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個“五分鐘”,其實真實時間是十五分鐘。
當計時器跳到五分鐘的時候,談晉承立刻就推門進來了。
看到他,顧以安臉上原本的緊張情緒,瞬間就沒了。
她長長地鬆了口氣,衝談晉承露出了一個笑容。
“還好嗎?”談晉承有些緊張地問道。
顧以安以爲自己在書房裡只待了五分鐘,但是談晉承卻很清楚,她已經待了十五分鐘。
在容湛提出這個方法的時候,談晉承一直都是很擔心很擔心的。
但是當五分鐘過了,房間裡還是很安靜的時候,他的心情就開始雀躍了。似乎,真的可以!
雖然高興,可他還是很緊張的,畢竟,這樣的嘗試對於顧以安來說,實在是有些難。
不過容湛纔是心理醫生,他說了,顧以安的這種情況是她不斷強化的心理暗示所造成的,那就一定沒錯。
他不是醫生,他只能聽醫生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最可靠的安全感!
所以,十五分鐘一到,不等容湛開口,他就迫不及待地開門衝了進來。
看到顧以安的樣子,他鬆了口氣。
“晉承,我沒事,剛好五分鐘,我還可以。”顧以安笑了笑,心情也是放鬆了很多。
她前面無法徹底相信容湛,那是因爲容湛沒有見過她陷入幻覺時的樣子,所以她擔心容湛會用比較硬的方法,強迫她多待一分鐘兩分鐘,對於別人來說,那樣或許很輕鬆,也沒問題,但是對於顧以安來說,多待一分鐘,就會出現幻覺,那種痛苦的感覺真的是要命!
而現在,容湛果然在五分鐘的時候,讓談晉承進來了,這讓顧以安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也讓她對容湛重新建立起了信任。
嗯,容湛果然是有分寸的,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勉強,什麼事情不可以勉強,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只要容湛知道她必須在五分鐘的時候見到談晉承,那就行了,她就可以不用擔心幻覺的問題了。
把她手裡的水杯拿走,談晉承再一次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額頭,“可以繼續嗎?”
顧以安點頭,“嗯。”
談晉承這才轉身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等到談晉承離開之後,容湛才又重新將計時器歸零,又按下了計時開關,這才衝顧以安點點頭,“你很怕那幻覺。”
容湛的動作,讓顧以安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容湛在計時上很認真,這就好,不會誤了談晉承進來的時間。
“嗯。”顧以安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閉着眼睛,卻不敢去回憶那些東西。
“爲什麼害怕呢?”容湛的聲音很輕柔,諄諄善誘,“是因爲那些幻覺太恐怖了?”
“是。”
“是什麼樣子的恐怖呢?就像是恐怖電影嗎?午夜兇鈴的這種靈異,還是說電鋸驚魂這種血腥暴力?”容湛低聲問道。
“不是。”顧以安搖頭,她的表情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如果不是靈異,也不是血腥恐怖,那會是什麼?”容湛又問道。
顧以安卻是嘴脣緊抿,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她咬着自己的脣,拳頭也攥緊了。
她身體的每個動作都在告訴容湛,她很緊張。
“你恐懼的是幻覺的本身,還是擔心那些幻覺會真實地發生在你的身上?”容湛再一次問道。
這其實是個很常規的問題。
人之所以會害怕靈異事件或者是那些血腥暴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人在看電影的時候,很容易就把自己代入了主角,所以纔會對那些場面產生恐懼的情緒。
恐怖分爲視覺恐怖和感覺恐怖。
視覺恐怖比較直觀,但是給人留下的陰影也比較小,而感覺恐怖,給人留下的陰影是非常大的。
所以容湛現在就想要弄清楚,顧以安的恐懼,到底是屬於哪一種。
這個問題很直接,顧以安卻無法回答。
她……說不出口。
還是說不出口,雖然之前已經有所準備,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容湛,這樣纔能有所幫助,也能讓容湛對她進行更加合理的指導。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出來那些事情!
“你是後者,對不對?”容湛淡淡地說道,“你害怕的不是那些血腥暴力的場面,你害怕的是你自己置身其中。那麼你帶入的是那個受害者呢,還是那個兇徒?”
這又有很大的不同。
正常人在看恐怖電影的時候,往往都會將自己代入受害者,所以會感覺非常非常恐懼,害怕自己也像是電影中的那個受害者一樣,被肢解被分屍等等。當然,這也有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大部分的電影都是從受害者的角度來拍攝的,所以纔會讓人更加容易代入受害者。
但是還有一小部分心理活動很特殊的人,他們代入的則是施暴者,兇徒。
如果心理扭曲的話,那麼她們在代入施暴者和兇徒的時候,產生的就是興奮感,這些人會往往都會成爲犯罪分子,真正地將那些暴力手段付諸行動。
但是還有更小更小的一部分人,他們雖然代入了施暴者和兇徒,可是他們卻非常害怕,害怕自己真的會變成那樣的一個人。
容湛覺得,顧以安在出現那種幻覺的時候,代入的一定是施暴者或者是兇徒!
理由很簡單,如果顧以安代入的是受害者,她根本不會這麼害怕。她是醫生,解剖課上過無數,手術檯上也見過無數開膛破肚的人,對血腥場面根本就不會害怕,而且她會很清楚,那些場面都是騙人的。
也就是說,代入受害者,根本不可能讓她產生恐懼感。
那就只剩下代入施暴者了。接下來的推斷就非常非常簡單了,只要邏輯正常的人,都能推斷得出來。
如果她代入施暴者很興奮的話,那她也就不會產生這種恐懼了,她會非常期待再次進入幻覺,不斷進入幻覺,不斷累積興奮……
可實際上,她特別恐懼產生幻覺。
所以,她代入的一定是施暴者,而且,作爲施暴者,她一點兒都沒有辦法興奮起來,相反的,她非常恐懼!
這也說明了,她是個正常人,不會因爲施暴而恐懼,只會因爲施暴而害怕!這也是她特別特別恐懼再次進入幻覺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