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以爲他在懷疑自己說這番話的誠意,小手撐在他胸口,在黑暗中辨認他的五官輪廓。.
“我是說真的,以前我一個人,也把自己養得好好地”她語氣無比誠懇。
蘇應衡動容地把她拉下來,親了親她的額頭:“我知道,別操心,還沒到你出馬的時候。”
說完在她全身上下輕輕揉捏着,心裡輕嘆,就這小胳膊小腿地,他怎麼忍心讓她受苦?
說了會兒話,艾笙就開始犯困。
蘇應衡把她的睡姿擺正,以免壓到肚子,才抱着她睡去。
第二天,是招標會的日子。
蘇應衡和往常別無二致,按時起牀洗漱吃飯。
吃完飯,他還悠閒地看了會兒報紙。
艾笙撩他一眼,“不去公司嗎?”
“該忙的都忙完了,是該閒下來了”他眉眼巋然不動,淡然的神色間透出平常心來。
艾笙沒他那麼好的定力,盤腿坐在沙發上,安靜兩秒:“你不去招標會現場?”
“嗯”男人抖了抖報紙,嘩啦啦的脆響,“不是早就開會商議好的嗎?”
“再者”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瞧艾笙一眼,“我也想試試軟飯的味道。”
艾笙發窘地揉了揉臉,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等時間差不多,他才起起身,“今天總裁辦沒什麼事,你還是留在家裡吧。”
說完就獨自出門了。
艾笙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卻又很茫然。
她應該相信蘇應衡不是嗎?
這麼鎮定,肯定是有了準備。
但還是心慌,不想他有絲毫的損失。
手機震動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掃了一眼屏幕,是串熟悉又令她厭惡的數字。
拖到對方耐心快耗盡,才接起來。
“你在哪兒?”池宇盛醇厚的聲音透進耳朵裡。
聽得出來,他心情不錯。
那份喜悅,卻讓艾笙覺得膽寒。
他憑什麼這麼篤定?勝券在握了嗎?
艾笙淺淺地吐出一口氣,“在家。”
“哈,果然是男人的通病。蘇應衡不想讓你去公司,是怕你看到他失敗後那副頹喪失落的樣子吧!”
艾笙臉頰繃緊,“現在還沒分出輸贏,誰是勝者還不一定呢。”
電話那頭變得沉默,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蘇太太,前段時間你找我談話,說同我合作,都是騙人的麼?”
艾笙猛然頓住。
剛纔一着急,把真實情緒泄露出來。
果然,懷孕的人不適合鬥智。
艾笙抿脣:“瑞信的競標底價,難道不是我發給你的嗎?池先生不相信我合作的誠意?”
池亦川低笑一聲,“這就要問蘇太太自己了。”
陰陽怪氣的語調,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
艾笙擰眉,朝他探聽道:“你已經準備開香檳了嗎?”
池宇盛:“當然,這麼好的日子,應該普天同慶”想想蘇應衡當場驚愕失措的樣子,就一陣快感襲來,“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呢。”
聽他篤定的語氣,艾笙心裡一緊。
不知道蘇應衡的準備是否充分,能不能抗過池宇盛的衝擊?
電話那邊,池宇盛向她訴說着競標大會的現狀:“現在所有公司都進場了,瑞信可是人多勢衆呢。嘖嘖,看看那副趾高氣揚,勢在必得的樣子,待會兒承受不住打擊可怎麼得了?”
他嘲諷的語氣,真是刺耳……
艾笙神經原本就繃緊了,沒什麼耐心和他周旋,氣悶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池宇盛對於她的冒犯並不在意,“蘇應衡出手的案子,從無敗績。這一次跌下神壇,教教他怎麼低調做人不是很好嗎?”
“即使他一無所有,也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敗給一個小人,不算輸。”
“哈哈,小人?蘇太太,您不正和小人爲伍,一起背叛自己的丈夫嗎?”池宇盛不屑道,“這次競標失敗就罷了,如果再讓蘇應衡知道,他的下場都是拜自己的嬌妻所賜,不知道場面會有多熱鬧?”
艾笙霎時骨血凝固。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一個國際大案,丟了也就丟了,撼動不了蘇應衡分毫。
但蘇應衡那麼驕傲的人,能受得住最愛之人的背叛嗎?
艾笙思緒紛亂,到了最後,腦海一片空白。
“蘇太太……蘇太太!”池宇盛的叫喊從聽筒那邊傳來,艾笙木然的眼眸終於動了動。
“你爲什麼?”艾笙掌心膩着一層冷汗,“爲什麼要這麼做?”
她虛弱地問道,彷彿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氣。
“這個你不用知道。蘇太太,如果你需要離婚律師的話,我可以向你推薦。”
艾笙冷着調子,“留着律師給你自己用吧。”
果斷掛掉電話,將手機扔到一旁。
呆坐着也只能持續不安,艾笙上樓進了書房,打開電腦。
容氏百年來首次殺回國內市場,各大媒體都異常關注。
大家都翹首等着競標的最後結果。
其中一則不起眼的小道消息吸引了艾笙的注意。
是一家宴會策劃公司發佈的慶功布置現場。
其中亮閃閃的“寰立”二字,十分顯眼。
照片po出來的時間,就在今天。
還沒出結果,就這麼大張旗鼓,是有多硬的後臺?
艾笙原本的篤定,不禁動搖。
池宇盛真就一早知道自己會拿下這個項目?
如果真的有內幕,瑞信落選,池宇盛再把她給捅出去,就真的無可挽回。
不,不,她不想這樣。
她相信蘇應衡能提前做好應對,纔會故意把瑞信原本的定價發給池宇盛。
倉皇地屈起雙腿,抱住自己的膝蓋,艾笙兩手捂緊臉不放開。
萬一到了最壞的那一步,他會相信自己嗎?
枯坐到下午一點,艾笙估摸着,競標結果多半已經出來了。
可近鄉情怯,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輸不起的賭徒,不敢去翻開底牌。
蘇應衡不怕輸掉一個國際大案,她卻怕輸掉和蘇應衡之間的信任。
正出神,手機響了,艾笙下意識地接起來。
周秘書歡悅的嗓音傳了過來:“蘇太太!我們奪標了!”
艾笙激動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真的?”
“嗯,剛纔賀總助打來電話。今晚項目組肯定會有慶功宴!”
心裡的大石頭轟然落下,艾笙發覺自己的眼睛竟然溼了。
“這就好,這就好……”她喃喃地,不斷重複這三個字。
這麼大的案子一舉拿下,雖然值得高興,但周秘書仍覺得艾笙的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畢竟在蘇應衡的帶領下,大家都比較鎮定。
除了蘇太太,她就沒見過什麼事情能讓蘇先生變臉色。
“您其實在等蘇先生的電話嗎?”周秘書小心翼翼地問。
這種好事,由蘇先生公佈和自己說出來,效果肯定不一樣。
艾笙說沒有的事,“大家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誰說都一樣。再說,照我們家那位的性子,這事兒他連電話都懶得打。”
話音剛落,手機嘟兩聲。艾笙看了一眼屏幕,說曹操曹操到,蘇應衡的電話進來了。
趕忙和周秘書道別,艾笙調整了下呼吸,才按下通話鍵。
“是我”熟悉的低磁嗓音柔和地淌進耳朵裡。
“嗯”心情經過大起大落,艾笙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
“案子拿下了”出乎艾笙的意料,他特意打電話來說這件事。
語氣不像報喜,更像是在安她的心。
艾笙忽然覺得,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忙亂心跳霎時平復下來,“聽起來,沒給你帶來驚喜的效果。”
從驚惶的情緒中脫身,終於有心思和他開玩笑。
“如果是十年前的我,說不定會抱着你原地轉圈。”
艾笙忍不住笑出聲來。
“今晚有個慶功會,要參加嗎?”蘇應衡問道。
艾笙還沒回答,就聽見蘇應衡那邊插進賀堅略帶焦急的聲音:“總裁,競標會那邊出事了。”
“你等等”蘇應衡捂住聽筒,聲音微沉,做了個手勢打斷他。
賀堅識趣閉嘴,心想天塌下來總裁也得先把他的心肝寶貝安撫住。
果然,只聽蘇應衡抽開手,溫聲對總裁夫人道:“有點事要處理,不用等我吃晚飯。”
爲打消她的疑心,又安撫兩句才掛斷電話。
這泰山崩於前不動聲色的氣度,直讓賀堅歎服。
將手機放到一旁,蘇應衡轉身看向賀堅,斂眸問:“怎麼回事?”
“說是我們公司竊取競爭對手的底價,被高層不小心外泄。”
蘇應衡嘴角露出冷笑:“不小心,還是心夠大。”
“現在媒體聞風而動,我們的人被堵在競標會上。競爭對手更是叫囂着重新競標。”
大致情況,蘇應衡已經瞭解。
他從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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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辦公室門口傳來敲門聲。
蘇應衡叫進後,另一個助理出現在門口,“總裁,容先生的電話。”
“接進來。”
蘇應衡轉身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容易發沉的嗓音傳來:“蘇先生,這邊的情況您肯定有所瞭解。這件事再發展下去,對貴公司的影響很不利。”
容氏能在海外傳承百年不是沒有道理。
容易這番話說得很有技巧。
一是提醒蘇應衡輿論傳播很快,不能任由其發展下去,這是好意;另一方面,事情發生在容氏的競標會上,卻一個字沒提容氏,置之度外的態度很明確——如果形勢不妙,容氏就會終止和瑞信的合作。
蘇應衡的低聲道:“多謝容總好意。這件事,今天就會有結果。”
容易頗意外,同時也覺得他有說大話的嫌疑。
不過一天而已,等等也不礙事。
容易應下:“那我就不耽擱蘇先生時間了。”
掛斷電話之後,蘇應衡掃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大屏幕,上面是瑞信股票的k線圖。
不斷往下走的曲線,讓蘇應衡不禁眯起眼睛。
這是有備而來啊。
蘇應衡抿了抿脣,大步往外走去。
賀堅跟在他身後:“蘇先生,您去哪兒?”
“競標會上有好戲看,怎麼能錯過?”
賀堅瞬間愣住。接着急切道:“媒體把容氏的辦事處大門都堵住了,現在去……”不是火上澆油嗎!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應衡一個眼神止住了。
賀堅後背汗毛都立了起來。
蘇應衡移開眼,淡淡地說:“有熱鬧大家一起看才叫熱鬧。”
瑞信大廈門口,不少記者蹲守。
都沒注意到,一輛黑色賓利從停車場的另一個出口,悄無聲息地開了出去。
蘇應衡被容氏的人從辦事處的vip通道迎進去。
偌大的會場,纖塵不染,燈火通明。如果不是鬧哄哄的話,會是個企業相互切磋的好地方。
一大波人將瑞信的項目組工作人員團團圍住,個個披着人皮,但骨子裡卻像頭餓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