜帝毫不掩飾。“我這輩子唯一感興趣的,就是寶貝。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說的理所當然,微眯起來的狹長的眼睛,甚至透出一絲懷念。
墨少軒自然不明白他在懷念什麼,也沒興趣知道。從某方面來說,墨少軒爲人十分的冷漠。可以說,如果是毫無相干的人,哪怕是落了難在他面前求救,他都不一定伸出援手鈳。
有些人認爲這樣的墨少軒太過冷漠和不近人情。可這對墨少軒造不成任何的傷害和影響。或許,他只有在安語柒的面前,纔是最正常,最像一個普通人的模樣。
夜帝看得出墨少軒懶得搭理自己,更別說把東西給他看了。也就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到。“能不能敘述一下?至少讓我知道,那是個怎麼樣的寶貝?”
墨少軒想了想,然後,開了金口。“一個瓶子。明”
“……”夜帝被墨少軒的無恥給打敗了。雖然墨少軒自己並不認爲這種行徑很無恥,因爲他說的是實話。
“冷家人怎麼處理。”墨少軒覺得,如果在自己有什麼動作之前,最好還是先問一下夜帝。畢竟,他還是姓冷的,而且目前也算是他的合夥人。
墨少軒最不樂意見到的事情就是,在還沒有解決敵人之前,合夥人先出現什麼不快。這很得不償失。也不是墨少軒會做的事情。
“啊。”夜帝覺得有些無聊,事實上是覺得跟墨少軒談話實在很無趣。他拿了一支雪茄出來,在墨少軒的面前晃了晃。見他毫不在意的點頭,也就肆無忌憚的點了。“不用理會他們了。他們都是一羣瘋子。”
墨少軒詫異的看了夜帝一眼,沒有告訴他,你也是這羣瘋子中的一員這樣會打擊到夜帝的話。反而是點了點頭,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爲什麼,夜帝突然有些想念還在沉睡的安語柒。有她在的話,至少這時候插上一兩句話,合夥人之間也不用冷場。或許,這會兒他也能看看那個寶貝。這麼想着,夜帝突然開始期待起那個瓶子來了。
說實話,對於安語柒,夜帝的感覺有些複雜。而這種複雜的情緒,究竟是出自何種原因,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但是,從安語柒能夠只依靠肉眼和手感,就能分辨的出,出自他手的贗品,還有真品的這些事情,一點兒也不難看出,她的天賦很好。
夜帝覺得安語柒是個好苗子,甚至想過要收她做個小徒弟的打算。夜帝從來沒有收過任何徒弟。雖然有不少上趕着找上門的,但是夜帝卻從來沒動過收徒的念頭。
如果道行高深一點兒的人,大概會說,也許是因爲緣分沒有到吧。但在夜帝看來,是完全沒興趣。
可看到安語柒的時候,他的這心思卻跳了一下。甚至開始認爲,也許收個小徒弟也沒什麼不好。但這念頭也僅僅是動了動,就被他壓下去了。
安語柒如今的身份是墨少夫人。夜帝權衡了一下,如果把安語柒搶過來做自己小徒弟,很有可能會惹惱墨少的後果,最終還是放棄了。
對於墨少軒,夜帝是很欣賞的。有很多人雖然對墨少軒十分的畏懼,但總有那麼幾個不怕死的,看不慣他的做法。總有人認爲,如果沒了墨家,其實墨少軒什麼都不是。
這一點倒是跟安薇雅她們看待安語柒的問題上不謀而合。
但夜帝卻不這樣認爲。即使沒有了墨家,墨少軒還是墨少軒,不會對他這個人大打折扣。而正因爲他是墨少軒,如今的墨家,才依然是墨家。夜帝這樣想着。因爲他知道,如今的墨家,其實已經有大部分的事情,交到了墨少軒的手裡,讓他去進行打理。
墨家樹大招風,可能夠平穩的站在樹上還能在風中如履平地的人,本事絕對不容小覷。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現象。而實際裡,墨少軒在墨傢俱體操作起來,並不如夜帝想象的那般艱難。通過一場婚禮,還有他早已經揚名的手段,墨翰宇手下的那些老人已經改變了對墨少軒的看法,慢慢的接受他會成爲下人家主的事實。而有個別死腦筋轉不過來的,墨少軒使了點兒手段,也讓他們提前養老,把手裡的權利下放給了子孫們。
雖然手段強硬,但情分依然還在。畢竟是給自家的子孫,老東西們也沒那麼不痛快。
而這些,也都是墨少軒在遠距離操作的。
他把墨家分化成家族利益,然後用最牢靠的繩子,把他們串在一起。把原本招風的大樹的模式,硬生生的給變成了堅固的金字塔,如今他顯然是已經站在了塔尖上,安心的獨攬大權,毫無壓力。
只不過,剩下的那些障眼法,是給不懂行的人看的罷了。圖的不就是個熱鬧?
“你去找了安秉希。”墨少軒原本是不打算這麼早就跟夜帝說這件事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煙霧繚繞中,墨少軒看着夜帝,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夜帝絲毫也不驚訝。他微微的點頭。他根本沒想過,這件事會能瞞過墨少軒。東都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了墨少軒呢?
夜帝不深在意的揮散了煙霧。“老朋友敘敘舊罷了。我跟安董可是老相識了。”
“別把主意打到不該打的人身上。”墨少軒也不多問,只這麼警告了一句。他纔不會在意夜帝跟安秉希是不是真的老朋友。深究這種問題,純粹只是浪費時間。
墨少軒關心的,不過就是夜帝的各種行爲,會不會影響到安語柒罷了。
其實說來說去,他就是爲了安語柒。他不想讓安語柒好不容易纔安靜的生活,再因爲這些人而變得糟亂。
那會讓他捨不得。
這種細膩的情感,墨少軒以前沒體會過。但現在卻對這種感覺有些愛不釋手。至於原因很簡單。因爲他覺得值得。安語柒值得。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啊,這點你放心。”夜帝咬着雪茄笑了笑。笑容有些深沉,又有些悲涼。“就憑那個丫頭是她的女兒,我也不會算計她。”
這話聽在墨少軒的耳中,難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卻不多問。只在聽完夜帝的保證之後,徑自的點頭。“你知道就好。”
最近的接觸,已經讓夜帝習慣了墨少軒這種無言的霸道,他聳聳肩,不以爲意。而墨少軒之所以不問,不是他怕夜帝不回答,而是不喜歡麻煩。
是的,麻煩。問出問題,等待回答的過程很麻煩。
除了安語柒意外,沒有人能夠讓墨少軒經歷這樣麻煩的過程。因爲,如果他想知道,只需要讓人去調查就足夠了。沒有什麼是他調查不到的。因爲他是墨少。
“墨少,有時候你看起來,真不像個年輕人。”夜帝咬着雪茄輕笑。可是動作卻依然透着一股子渾然天成的優雅。彷彿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早就融在了他的骨子裡,無論做出怎樣的動作都不會獻出一絲一毫的突兀。
墨少軒不甚在意的抿了抿脣,同樣的誇讚道。“你看起來也不像箇中年人。”
以夜帝四十三歲的年紀來說,身材依然保持的如同年輕人,他的臉上也沒有歲月留下的滄桑,只有經過洗禮之後,沉澱下來的成熟和穩重。再加上他與生俱來的神秘味道,讓他整個人都平添了一分難以捉摸的氣質。
墨少軒絲毫不懷疑,這樣的夜帝如果放出去,肯定會有一羣小女生尖叫着愛上他。他就是現在年輕人們,口中聲聲愛慕着的大叔類型。優雅,成熟又穩重。
夜帝低聲的笑起來。“你這話如果我早幾年聽,或許會很高興。”
“是麼。”墨少軒微微的挑眉。言外之意也就是說,他現在聽了,其實並不高興?“我說實話罷了。”
“我知道。”夜帝微微的點頭。
墨少軒說的是實話,他知道。可是,他不高興卻於墨少軒的這句實話無關。而是,他反而有些憎恨歲月爲什麼不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哪怕讓他能夠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一點的老去。
夜帝有一段他無法遺忘的歲月。那是一場他終生不能忘記,卻也從此觸及不到的美夢。往往,人們在美夢戛然而止,清醒過來的時候,在意猶未盡的同時,會感到可惜。
可夜帝,卻在美夢戛然而止的時候,感覺到了世界的崩塌。
從此之後,所有的一切都再沒有了意義。別人對他的誣陷,對他而言沒了意義,躲避冷家的追殺,也同樣沒有了意義。換句話說,連生死都已經認爲不再存在意義的他,已經無法對任何事情,展開一絲一毫的興趣。
所以,夜帝採取了最極端的方法。他明知那輛車被動了手腳,卻還是坐上了車。然後,甚至血液裡都染上了絕望似的,以至於最後他都恍惚到興奮的,想要追逐這種幾乎迎合別人殺他的愚蠢方法。
是的,迎合。這種幾乎蠢到可以算作是自殺的方法。因爲,他早在美夢破碎的那一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最終,他也沒能死成。
長久的沉默和雪茄燃燒的煙味,讓夜帝從悠遠的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熄滅了雪茄,看了看時間。
“我該告辭了。希望下次來的時候,能夠見到那個丫頭。”夜帝笑了笑,有些期待。“還有那隻瓶子。”
墨少軒對於他的話沒做任何的表示,而是目送他起身,平靜的說了一句。“不送。”
夜帝也不在意,背對着他揮了揮手。
房間裡還殘留着淺淡的雪茄的味道。墨少軒難得的有片刻的沉默。從剛剛夜帝的默然中,他能感覺到夜帝從心底裡迸發出來的那種壓抑太久的暗波洶涌。如果一個壓制不住,就會變成驚濤駭浪,不能收拾。
墨少軒知道,夜帝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可是他卻沒動過想要去調查他的念頭。
至此卻只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墨少軒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打開了房間的窗戶,等着外面的風吹進來,稀釋掉屋子裡的煙味。然後,這才進了房間。
微弱的燈光下,他凝視着安語柒的睡顏。她依然睡得很沉,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只是,在墨少軒走過去,在牀邊坐下的那一刻。安語柒像是有感應一樣的朝着他的方向,無意識的縮了縮。
墨少軒猶豫了片刻,除去了外套,翻身躺下。幾乎在一瞬間,安語柒就已經擡起手圈住了他的腰,並且把臉埋在了他的胸膛。
墨少軒只覺得,一時間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不管是身體還是內心。
然後,他聽到安語柒小聲的嘀咕,應該是說夢話。
可這句夢話卻讓墨少軒難以忍住內心最柔弱的地方,被輕輕略過的酥麻感。
因爲安語柒在夢裡這樣說。“墨少,你回來啦?”
他很高興,安語柒的夢裡能有他。不禁心裡一動,然後低下頭去,親了親她依然緊閉着的眼瞼。低聲迴應。“嗯,我回來了。”眼底一片柔軟。
安語柒一直睡到月亮都升起來了,才悠悠的轉醒。
幾乎是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墨少軒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了下來。“醒了?”
安語柒一愣,擡起頭的時候才意識到,她居然一直鎮在墨少軒的手臂上。然後連忙的起身。“壓到你了?”
只是,還沒等她起來,就被墨少軒重新按了下去,倒在了他的懷裡。安語柒不明所以,以爲墨少軒又被那啥附體,不禁又羞又惱。“都在這兒混了一天了,你能不能讓我先吃點兒東西?”
原本,墨少軒只是擔心安語柒起的太快,會因爲低血壓而頭暈。聽到她這麼說,雖然溫柔,卻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嗤的一聲笑出來。
然後,在安語柒還來不及在驚愕和詫異中反應過來的神情裡,把頭埋在了安語柒的脖頸裡,肩膀微動。
這是安語柒第一次真的面對面的看到墨少軒笑。上一次的笑聲她雖然聽到了,可卻沒能看到,爲此還一直很遺憾。而這次安語柒看到了,不禁蠕動了一下喉嚨。
不得不說,墨少軒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很讓她驚豔。是的,驚豔。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似乎不太好,也不太貼切。可安語柒卻覺得,在墨少軒的身上,毫無違和感。
他原本就眼睛狹長,睫毛濃密,眼瞳又是如墨一樣濃重的黑色。在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上挑着,連眼睛裡都帶上了難以掩飾的笑意,原本就無比俊朗的面容,突然之間變得生動起來。實在是好看的不忍把目光移開。
“我不知道,小柒居然這麼期待。”墨少軒笑夠了,從安語柒的脖頸中擡起頭,只是,脣角還微微上翹着,雖然沒了剛剛那種笑容,可嘴角的笑紋還昭示着他延續下來的愉悅心情。
也不知道是被剛剛那一幕驚到,還是被墨少軒的話氣到,安語柒在瞬間紅了臉,連耳朵都紅了。她咬牙看了墨少軒一眼,心裡憤憤。可是,在考慮道墨少軒脣角的笑意之後,連安語柒都忍不住自己笑了。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覺得墨少軒簡直就是她的剋星。
墨少軒擡起手揉了揉安語柒的頭髮。“別嘆氣。不逗你,想吃什麼?”
安語柒沒有馬上回答,她鼻尖微動,有些詫異的看向墨少軒。“你抽菸了?”
“嗯?”墨少軒頓了頓。然後隨即反應過來,解釋一句。“沒有。是夜帝,之前他來過。”墨少軒沒有詫異安語柒究竟是如何在過了幾個小時,煙味已經明顯消退了之後,還能敏銳的捕捉到這煙味的。他只是用力的揉了揉安語柒的頭髮,目光更加的柔和。
“哦。”安語柒點了點頭。也沒問夜帝來究竟是做什麼。她實在是餓壞了。從解石展半途回來,就一直沒吃東西,被墨少軒壓在這兒,又一覺睡到現在,早就已經飢腸轆轆了。“我想吃東西,我能吃下一頭牛。”
安語柒十分認真又嚴肅的用這種方法控訴着墨少軒的行徑。
這惹得墨少軒脣角的笑紋更加的明顯。
他揉着安語柒的頭髮,想着他的小柒怎麼能這麼可愛。
然後點點頭。“我去點餐。”接着,他看着安語柒打趣道。“點一頭牛,怎麼樣?”
“……”安語柒無語凝噎的瞪他。難道墨少就聽不出來她其實是在開玩笑嗎?
自從安語柒跟了墨少軒以後,每天逗逗她,就成了墨少軒必做的事情。這簡直就養成了墨少難得一見的惡趣味。有那麼幾次,甚至是在唐乾面前進行的,嚇得唐乾險些掉了眼珠子。
墨少軒拍拍安語柒的頭,低聲的吩咐她快點兒起來,然後自己先起了身,去叫人準備食物。
安語柒看到墨少軒打開臥室門的右手,察覺到墨少軒擡胳膊的動作慢了那麼一兩秒鐘。然後才晃悟過來。她壓在墨少軒的右臂上睡覺,把他的右手壓麻了。
想到這兒,安語柒不禁又開始有點兒臉紅。
等她收拾好了出來,墨少軒已經放下了電.話,吩咐好了送來食物的事情。只是手臂垂下的時候,還帶了些無力的不自然。
“待會就送來。”墨少軒怕安語柒實在餓的難受,坐在沙發上,讓安語柒坐在他身邊,削了個蘋果,然後遞給她。
安語柒接了,看着墨少軒拿着水果刀的手指和動作漂亮的簡直無法比擬。
墨少軒怕她還能嗅得到屋子裡的煙味而難受,隨口問了句。“這兒有味道嗎?”
“什麼味道?”安語柒怔了怔。她以爲墨少軒說的是蘋果,咬了一口,評價到。“很甜。”
墨少軒擦乾淨了手指,然後指了指桌上菸灰缸裡的菸蒂。“煙味?”
“沒有。”安語柒果斷的搖頭。然後,她就明白了墨少軒大概是疑惑,爲什麼她能聞得到他身上的煙味,隨即笑起來,連眼睛都笑眯了,在燈光下,顯得柔和而動人。溫暖的就像是西洋油畫裡的小安琪兒。
“因爲是你啊,那不是你的味道,所以我知道。”
墨少軒沉默的聽着安語柒的這句話,然後,勾了勾脣角。
顯然,他十分享受現在的新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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