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剛被打開,葉裴赫一手擔着西服外套,另一隻手牽着蘇念雉正往出走,方晚擡起來懸在半空中準備敲門的那隻胳膊,顯得有些尷尬。
“方助理,有什麼事情嗎?”
葉裴赫問道,很顯然,沒有請方晚進去說話的意思,狹長的眸子盯着她手裡的辭職信,擡起眸來,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總裁,我家裡出了點事情,很感謝葉氏這幾年來對我的幫助和栽培,很感謝,但是原諒我不能繼續爲葉氏效忠了。”
上身的白襯衣保守的扣進,身子微彎,也看不出來什麼不妥之處,微微發福的身材凸出來,也絲毫不影響方晚徐娘半老的魅力。
“這是哪裡話,方助理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剛纔蘇律師還在跟我討論,說是考慮到了你家裡的情況,又考慮到你兢兢業業爲葉氏奮鬥這麼多年,應該升職呢,說是準備讓你和李玉一起,做蘇律師的助手。”
葉裴赫語速不緊不慢,似乎還帶着以往從來不曾有過的溫和,方晚的後背猛地竄出來一身冷汗,白襯衣被打溼,黏黏的貼在後背。
“多謝蘇律師擡舉,不過我家裡的事情,不容耽誤,恐怕是要辜負蘇律師的厚愛了。”
蘇念雉不禁佩服起來葉裴赫的腹黑,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把自己留下來方晚的意圖摸的清清楚楚,對付起來方晚,更是輕車熟路。
她來求蘇念雉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自己離不開這份工作,上有老下有小,如今辭職,再不找個合適的理由,恐怕腹背受敵,日子更是不好過。
“方助理幹嘛如此客氣,老員工對任何一個企業來說,都是寶貝,再說了,方助理家庭困難,我們應該理解,並且提出相應的方案,給予援助,總裁已經答應了,你明天就直接做我的私人助理吧。”
方晚捏在手上的辭職信又收了回來,擡起頭,朝着兩個人扯着嘴角,笑的有些牽強,捏在手裡的辭職信,已經被潤溼了一個角。
“多謝蘇律師擡愛。”
蘇念雉錯開葉裴赫,手掌輕輕拍在方晚的肩膀上,她濡溼的衣衫,讓蘇念雉的手心變的陰熱潮溼。
“好好幹就是了。”
方晚識相的朝着旁邊退出了兩個人的距離,方便蘇念雉和葉裴赫離開,蘇念雉走了兩步,從包裡拿出溼巾來,擦了擦手,隨手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葉先生果然不愧是A市商業界的傳奇人物,無論是洞悉能力,還是腹黑程度,都讓小女子拍手稱奇呢!”
順手將胳膊搭在蘇念雉的肩膀,進了電梯,將蘇念雉牢牢的護在懷裡。
“小女子學的也是爐火純青。”
兩人相對一笑,此事也不再提及,去葉家的路上,蘇念雉心裡忐忑,想起來上一次裴淑芬和無恥。於噯突然出現在自己別墅裡的事情,就覺得頭皮發麻。
車子不疾不徐的行駛,遇上紅綠燈,葉裴赫更是難得的愜意,胳膊撐在擋風玻璃旁,神色悠閒。
“一會應該怎麼說?”
蘇念雉率先開口,車裡的氣壓低的有些沉悶,一路上兩人默契的閉嘴,對於將要面對的事情,隻字不提。
“隨便。”
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又將難題給扔了回來,蘇念雉本就陰鬱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一些。
“你確定?”
“嗯。”
在葉家眼裡,蘇念雉不過是一個外人,怎麼說都是錯,如果一口答應,就顯得自己架子大,非要裴淑芬親自說,如果不答應,又顯得蘇念雉這個少奶奶不賢惠,斤斤計較,葉裴赫把難題扔過來,自己還不如隨意發揮好了。
車子停在大門門口,一輛紅色的寶馬停在葉家門口,車子有些陌生,不過猜測着,應該是於噯的沒錯。
復古的圓桌旁,於噯落落大方,坐在裴淑芬身邊,聲音溫柔細軟,一字一句,將裴淑芬笑的合不攏嘴,親密無間的模樣,看起來似乎是親生的女兒一般。
“爸,媽。”
蘇念雉的手扣在葉裴赫的手臂裡,眉眼彎彎,朝着裴淑芬笑的燦若桃花,裴淑芬看過來,四隻手空空如也,剛剛涌起來的興奮感,馬上一落千丈。
“怎麼這樣就來了,還穿着工作服呢。”
葉裴赫擔着西服外套,身上的襯衣貼着身體,疲憊的模樣失了神采,蘇念雉一身精幹的工作服,努力的站直了身子,卻還是抵擋不住睏意來襲,哪裡有人家庭聚餐這樣子就來了。
“念雉啊,你說你們結婚已經有一年了,年齡也已經不小了,怎麼做事一點分寸也沒有,
你看看人家於噯,提前一個小時你來了,你們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還…還這樣子就來了!”
這樣子?
她指的是衣着不得體,還有兩手空空的事情吧。蘇念雉不禁苦笑,原來對自己裝的溫柔一點,是一件這麼爲難的事情,前前後後,不過就是那一個電話,幾分鐘的事情,一見到自己,又是忍不住的尖酸刻薄。
“媽,我和念雉本來是打算加班的,接到你的電話,匆匆忙忙就過來,也沒來得及買東西換衣服。”
這些事情,蘇念雉在電話裡已經和她說的清清楚楚,裴淑芬滿口答應,現在卻又拿來說事。
“算了算了,吃飯吧!”
蘇念雉坐下,對面的於噯容光煥發,一改昨天的狼狽模樣,身上那件青草色的長裙,是今年迪奧春季新款的高級定製,美豔動人的妝容,也換了清一色的阿瑪尼,看來果真是煞費苦心呢。
“你們兩個都結婚這麼長時間了,念雉還一直都沒有動靜,就別想着一直加班加班了,工作固然重要,可是要個孩子,纔是你們兩個的頭等大事,一天到晚的,一點也不上心。”
裴淑芬說着,犀利的眼尾過來,在蘇念雉身上狠狠剜了一眼,蘇念雉渾身冰冷,裴淑芬的目光,像極了馮瑾如嫌棄她不生孩子的模樣。
一隻大手過來,從下面緊緊握住蘇念雉的手,葉裴赫手掌厚實的感覺,讓蘇念雉覺得心裡踏實,又想起來剛纔那句隨便,方纔感覺出來,葉裴赫的用心良苦。
“媽,這事情順其自然,急不得。”
法庭上哧詫風雲的蘇念雉,遇到這種事情,纔是最讓她頭疼的,手足無措,生不了孩子,這可是大忌。
“哼,念雉,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急不得,這都多長時間了,到底是不想要,還是沒動靜,我想你自己心裡清楚,你以爲我和你爸過去的兩個月對你們不聞不問什麼意思,還不是想讓你們好好玩玩,然後能給我抱個孫子回來!”
“可不要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個女人,在外面拋頭露面,那是丈夫的事情,別
以爲自己能打官司就很厲害了,上次你得罪了市長,要不是裴赫,你早就一命嗚呼了,一點都不知知恩圖報。”
“不就是讓你要個孩子嘛,要不是要你的命,這根本就是你的分內之事,你一天到晚怎麼做事情的,真以爲豪門少奶奶這麼好做,只用負責貌美如花就行了?哼,說起來貌美如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裡有一點能比得上於噯的。”
“別說了!還吃飯不吃飯。”
葉振華朝着裴淑芬一聲吼,裴淑芬嚇得整個身子都狠狠哆嗦了一下,怯怯的眼神看着葉振華,只見他橫眉冷目,盯着自己的眸子,冰冷的如同冬日的寒冰,葉振華永遠也不會忘了,當年她這樣的伶牙俐齒,讓秋瑾受了多少委屈。
“你那麼兇幹嘛,我又沒有說錯,我口口聲聲難道不是爲了你們葉家着想,裴赫要是有了孩子,是姓葉,又不是姓裴。”
裴淑芬低着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時不時擡起頭,輕輕瞧了瞧葉振華的臉色,葉振華突然立起來,將受傷的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裴淑芬,這個家裡到底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到底誰纔是一家之主,我還在這裡坐着呢,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胡言亂語了,你最好馬上把你的嘴給我閉上,要不然你的下場,就會是跟這個碗一樣!”
碗摔碎了,那清脆的聲音就好像是葉振華將裴淑芬的骨頭捏的粉碎一般,裴淑芬看着地上殘碎的只片,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多少年了,葉振華連對自己大聲說話也沒有過,更何況是像今天這樣,當衆摔碗,給自己難堪。
“伯父,別生氣了,伯母口口聲聲的,也是爲了葉家,有什麼話哪裡說的不對了,您說出來伯母注意就是了,沒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吃頓飯的。”
一家人?
蘇念雉不由得在心裡冷笑,我們是一家人,只是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公公婆婆吵架,我還沒有開口,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裡吹耳邊風。
“裴淑芬,我再問你一遍,你的那張嘴,到底能不能閉上,要是不能閉上,你就一個人把飯拿到房間裡吃去!”
裴淑芬馬上就慌了神,大家都在這裡,答應過幫於噯辦的事情,還沒有辦成呢,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可是現在葉振華又不讓自己說話,這…
“說話,別給我裝聾作啞,我告訴你,在我面前,你最好把你的那點小心思給收起來,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多年有些話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天雷滾滾,炸的裴淑芬睜不開眼睛,自己以前做的什麼事情,葉振華到底知道什麼。
“伯父,別生氣了,先坐下說話,氣大傷身,您和伯母這麼多年以來,如此恩愛的,有什麼事情,都已經是過去了的事情了,今天正好裴赫和念雉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吃頓飯,別的就不說了。”
“我們一家人?”
葉振華的氣已經消退了不少,於噯扶着坐下,氣喘吁吁的看着裴淑芬,裴淑芬低着頭,一言不發,女僕馬上就爲葉振華還了新的碗筷過來,一切好像都已經恢復了風平浪靜。
都以爲可以就此打住,蘇念雉的聲音,卻是不合時宜的想起來,於噯錯愕的眼神看過去,葉裴赫面色平靜,一言不發,蘇念雉看着於噯,帶着深深的嘲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