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談時停頓了一下。
而云初的心，卻是咯噔了一下。
談時先說了因爲她的關係，談晉承早就已經戒菸戒酒。而現在，她又說她去找了談晉承，所以……她撞見了什麼？
“爸爸不在書房，也不在臥室。”談時低聲說道，“我找得很累，都沒找到爸爸。我還以爲爸爸離開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我很害怕，也很難過。我知道平時照看我的阿姨在哪個房間，可是我卻根本不想去找她。還有就是，爸爸知道我怕黑也怕一個人，而且我還在生病，爸爸不可能丟下我而離開的。所以我相信爸爸肯定還在這裡。於是，我就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雲初舔了一下脣角，點點頭，繼續看着談時。
談時深吸口氣，終於又開口了。
“我終於找到了爸爸……”談時沉默了一瞬間，才又繼續說道，“可是爸爸竟然喝醉了！整個房間裡瀰漫的都是酒味，很濃很濃的酒味，我從來沒有聞過那麼難聞的味道。”
談時說的，雲初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會是什麼樣子的場景。
“而且不光是味道，最讓我感覺害怕的，是爸爸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子的爸爸，他的眼睛很紅很紅，眼神，很……很冷，我有些說不上來那是什麼眼神，但那樣的眼神，讓我覺得恐懼，總之，那不是我所熟悉的爸爸，那完全是一個可怕的陌生人。”談時低聲說道，一邊說着，她卻好像是又想到了當時的情形，整個人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雲初連忙伸手摟住了談時，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沒事沒事，已經過去了。而且，那就是你爸爸，你爸爸他不過是喝醉了，你見過喝醉了的人嗎？喝醉的時候，大腦的各種功能都受損，人的思維也會變得混亂，毫無控制，所以……”
“我知道。”談時不等雲初說完，就點點頭，“所以當時我儘管很害怕，可我還是沒有丟下爸爸離開。”
“勇敢的女孩！”雲初讚賞地說道。
談時卻是深吸口氣，又垂下眼緩緩地搖頭，“我不勇敢。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因爲爸爸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樣，他當時的樣子……很可怕。可是再怎麼可怕，他也是我爸爸……他清醒的時候是那麼喜歡我，我不能讓他傷心，我也不能丟下他不管……所以，我強忍着害怕，靠近他。”
說到這裡，談時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他當時的眼睛很紅，整個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我叫了他一聲，他不應。我很擔心，我又多叫了他幾聲，他還是不應。可是當我正要去拉他的時候，他忽然轉頭過來，盯着我。他的眼神……很可怕很可怕！被他用那樣的眼神盯着，我覺得自己整個人簡直都不能呼吸了！可……可他是我爸爸啊，全世界最疼愛我的人。無論他的樣子他的眼神有多麼可怕，我都堅決相信他絕對絕對不會傷害我的。他就只是……喝醉了。”
談時一邊說着，一邊點頭，就好像是在勸告自己一般。
“我不斷地重複告訴自己，爸爸不會傷害我的。只有這樣，我纔敢頂着他的眼神，靠近他。”談時有些慚愧地看着雲初，“姐姐，我是不是很沒用？”
談時的聲音有些哽咽，雲初連忙抱緊她，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不會啊，阿時已經很勇敢了。而且阿時你想的很對，爸爸永遠都是你的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你的那個人，所以無論他處在什麼狀況之中，就算是看起來再怎麼糟糕，他都絕對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你要堅信這一點。”
談時點點頭，“嗯。”
“爸爸喝醉的時候，提到媽媽了嗎？”雲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
當這個問題脫口而出的時候，她自己甚至都有些驚訝，原來她自己內心深處，竟然也是很在意這個問題的嗎？還是說，只是因爲這個問題纔是談時這一番話的根本之處？
畢竟她跟談時的談話，從一開始就是從談時說她恨媽媽這裡開始的。爲什麼恨呢？雲初自以爲是地勸解着談時，告訴談時她的媽媽一定是有着什麼不得已之處，不是故意丟下他們的。
可是談時說，媽媽就是故意丟下他們的……還由此，提到了談晉承喝醉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談晉承喝醉了之後，說了什麼，纔會讓談時認爲她的媽媽顧以安女士是故意丟下她們的，也正是因此，談時的心中才會有恨媽媽的這個念頭……
可是，談晉承究竟說了些什麼呢？
雲初一邊說讓談時應該相信爸爸，至少應該相信她爸爸談晉承的眼光，談晉承怎麼可能那麼沒有眼光，會愛上一個隨意拋夫棄子的女人？
可是……可是在很多時候，感情的事情都是盲目的，愛上一個人，或許是一句話，或許是一個眼神，也或許……只是一種感覺。
一個人一旦愛了，就不可能再完全理智，哪怕是平日裡再怎麼聰明睿智，在這種時候，可能也……沒辦法完全保持原本的狀態。
所以，正如談時說的那幾個字，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其實對於雲初來說，這些根本都不是什麼問題，可她爲什麼會向談時問出這個問題呢？
根本原因還在於她自己的內心，不是嗎？
她自己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很渴望知道這個答案的。
這會兒……雲初甚至都有些不太敢面對自己了。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自己究竟想要聽到什麼樣子的答案……
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
顧以安到底是真的有難言之隱是被迫無奈纔會離開愛人和孩子的，還是真的……真的背叛了丈夫和孩子？
她究竟想要聽到哪一個答案呢？
“嗯。”
聽到了雲初的問題之後，談時的眼神瞬間就黯淡了下來，她輕輕地點頭，“我努力控制着害怕，靠近爸爸，一開始爸爸好像沒認出來我是誰，可是緊接着，他好像是……把我當成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