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融城的最高法院。
晨星被一個穿着警服的人帶了出來,她把頭埋得的很低,身上還是穿着那天的衣服,不過短短一週的時間,衣服似乎都變得掛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她又瘦了,面色蒼白。
陸厲行和晨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滿目心疼和憐惜。
“阿星。”
“阿星……”
兩個急切的聲音的同時響起,周遭的人不由得把目光轉過來。下面坐着的聽審人裡,還有好幾個媒體記者。
童馨然坐在輪椅上被推到原告席上,也許是因爲今天開庭,她特意穿了一條白裙子,面上未施粉黛,雙眸看似平靜無波,只是緊緊咬着的嘴脣泄露了她的內心,裙子下面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了修長潔白的雙腿,周圍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帶着深深地同情以及可憐。
對被告席上的晨星投去憤恨的目光,她居然因爲妒忌就把人家的雙腿碾斷,實在是太狠毒了。
最毒不過婦人心。
恰在這時,法官帶着身後的陪審人員走進來了。
“噹——”沉重的榔頭敲下。
“庭審開始,被告人晨星,因涉嫌故意駕車傷害他人,致原告童馨然雙腿截肢一案現在開庭,被告你是否已收到起訴書的副本……”
庭審的時間很漫長,童馨然的律師緊咬着晨星故意撞人,陸厲行和晨非請的業內最有名的律師,看過監控視頻,原告確實是在綠燈突然變換的時候過馬路,兩方人馬各執一詞,脣槍舌戰,一時間,莊嚴的庭審廳裡瀰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
晨星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手上戴着厚重的鐐銬,突然,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下面,嘴角微微浮起一絲慘然地笑容。陸厲行和晨非的注意力本來就一直在她身上,此時突然看見她笑了,心中閃過猛的不安,不知她要做什麼,只是他們的話沒來得及開口,晨星用低沉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句話,“我認罪。”
突然,全場寂靜一片,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她。
她的辯護律師面露驚愕,剛纔的反駁原告的話還只說了一半,他接下這個案子本來就是有把握的。
陸厲行蹭的站起來,面色慍色,“阿星!”
晨非同樣不可置信,拳頭緊緊攥着,目含震驚以及恐慌,“阿星,你把剛纔那話收回。”
衆人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下頭和身邊的人小聲交流着什麼。
晨星的辯護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法官大人,我請求休庭,我需要和我的當事人溝通。”
話剛落下,晨星的聲音再度響起,“不用了,我認罪,我是故意開車撞人的。”
此話一出,全場都沸然了,聲音一度大過剛纔。
法官重重的敲下榔頭,“肅靜!”
復又對她說,“你可是承認原告所提出的一切事實。”
“是”
陸厲行猛的站起來想走到晨星身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法官,我們請求休庭,
她現在情緒不穩,說出的話不能作爲證詞。”
身邊有人把他按住了,不讓他靠前一步。
晨星低低的笑了,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脣角的笑意像天上的星星,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很快,因爲晨星的認罪,原告律師立馬死死咬着不放,事情脈絡清晰,且認罪態度良好,判決很快就下來了。
被告人晨星因故意駕車撞人,造成被告人身體殘疾,現依據相關法律規定,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陸厲行雙眼發紅,目光中含着深深地暴戾,胸口隨着他的呼吸不停的起伏。
陸雅安帶着黑色墨鏡坐在最後,鮮豔的大紅色口紅襯的人越發的妖豔,脣角上揚,目光隨着流轉,最後落在童馨然空蕩蕩的腿上,不屑的冷哼一聲,拿着包搖曳生姿的走了。如今她看不慣的人都被那麼慘,讓她怎麼能不高興。
童馨然雙拳緊握,緊抿着嘴脣,身後有人來推她離開,被她猛的扇了一耳光,那人面的上瞬間浮現一個清晰的巴掌印,雙目含淚,“不知道等那些人都走了再出去嗎?”童馨然面露慍色。
一場本來十拿九穩的庭審結束了,晨非和陸厲行雙雙走到外面,各自看了對方一眼,身上散發着凜冽的氣勢,目光中含着濃濃的硝煙味兒,不發一言的上了各自的車,再沒眼神和語言交流。
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今日卻成爲了仇人,如何讓人不唏噓。
監牢裡的生活沒有別人想象中的那樣水深火熱,晨星獨自坐在牀上望着窗外發呆。在這片只有二三十平的小屋子裡,除了那扇小的只能讓容下半個頭的窗戶,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看見外面。
在這裡的每個人都向往外面的自由世界,可是對她來說,這裡卻是難得的安靜。
在這裡沒二哥和哥哥的紛爭,也沒有童馨然和陸雅安的不喜和設計。
在看守所,二哥的一句話讓她心如死灰,連他也相信她是故意開車撞人的。
那其他人呢?她不敢想象!
而且她在害怕,她腦子裡的腫瘤長在重要位置,儘管哥哥說找到國外的那個醫生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可是她還是不敢,她怕死在手術檯上,那個纖塵不染,透着一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她寧願死在這裡。
她知道,哥哥和二哥都對她很好,可是那種好,似乎不是她想要的!
“2056號,外面有人要見你。”一個女獄警的聲音在門邊上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勞煩你了,我不想見他們。”
晨星努力扯着一個微微的笑,眼波平靜,一點也沒有那種高興或激動的樣子,整個人都顯得很安靜,從她親口認罪到現在,幾乎沒有過任何起伏。
女獄警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出去給外面的人回話了,這幾天總是有人來見她,只是她也奇怪,任是誰來,統統都不見。
晨非握緊了拳頭,怒氣衝衝地問,“什麼?她又不見我?”
女獄警面無表情的點頭,“她不見。請回吧!”
晨非不知道她爲什麼要突然認罪,這幾天一直在上下打點關係,本來那天她就可以安全出來,可是她承認的太突然了。本來還想質問她,可是現在她連面都不見,心中的那抹不安越發擴大,只求她能見他一面就好,確認她平安無事。
可是現在,她誰都不見。
心中對陸厲行的恨不減反增,如果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阿星現在都跟着他去國外治療眼睛了!
陸厲行這幾天也心急如焚,他每天都往監獄跑,可是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不見,不見!
他很多想這樣不顧一切的闖進去,把那個狠心的女人抱在懷裡,冷靜,冷靜!他不停的告訴自己。
一個月後,晨星在監獄裡暈倒了。
消息第一個傳到晨非那裡。
晨非哪裡還坐的住,馬上讓人安排,不惜一切代價把晨星弄出來,阿星的病不能再拖了,都已經暈倒了,再拖下去,別說百分之五十,能有百分之十就不錯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最終,昏迷着的晨星從監獄裡被接出來了。
他的私人飛機早就已經準備好沒了,看見晨星出來的那一剎那,晨非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清冷地丹鳳眸裡不自覺含了些水汽,她太瘦了,比開庭那天還要瘦,鎖骨都深深可見,面上沒有絲毫血色,原本好看圓潤的嘴脣如今透着一股灰沉之氣。
晨非的雙拳緊握,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她。
飛機上有隨行醫生一直觀察着她的生命體徵,一旦發現情況不對立馬採取措施,還好,她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地就像睡着了般。
陸厲行還不知道晨星已經被接出去了,依舊每天都去監獄守着,他想,總有一天晨星會同意見他的,他的阿星,根本不是心硬的女人。
最終,一個女獄警忍不住說,“晨星已經被人接出去了。”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陸厲行驚愕不及。
“今天。”
“是誰?”是誰有這麼大權力,敢把剛進來的人就保住去,就算是他,也得等這陣風聲過了纔敢這麼做。
“不知道,她是保外就醫。”
陸厲行的腦子裡瞬間閃過晨非的身影,面色沉着,猶如黑炭般,雙拳攥緊,“多謝。”
轉身走了,帶着滿身的怒氣,行走間帶起的風都往後退,“陸城,你馬上去查晨非在哪裡,把所有暗設都用上,一定要查出他的具體位置,否則你自己走人。”
掛斷電話,心中的驚怒不定,晨非居然又一次把她藏起來了,他敢!這次頭他非找到她不可。
他一直都不知道晨星的腦子裡有了一個腫瘤,並且壓迫着重要的神經。如果不做手術,晨星的下半生基本上都是活在黑暗裡,並且是永久黑暗,而且,還有可能癱瘓。如果做了手術,結果只能是兩種,就像是向上拋出一枚硬幣,正反的機率各一半,全看老天的意思。
誰都不曾和他說過。
該說這是一種悲哀還是幸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