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琛彷彿知道郝萌要說什麼,先一步開口:
“我知道你爲什麼請假,也知道你請假是得到陸總的首肯。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須分清楚,你現在在我手裡工作,而不是在陸總手裡工作。”
郝萌咬住脣,默默的點頭。
沈言琛以上司的姿態,繼續教育郝萌:
“你就算要照顧病人,也該把手頭的工作做完,而不是把翻譯到一半的工作丟給同事。因爲你的擅離職守,別的員工又不熟悉我的翻譯要求,頻頻出錯。這爲我的工作造成極大的困擾嗎,也給公司造成一定的損失。”
郝萌以爲他下一句就是要剋扣她的工資。
心裡還暗暗腹誹着,要是他真的要扣她工資,她一定要向陸之謙討回來。
要不是他生病了,她也用不着請假,用不着陪着他在醫院住一個多星期。
卻沒有想到,沈言琛卻忽然轉換了一個話題:
“我想你也看到了,我的工作風格和陸之謙完全不同,我沒有他那麼仁慈。呵,他那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感情用事。”
郝萌聽着沈言琛對陸之謙的評價,驀地覺得沈言琛似乎很瞭解陸之謙。
“你大概不知道,其實我和他產生過很多分歧,創業初期,我們就經常一言不合爭吵。他那個人,見到公司門口有個流浪漢,也能蹲下去和流浪漢聊個幾分鐘。最後我讓人把流浪漢趕走,他轉眼就讓人給流浪漢送錢送火車票。”
郝萌扯脣笑了笑,附和道:“這樣啊……”
陸之謙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郝萌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她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怎會不知他其實面冷心熱,心地善良。
小時候,幾個小朋友一起圍觀一羣螞蟻,其餘小朋友見到螞蟻就一腳踩死。
獨獨只有陸之謙,連腳下的螞蟻都捨不得踩死。
別人笑話他膽小,他當場就紅了臉頰。
郝萌卻知道,他並非膽小,只是捨不得摧毀一個生命。
郝萌不知沈言琛爲何忽然向她提起,這麼多關於陸之謙的事情。
在沈言琛手裡工作這麼長時間,這還是郝萌第一次聽他講這麼多的話。
沈言琛取出了煙盒,燃起了一根香菸,彷彿打算繼續與她深談下去。
與陸之謙不同,沈言琛並沒有詢問她介不介意抽菸。
他吸了一口煙,笑笑說:
“我和陸之謙意見最分歧的一次,差點鬧翻。原因就是他太過感情用事。我真不知道rm集團在他的手裡,如何能混到今時今日的地位……”
說到這裡,沈言琛自嘲的笑了起來,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
“我們公司剛成立不久,有個財務部的女職員,挪用公司的錢去炒股。那不是一筆小數目,尤其對於我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公司而言。因爲這,公司很快便沒了週轉資金,搞得我焦頭爛額。我執意要報警抓獲那個女職員,以儆效尤,肅清員工風氣。也得到了大部分股東的同意。”
沈言琛嘆口氣,“可是陸之謙那個小子,只是受了那女職員的一點小恩惠,竟然就一意孤行,決定不告她了,還主動把挪用的款項填平了。我當場就和他翻臉了。”
郝萌點點頭,這件事情,其實在公司早已傳開,郝萌也時有耳聞。
只是,郝萌最關心的並不是這一點,她想問的是:陸之謙這個魂淡到底收了那個女職員的什麼好處?
——她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向陸之謙問清楚,否則堅決不給他飯吃。
沈言琛吸着煙,青白色的菸圈逐漸模糊了他的五官。
他繼續說:
“公司的財務部向來風氣不好,加上陸之謙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整治,蛀蟲越來越大。公司這一次被人查處了漏稅的事情,其實就是財務部的人捅出去的。陸之謙攤上官司,說到底,都是他自己造下的惡果。”
郝萌心口一怔,她不得不承認,沈言琛看待事情,的確比任何人都透徹。
沈言琛看着郝萌,忽然笑着說:
“聽說,枕頭風這種東西還是蠻有效的,你有時間不煩多勸勸他。他年紀太輕,成功得太快,做事情有時候還是太稚嫩了。他這一回能脫身,是因爲周圍幫他的人特別多。可是,人不是時時刻刻都有好運氣的。”
聽到這裡,郝萌似乎有些明白,沈言琛忽然與她說這麼多話的用意了。
原來……竟是爲了陸之謙。
郝萌有些臉紅的垂着腦袋,羞赧的說:
“呵呵……他怎麼……怎麼可能會聽我的話。”
沈言琛還是在笑。
“你真是謙虛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喜歡你。連絕食這種丟人的壯舉,他都做得出來,他還有什麼不敢爲你做?”
郝萌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說一句話。
心想:沈副總,您真是愛開玩笑。全世界都知道他很快要娶另外一個女人。
沈言琛捻滅了煙火,沉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不過,我看得出陸之謙是挺喜歡你的。我認識他多少年了,就看到你的照片放在他錢夾裡多少年。有一次,他喝醉了,我們鬧着要去搶他的錢包,他醉得一灘爛泥,竟然死也不肯鬆手把錢包給我們。還說錢包裡的人他等了很久了,誰也不能搶走。”
郝萌嘴角止不住的彎了彎,笑了笑。
“後來我才知道錢包裡的人就是你。自從你回來後,他每天都像個孩子一樣開心,有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腦中風了。”
郝萌還是在笑。
沈言琛卻忽然來了個轉彎,郝萌忽然覺得,沈言琛說話特別喜歡用“不過”……汗!
沈言琛看着郝萌,說:
“不過,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偶爾會有難以言說的苦衷。身爲你的上司,我知道我不該說這些。但是身爲陸之謙的朋友兼合夥人,我還是希望你能夠體貼他。你也許不知道男人失去心愛女人的滋味兒,可能他會從此一蹶不振。別人我不清楚,你若是離開了他,他也許可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郝萌喃喃的道,點點頭,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