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這樣的猜測,她循着聲音稍稍撇離過視線,眼角觸及處,果然是那個男人對着她輕輕彎起嘴角來,不知是好奇,還是玩味。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都鮮明地表明瞭他的興趣。
被這種看獵物的眼神注意到真是有些太恐怖了。葉姿身子微微一抖擻,即使對方尚未表現出惡意,然而她還是感覺頗有些惡寒,似乎是身體已經先腦子一步判斷出了眼前的男人並非等閒的人物。
“真是無情的女人,這可是你公司裡頭的人出了事,你作爲堂堂一個董事長,居然只是過來看看?”穆風自然是無暇注意他們剛那一霎的眼神對視到底撞出了什麼樣複雜的心思,嘴上不鹹不淡地調侃了一句,轉而又掃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宋青書和田心蕊,又是一笑,“也不知道葉董事長知不知道這兩位已經暗度陳倉了?”
他向來說話都不給人留情面,這次自然也是一樣。宋青書看起來依舊是並不在意的模樣,然而一向被寵慣了的田心蕊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羞辱和委屈,礙於他在身側,纔沒有開口,只是回身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的不作爲。
宋青書低眉盯着她那因爲祈求而驟然生動起來的嬌豔眼眉,雖然不如雜誌海報上那樣精緻完美,然而卻也尤爲難得。最後他到底是脣角一彎,給了她一個默許的眼神。
接收到這樣一個指示以後,田心蕊這纔算有了些底氣,轉而看向眼前的穆風,笑意嫣然,底氣看起來足了許多,“穆先生……哦,穆長官。剛纔的話您也聽到了,現在葉董事長也到場了,請問可以讓我們出去了嗎?”
田心蕊的確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尤物,如今挽着宋青書的胳膊,姿態柔馴,然而那一張精緻的面容上情緒卻是凌厲而咄咄的,分明是兩種不一樣的態度,卻在她的身上糅合得算得上完美和諧。即使有狐假虎威之嫌,卻還是美豔得讓人忘記了責怪。
“這兒沒有你說話的份。”穆風一邊輕飄飄地斥了一句,閒閒地伸手搭上了葉姿的肩膀,“我此前說了,要看我穆大爺心情好再說。”
說着,他又含笑瞟了一眼站在她身邊面色自若的宋青書,“宋老闆一向憐香惜玉,在我還沒有太不給面子以前,快快將這位小姐帶走吧,不然小心後院起火,又反過來怨我壞了你的好事。”
這個穆風,此前分明恨得自己牙癢癢,如今卻這樣自然地勾肩搭背起來了,還真是不記仇。只不過如今看見他對待外人的態度,才發現他此前對待自己的手段的的確確已經夠朋友仗義了。想到這裡,葉姿無奈地搖了搖頭,爲了避嫌,還是強作鎮定地撥開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邊掃了一眼看起來似乎已經快要跳腳了的田心蕊,終於是裝作剛纔從未到場一般地開了口,“發生什麼事?”
田心蕊睨了葉姿一眼,看着她從頭到腳依舊是從容的模樣,就知道她剛纔定然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樣出醜,禁不住從小巧尖翹的鼻子
裡頭不甘心地輕哼了一聲,頗有些怨恨。
經過剛纔在後臺的那場針尖對麥芒,她本有些不情願與葉姿說話,然而看着眼前這個穆風似乎只聽葉姿的話,這纔開口笑道,“宋老闆說有一個緊急會議要開,但是這位穆長官……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我們出去,硬是要等到新品發佈會結束以後才肯放人。葉董事長,您請這樣一個人來維持安保事宜,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一些,更何況……”
她有意地停了一會,眼波流轉,很是嫵媚,口中的話語顯然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會得罪多少大客戶呢。”
“哦?”葉姿在心裡苦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一邊的宋青書。雖然她沒有圍觀到全程,卻也知道穆風的火爆脾氣是誰也不讓的,她還沒來的日子裡,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因爲什麼才起了矛盾。這尊活菩薩是白紹宸硬生生搬過來的,她自己又哪裡趕得動?
然而即使如此,在田心蕊面前,她並不想要出言幫忙,於是只是站直了略微有些疲憊的身體,眉目淺淡,目光掠過了田心蕊,只直直地盯着那個從始至終沒有多少話,卻句句聽起來都含着別樣意思的宋青書,“穆長官一向盡心稱職,這纔是我放心的地方。宋老闆是生意人,在商場上沉浮那麼多年,想必也知道信用的重要性,應該也能理解我們的舉動吧?”
宋青書本是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如今猛不丁地被葉姿拖下水來,只是微楞了一下,轉眸盯着她那清亮的墨黑眼眸數秒,很快卻又笑起來,“無妨。能提前與葉董事長這樣有意思的人相見,錯過一場會議又何妨?”
“有意思”三個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一張平淡無奇的面目上偏偏是那雙線條流暢的眼睛流光溢彩,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不知道怎麼的,葉姿總有一種被盯上的了感覺,偏偏他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語,只能報以一笑示意,不慌不忙地將原話還了回去,“宋老闆……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一邊的穆風便是神經再粗,此時此刻也看出了幾許門道來,卻也沒有多話,只是在心裡給白紹宸默哀了一會——他的女人到底是讓別人給看上了,並且還是個很有競爭能力的對手。
然而僅僅爲這位好兄弟默哀了幾秒鐘,穆風的面上已經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意來,到最後只能背過身去,避開旁人的目光放肆地低笑出聲來。
到底也是應該讓那個何時何地都倨傲得不可一世的臭小子嚐嚐什麼叫做被奪人所愛的滋味了。想到那張常日沉定如水的人突然崩壞,在辦公室裡氣急跳腳卻又不知道如何解決的模樣,他就感到心情無比舒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把今天看到的端倪添油加醋些告訴他。
往日雷厲風行行事果斷的首長,如今正倚着軍用車,以那本用來思考戰略指示的大腦,思考着等會如何彙報才能讓白紹宸吃癟,嗎,面上那詭異的微笑,引得幾個靠得比較近的士兵背後一
陣惡寒,不知道眼前這位首長大人在思考着什麼可怕的事情。
“……青!”這邊田心蕊的情緒便沒有那樣輕鬆了,沒有想到剛纔還足夠讓自己倚靠的屏障會這樣快速地倒戈,一時間那妝容精緻的面上雪白一片,再也顧不上旁人饒有興趣的目光,只跺了跺腳,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委屈之意,一邊嗔道,“你剛纔不是還說帶我去……”
聽到這裡,葉姿禁不住動了動眼角,恍然大悟——哪裡是什麼重要會議,聽起來分明是佳人有約。
這樣想着,葉姿又低眉看了一眼她穩穩當當踩着十二公寸細跟高跟鞋的細白足尖,嘴角冷淡地彎起了一個弧度,閒閒地發聲,“看起來,田小姐您的腳已經好了。”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提起這個,田心蕊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僵凝,然而很快又轉過頭來看着面色平靜的葉姿,一點點地彎起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來,擺明了並不害怕讓她知道自己剛纔是在故意爲難她,“誰知道呢,大概是剛纔休息好了的緣故吧。”
敷衍了一句以後,田心蕊馬上又轉過了臉來看着宋青書,一瞬間換了一個表情,繼續祈求道,“我們很早以前就說好的……”
“沒有看到你們董事長在這裡嗎?”宋青書輕輕淡淡地打斷了她口中的話語,面上依然是那副溫淡的笑容,即使是在這裡被人駁了面子,也依舊沒有看出來任何的羞惱之意,可見此人心裡承受能力之大,“反正,來日方長。”
雖然是安慰田心蕊的話,然而他視線卻是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葉姿的。不知是否是葉姿的錯覺,他末尾那四個字似乎也加重了一些語氣,莫名延伸出了別樣的意思一般。
這個男人……說話就不能好好說嗎。葉姿在心中默默腹誹着。
按照田心蕊往日裡的性子,現在就應該聽話地乖乖退下來了。她雖然脾氣傲,但關鍵時刻還是會顧及男人面子,打造一個乖巧的模樣的,不然也不會這樣受人疼惜。
然而,好巧不巧,今天她連番受挫,本來就心情不好,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水準,又見宋青書居然爲她當做假想敵已久的葉姿說話,更加氣急上頭起來,當即便一昂頭,不滿地對着葉姿冷哼一聲,冷着一把甜美的嗓子辯駁道,“這裡的場子有我們厲害的葉董事長撐着呢,哪裡還會出什麼問題?更何況,我今天已經請了假的,就算是她,有什麼資格攔我?”
葉姿眯了眯眼睛,終於從裡頭流露出了幾分冷冽的意味來。
她並不在乎旁人討厭自己,從原先那個位置一步步走上來,坐到這個位置,註定了要遭受到許多平白無故的劫難。她的目的本來也就不是讓每一個人都喜歡自己,故對一些反對的聲音也充耳不聞。然而田心蕊如今作爲一個員工,這樣在大衆面前表達對自己這個董事長的輕視和不屑,如果她不再站出來整頓一下風氣,估計這件事傳開,她在公司裡頭的威信也再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