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之白很是隨意地坐靠在會議室的大圓桌邊沿,還帶着笑意,語氣很輕鬆:
“清悠,你別急,我只是還想跟你談談星睿的事情。”
他的口氣裡已有了淡淡的威脅意味。
站在門口,手扶着門把的蘇清悠此刻心頭涌過許多想法。
從前的從前,她沒準就慫了,面對他的陣仗,可能會乖乖坐下來,任由他拿捏。
從前,她也許會二話不說,上去給他一個大耳刮子,恨不能在他頭上刻下“忘恩負義”四個字。
可現在,她只覺得心寒。
手慢慢從門把下滑落,她硬是把心中的憤懣與怒氣按捺住,嚥下了一嗓子裡的髒話,緩步,再次走到椅子邊,坐下。
“舅舅說,陸家曾經管事的,是我媽,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她開口,聲音不卑不亢,眸光掃到他,笑了笑,“他看你看了十年,不知道是你藏得深,還是他不會看人呢?”
薄之白也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走到她對面,雙手撐着光潔的桌面。
“清悠,我知道你不會願意嫁給我,所以,我們不如商量其他的解決方法。”
蘇清悠低下頭,手裡把玩着手機,冷冷地說:“你說啊。”
她看似爲緩解心中的焦慮而拿着手機不放,其實迅速地打開了微信,點了下“薄譽恆”,在對話界面快速輸入一行字:
“你在嗎?我有急事找你!”
她估摸着薄譽恆應該在北京城,現在也許在日理萬機,不一定能瞧見她的消息。
對話框裡卻秒回了一個符號:“?”
太好了!
她心底頓時鬆了口氣,把手機往會議桌下面放低了些,指尖在屏幕上翻飛:
“薄之白果然不把股份給我,他現在把我鎖在了會議室裡!”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原本焦急不安的她,在看到這六個感嘆號後,居然忍不住抿起了脣角。
薄譽恆這是着急了?
怎麼覺得還挺萌的?
在對面正欲說話的薄之白立即看到她面部表情的變化,皺起了眉頭,“清悠,你怎麼了?”
脊背立即崩得緊緊的,她鎮定自若地擡頭,望着他,依然保持微翹的嘴角不變:“我在對你冷笑。”
薄之白麪色顯得古怪,“……說正事吧,股權我可以以分期的形式轉讓給你,不過,因爲我現在暫時還沒在s市的商界站穩腳跟,你需要和我出席一些酒會……”
蘇清悠一邊聽着,一邊快速地輸入:“放心,不過,他說要和我談條件。”
薄譽恆:“什麼條件?”
蘇清悠:“他會定期把股權轉讓給我,但需要我與他陪同去參加一些宴會,說因爲我的身份,能幫助他在s市站穩腳跟。”
薄譽恆:“聽他放屁!”
“清悠,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薄之白看她一直低頭,難免起了疑心,“你到底在幹嘛?”
蘇清悠把手機放在雙腿之間,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我在聽你說話啊。”
“怎麼樣,你覺得我的提議?”不耐的神色已經出現在他臉上。
他還擡腕看了下表,“半小時後我還有個訪談要上,希望你能快點考慮,早做決定。”
蘇清悠扯了下嘴角,“我想想。”
手下面已經開始疾速敲打起來,“他在等我表態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薄譽恆迅速回了條信息:“同意。”
蘇清悠:“??爲什麼,你剛剛不說他是在放屁嗎?”
薄譽恆:“他那樣的理由當然是放屁,可能去參與酒會,多結交些人脈,對你有好處。況且你現在被他鎖住,如果他不高興,我怕會對你做出不好的事情。”
蘇清悠:“所以我是答應他嗎?”
薄譽恆:“當然不能輕易答應,至少讓他寫出一份協議,看過後給我拍張照片,我覺得沒問題你再簽字。”
她瞭然,輸入了“ok”的手勢發送出去,他又回了一句:“但你被他無緣無故鎖了,在答應他前,至少得讓他不痛快一下。”
蘇清悠看到最後一句,腦子轉了轉,露出笑容。
她餘光瞥見薄之白正走過來,快速地把手機塞進口袋裡,對着他微微一笑,“怎麼,懷疑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做其他事情?”
“一直看着桌底下,又不是不認真讀書的小學生,怎麼樣,考慮好了沒?”他語氣故作鬆快,實則內心急不可耐。
得讓他不痛快。
蘇清悠這麼想着,使出一記回憶殺:“你還記得舅舅吐血那次,你在醫院抱着我,說了些什麼嗎?”
薄之白一愣,喉結滾動了一下,有些張口結舌,“我……”
“你說舅舅就像你的父親,那我不就是你的親人?”蘇清悠笑容更加明顯,“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和舅舅的?”
“你這樣的行爲,用一種生物最能詮釋清楚了,白眼狼,白眼狼你知道不?我現在就可以百度給你……”
“蘇清悠!”
薄之白忍無可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想和我合作是吧……”
“不,你提的條件,我願意。”蘇清悠擡起眼睛看他,“不過空口無憑,我們籤份協議吧,怎麼樣?”
意外她的鬆口,他一時間有些怔愣,她卻揚了下巴,“可以起草協議了,我都同意了,你還是把門鎖起來,是不是不太好了?”
薄之白神色一鬆,打電話說了一下,門立即被打開了。
“清悠,故意這麼做我不是有心的,只是怕你又像從前一樣衝動,不和我好好說話就走,希望你不要生氣。”
聽你放屁。
她在心裡學着薄譽恆說了一句,看他和他的秘書開始在對面起草協議,她再次拿出手機,把事情的進展彙報給了他。
薄之白則在看着秘書噼裡啪啦地打字的時候,一直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十分鐘之後,一份協議書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有,就簽字吧。”他坐着,悠閒地翹起了二郎腿。
蘇清悠含混地點了下頭,把秘書遞給她的協議書一點點往桌下挪,想拍張照片發給薄譽恆。
她還沒完全把協議書全放下來,薄之白卻突然笑出了聲。
她警惕地擡頭,“你……你笑什麼?”
“看個協議還要放到桌底下去看?清悠,這裡真的不是小學課堂,沒有老師在監督你,在上面看好了,籤個字不就行了嗎?”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蘇清悠心裡一緊,故作鎮定地把協議書拿起來,開始看了起來。
她並不是很懂一些專業的術語,雖然協議書上面寫得看似很明白,可她生怕有什麼漏洞,所以遲遲不願意動筆。
她很想給薄譽恆發照片過去,薄之白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讓她如坐鍼氈。
“其實,想找薄譽恆,也沒什麼關係,你找他就是了。”
他這句話讓蘇清悠明白,自己的做法其實都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她咬住嘴脣,索性直接拿出手機,開始一頁一頁地把協議書拍好,剛想發給薄譽恆,就聽對面的男人說:“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做這些,不過,可能現在薄譽恆沒空搭理你。”
“你什麼意思?”她猛地看向他,拳頭已經攥緊。
他只是微笑着,挑了下眉毛,對秘書說:“小張,你把幻燈片打開。”
蘇清悠完全不明白他想幹什麼,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薄譽恆:“協議書寫好了嗎,寫好了傳過來給我看一下。”
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還是決定先明白了薄之白是個什麼意思後,再和他說話。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也故作輕鬆地看向薄之白,眼裡的挑釁意味很明顯。
不久,幻燈片開了,會議室裡的電腦也打開了。巨大潔白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照片。
四周的建築被推成了廢墟,中間包圍了一幢別墅。
那別墅看上去像一座孤立無援的小島,很是寂寥。
蘇清悠一開始還沒能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直到她注意到了什麼,一下子站了起來,盯着那張照片的眼睛眨也不眨,嘴脣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是……是曾經的,薄家!”
曾經的薄家非常大,有至少五六幢別墅,還有各種各樣漂亮的院落。
而現在,只剩下了主宅還在那苟延殘喘,其他地方,都被夷爲平地。
“清悠,你真聰明。”薄之白點點頭,“讚許”地說。
蘇清悠知道他和薄家有很深的淵源,卻不知道他居然對薄家那麼恨。
“我本來,是想把最大的那幢別墅也給一起剷平的,可惜,畢竟當初賠償的時候,沒能把那幢算進去,我出了很高的價錢,薄譽恆也不願意賣。”
他攤了攤手,“那就算了。”
“你打算在那上面建些什麼?”蘇清悠覺得自己此刻的目光可以殺人。
他仔細地“想”了一下,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我準備在這周圍,開個養豬場,或修建一座陵園,清悠,你覺得怎麼樣?”
“……”
“我也是爲陸家報仇,誰叫當年,他們把你們害的那麼慘。”他脣角的笑意擴大。
“你是滿足你的一己私慾,你根本就沒有爲陸家考慮過!你打着陸家的名頭做這些事,別人只會覺得我們噁心,可怕!”
蘇清悠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她反覆告誡自己要冷靜,現在腦子就像炸了一樣,渾身顫抖的厲害。
“隨你怎麼說。清悠,你既然要把協議書的照片發給薄譽恆,不如這張也拍下來,一併發過去?或者,你要是覺得不夠高清,我可以給你發張超高清的過去。”
薄之白抱着雙臂,見她臉色極其難看,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