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不能不說是意外的。
雖然她被楚晏這頭號危險人物盯上確實是因爲白紹宸這塊香餑餑,然而這場並不公平的賭局卻是自己硬着頭皮應下的,說到底還是自己要負責的事情。更何況,面對這樣強勁的對手,他明明也是知道的,自己贏的機會微乎其微。白紹宸在交易利益上一向冷靜清晰,明白大局,怎麼在這時候卻突然開始意氣用事了?
更何況,什麼聘禮。他們之間不過是
她心中暗自爲他焦急着,然而眼前的男人眼中卻如同一片平靜的深海,似乎什麼東西投進去,也無法在其中激起波瀾。剛纔的那幾句轉讓股份,好似輸幾百塊錢這樣輕易。
葉姿正想說些什麼,眼角卻正好瞥到了桌對面楚晏探究的目光,心中起了一陣警惕,想了想,終究還是將口中勸告的話語都嚥了回去,只重重地朝他點了點頭,轉過了身軀,緘默不語起來。
楚晏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加鮮明瞭一些,掃了他們兩人一眼,最終還是將視線轉到了一邊遊走的巨型黃金蟒上,面上滿是愛憐之意,似乎真的是自己寶貝的寵物。口中的話語一字一句,飄渺無比,“看起來還真是‘感情深厚’呢。”
一語既出,周遭人都是脊背一涼。
知道這小霸王脾性的人都知道,他面上的表情越爲輕鬆自在,心中就醞釀着多狠毒的法子。更何況剛纔白紹宸和楚晏在賭桌之上的拼殺來往,他們也是看得見的,連白紹宸都應付的這樣吃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葉姿,所傳出來的名聲不過一些家庭私怨,其餘能有什麼本事?、
顯然,他們都並不看好這場輸贏在開始前便已經決定了的賭局。
自動屏蔽了旁人的一切碎語討論,想到自己手上的籌碼都是白紹宸的股份,葉姿心中其實也有些虛,然而如今既然已經騎虎難下,便不應該再去想太多,便只朝着桌前的楚晏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楚晏藏在賭桌下的拳頭攥得越發緊了起來。
確定好了賭注後,這一場劍拔弩張的賭局終於正式開始。
按照規則來說,最先是雙方各自摸一張暗牌。
頭一次坐到這個位置,身上還揹負着這樣一個沉重的擔子,說不緊張那顯然是騙人的。葉姿深呼吸了一口氣,掃了眼跟前鋪陳而開的牌陣,暗自咬了咬牙,讓自己鎮定下來,隨即閉着眼睛隨意摸了一張,僅匆匆地掃了一眼,便就此反蓋在桌面上,面上神情不變,始終低垂着如井水般透亮的眼眸。
眼底分明是一片清澈無物,卻也絲毫看不出悲喜。
不過是裝腔作勢而已。楚晏心中這樣暗自想着,口中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一邊低眼看向自己手中的牌,一雙微微挑起的狹長眸子不禁倏然一亮,透露出些許旗開得勝的喜悅來。
黑桃K。
雖然並不算最大點數,但第一張牌就能抽到這個,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好運氣。看來,連上天都要讓這個小妮子在衆人面前丟人。不知道白紹宸做這個決定,現在是
否後悔了?楚晏冷笑,沒有再看任何人,兀自伸手摸了牌堆中的第二張牌。
方塊J,不大不小,雖然並沒有剛開局時的好手氣,但也算是過得去。
他心裡暗自想着,緊接着又擡眼看向葉姿擺在桌上的第二張牌。
草花八。楚晏僅僅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這牌面,便收回了眼去,不禁輕聲地嗤笑了一聲。
開局便這樣落魄,竟摸到了最小的點數。
他本來以爲葉姿會當衆反悔,然而一擡眼,望向眼前的葉姿,卻還是一副平平靜靜的模樣,絲毫沒有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情緒發展。楚晏眸色微微一動,握緊了的拳頭骨節摩擦,發出細微的“吱嘎”聲,有些瘮人。
這幅惹人討厭的模樣,倒是跟白紹宸有些相像。可是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資格跟他相像?
收回了心中煩躁的情緒,作爲牌面最大者,楚晏自然先行下注,“楚氏集團5%股份。”
葉姿掃了一眼現今的牌面,面對他的堵住依舊面不改色,口中的話語簡練而堅定,“跟。”
第三張,葉姿摸了張黑桃Q,而楚晏摸了張方塊九,算是險險趕超了一點。
馬上意識到有些危險。葉姿緊緊握着拳頭,往後猶疑地望了望白紹宸,見他此時同樣在看着自己,見到自己目光望過來,只微微頷首。
看起來像是說不用擔心?葉姿定了定心,全然相信白紹宸的判斷,轉而飛快地扭轉過身來,大着膽子朗聲下了注,“10%股份。”
“跟。”褪去了剛纔的怒火,楚晏看着她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往身後的柔軟的靠背躺倒了一些,朝着她緊張繃緊了的面容無謂地笑起來,並不慌張。
賭桌上的這類新手他再熟悉不過,稍微贏一些就感覺自己無所能敵,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輕易地便察覺到了直射而來的不友好的目光,葉姿敏銳擡眼,死死地盯住正在上下打量她的楚晏,一瞬間眼前似乎重現了方纔在黑暗中,那條對她昂首而視的黃金蟒,令人毛骨悚然。
再一轉眼,地上的那條黃金蟒此刻正在偌大的賭桌下來回盤旋着,好像永遠都不知道累一般,時不時那冰涼的尾部還觸碰到了她裸露的腳踝,激起一陣冰涼刺骨,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她往後縮了縮腳,眼神有些閃爍。
白紹宸微微擰了擰眉心。
雖然看不到此時此刻她的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神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可以敏銳地從她一個單薄的背影就察覺出她那一瞬的狀態不對。
該死的,又要被這個鬼東西亂了心神了。葉姿強行壓制下心底的不安,默默地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着,欲在最後一件東西拍賣之前,將這場賭局結束掉。
她在坐上賭桌之前,心中就已經很清楚地知道對面的楚晏已經是混跡賭場的老手,眼光毒辣,又多疑善變,自己如果故意扭捏作態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得到反效果。所以更不能流露出一點情緒波動。
現今明牌上所表露出的點數都沒有什麼作用,唯有自己手中那張最後的暗牌,纔是楚晏現在最想要知道的。
有時候未知的事情,對敵人來說纔是最可怕的東西。而自己現在所要做的,便是時刻保持這張暗牌的神秘性,給人諸多猜測的餘地,卻無論如何都確定不下來。
她的腦袋這些天來一直在高速運轉着,故此刻雖然有些疲憊,但也轉得分外靈活,再擡起眼來時,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已如古井般,靜默得似乎印不進任何東西,好像剛纔的那一瞬惶惑從來沒有出現過。
一瞬間,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人,正是坐在葉姿身後的白紹宸。
所謂跟一個人相處久了,就會變成對方的樣子。此時此刻,他們差些以爲是白紹宸附了葉姿的體,否則一個看似一切都平平的女孩子,怎麼會在這樣強大的壓力之下還可以繼續保持這樣一張平靜的面容。
白紹宸頂着四周探尋的目光,也只是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安然地坐在,好像除了跟前那道纖細的身影外,天地之間再無東西可以墜入他的眼眸。
衆人兀自是打量着,那邊的賭局卻沒有做過多的停頓,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葉姿微微斂下了眼眸,好像是在權衡利弊,然而只有她自己知曉,此時此刻的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
說來或許也有些奇怪,明明她與白紹宸相識不過數日,而且絕大部分時間並不是那樣愉快,她卻似乎已經把他當做了最值得信任的人,甚至比當初跟白蘇然在一起的時候感覺還要更甚。那種從心底而衍生的依賴感,和只有相處時間久長才能構築起的信任感,讓她憑空生了無數勇氣,足以讓她在這種危急時刻以最冷靜的姿態應戰。
起碼她是知曉的,白紹宸一直在背後看着她,於她來說這樣就已經很好。
在心照不宣的氣氛之下,第四張牌慢慢揭曉。楚晏那邊拿到了草花A,而葉姿拿到了方塊K,兩人的總點數再次追平,應爲楚晏先行下注。
雖然現在來看並未居下方,但楚晏還是對眼前兩人的明牌點數遲遲無法拉開差距的結果很是不滿。
畢竟他手中的暗牌點數實在難以有人超越,在下注之前,他微微勾起了薄脣,不知道打了個什麼手勢,地上的黃金蟒瞬間從她的腳下如一陣冰涼的風一般滑了過去,她幾乎都能夠感受到那貼着肌膚劃過的細小鱗片。
不過是一瞬間,那耀武揚威的黃金蟒已經遊走到了他的腳邊,他摸了摸它的頭,轉而擡起有些邪氣的眼睛望着她,意有所指,“葉小姐,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心中知曉對面這個邪裡邪氣的男人此話是故意來惑亂軍心,葉姿的面色沒有因爲他的挑釁而有所波動,只是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知好歹的娘們!楚晏難得這樣碰了一鼻子灰,轉而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冰涼至極的笑來,“好,15%。葉小姐,你要記着,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待會下了牌桌,可不要哭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