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就來什麼,這話絕對不是隨便說說的。
顧以安非常清楚,這個所謂的幻境,就是她自己內心恐懼的投射。
所以她害怕什麼,這個環境之中就會出現什麼。
而她最害怕的是什麼?
她最害怕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之前在看到那麼多的鏡子中出現了那麼多的自己時,顧以安的心就已經不穩了,她已經開始慌亂了。
雖然她已經非常努力地讓自己不要慌亂,可是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顧以安。”
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顧以安一擡頭,就看到了自己前面不遠處,站着另一個她,從上到下都跟她一模一樣,只除了眼神。那個她,就那麼冷漠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全都是冷意,還帶着嘲諷。
顧以安咬着脣,不吭聲,不去迴應對方的叫喊,因爲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這裡是她腦海中的幻境,這裡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來了。
“顧以安。”
又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這聲音是從她的身後傳來的,她猛然回頭,果然,她身後不遠處,也站着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她。
“顧以安。”
左邊。
“顧以安。”
“右邊。”
很快,越來越多的“她”出現,她們有着跟她一模一樣的臉,她們異口同聲地一聲聲地叫着她。
她們的聲音就好像是佛音一般,即便是她已經捂住了耳朵,可是那些聲音還是能穿透她的耳膜,直達她的大腦、靈魂……
顧以安簡直快要瘋了。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緊緊地閉上眼睛,不斷地搖頭:“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不聽,我不聽,我就是不聽……”
她不斷地搖頭,嘴裡也一直在念叨着。
但是這一切根本無濟於事。
幻境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爲製造幻境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別人。再沒有什麼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也再沒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所以,人要戰勝自己的大腦針對自己創造出來的幻境,真的是太難太難了。甚至可以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顧以安此時就是這樣,她自己最清楚自己怕的是什麼,於是幻境之中,出現的就全部都是她最害怕的東西,害怕到了極致的東西!
“不,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顧以安瘋了一樣地吼叫。
可是她越是這般害怕,越是叫着不要過來,她四面八方的那些“她”,就越是一步步不斷地逼近過來。
顧以安簡直快要瘋掉,那麼多的“她”圍在她的身邊,她們湊近她,逼近她,不斷地在她的耳邊叫着她的名字,就好像是在讀佛經一般……
“不,不。”顧以安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流淚,簡直是最沒有用處的事情了。
她心裡很清楚這一切全部都是幻覺,也很清楚自己哭泣軟弱是沒有任何幫助的,可是她毫無辦法。
深陷這種幻境的時候,就和睡覺做夢被夢魘住了一樣。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是怎麼樣都無法醒過來,這會兒她最迫切的就是想要讓談晉承過來,把她叫醒。
或者是隻要他緊緊地抱住她,她就會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可是談晉承在哪兒呢?
“晉承,晉承!”
顧以安開始大叫着談晉承的名字。
“晉承,救我,救救我……救我出去……”顧以安哭着道。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
她自己覺得自己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可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到底傳出去了沒有。
她更不知道談晉承是否聽到了她的聲音。
顧以安的眼淚流得越來越兇了。
人就是這樣,如果一直在嚴酷的環境之下,那麼抗打擊能力就會越來越強,可是一旦人從那種嚴酷的環境,去到了一個特別安全的環境之後,哪怕只是在完全安全的環境裡待了十分鐘,那再出來的時候,再面對特別嚴酷的環境時,都會覺得絕對的難以忍受。
顧以安就是這樣。
先前談晉承沒來的時候,她只能自己一個人面對,哪怕是再艱難,哪怕是再艱險,她都必須要一個人面對。
可是談晉承來了,談晉承給了她絕對的安全感,哪怕只是短短的半天,可是她也已經受不了了,受不了這種噩夢了,無休止的噩夢……
“晉承,你怎麼還不過來啊。”顧以安哭得都沒有力氣了。
幻境,會模糊時間,模糊空間,模糊一切,顧以安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真的叫喊出來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待了多久。因爲幻境也會把她腦海中的時間拉長。
她可能感覺到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但實際上其實只有短短的一分鐘。
否則的話,談晉承洗澡是很快的,他洗完澡出來,也是肯定能夠發現她的。
可是談晉承到現在都還沒有過來,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時間其實並沒有過去很久。
這就好像是做夢一樣,自己總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但實際上只是一瞬間而已。
顧以安停住了哭泣的聲音,她緊抿着脣,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把頭埋在膝蓋之中,不看、不聽,也不去想。
她就是在熬時間,甭管這幻境到底有多長,也甭管這時間被拉得有多慢,但是再慢,時間都還是在走的。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等待,那就一定能夠等到談晉承。
她的晉承,一定會來帶她從這個幻境之中離開的,一定。
她咬着牙,緊緊地閉着眼睛,拒絕周圍的一切……
雖然談晉承已經跟顧以安交代了,有事情的話第一時間來浴室,他不鎖浴室門的。
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太放心。
因爲顧以安的情況真的是太特殊了,她說陷進去就陷進去,甚至都沒有多少緩衝的時間。
男人洗澡都是很快的。
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樣子,他就洗完了,隨便在下身圍了一條浴巾,就快步走了出去。
客廳裡沒看到顧以安的人,臥室門在打開着,但是也沒看到人。
談晉承一下子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