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天生就有把人氣死不償命的本事!
朱貝兒深吸口氣,五指在身側時緊時鬆,“我要進去了,你快走吧。”
她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煩人的蒼蠅。
雲飛揚嘴角的笑驀地加深幾分,“至少也給個分別吻吧?”
他饒有興味的看着朱貝兒,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讓朱貝兒只想大罵三字經!
“你別得寸進尺啊!”這幾天,他沒少吃自己的豆腐,現在居然還要來個什麼離別吻?又不是見不着面了,搞得像生離死別的做什麼?
眼見朱貝兒是真火了,雲飛揚也不敢再捉弄她,峻拔的身影大步朝前邁開,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距離停下,食指撥開她額上的碎髮,在她的腦門輕輕吻了一下,“吃完飯記得打電話,我過來接你回家。”
回他們的家。
有他,和她在的家。
朱貝兒心頭一熱,一股暖流,從心尖衝上眼眶,她強自壓着心底那抹感動,撇開頭,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知道啦知道啦,你快走吧。”
雲飛揚聳聳肩,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新款的諾基亞智能手機,與他自己的專用電話是同一個款式,只是顏色不同,他的是低調奢華的黑色,而這款則是小巧可愛的粉色,“我的電話已經存在裡面了,到時候可別忘了通知我。”
“恩。”朱貝兒接過電話,目送他修長的身影鑽入跑車,直到車影消失在街頭,眼眶裡包着的眼淚才簌地落下,在地上,飛濺出絢爛的水花。
“貝兒,”洪樾站在甜品店門口,雙手抱着肩膀,朝着她吶喊一聲。
朱貝兒擦了擦眼睛,轉身跟着她一起進了店鋪。
溫暖的橙色裝潢,淋漓在櫥窗櫃子裡的各色糕點,樣式多樣,品種不一,朱貝兒點了一份巧克力慕斯,又要了一杯熱奶茶,和洪樾對坐在靠窗邊的位置沙發上,跟前,是一張鋪着紅色方塊桌布的茶几,揚聲器裡播放着優雅動聽的鋼琴樂曲。
手指捏着習慣,在杯子裡攪拌着,朱貝兒奇怪的發現,今天的洪樾似乎格外沉默,好像有心事一般,她疑惑的開口:“你在想什麼?”
洪樾啊了一聲,像是受了驚嚇,她大力搖晃着腦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貝兒,你當沒當我是你的朋友?”
“這還需要問嗎?”朱貝兒奇怪的眨了眨眼,她自問拿洪樾當知心好友看待,若不然,當初在意大利,她也不會爲了洪樾的性命安全,向路易斯妥協,“怎麼忽然問我這個問題?”
“我……我前幾天聽說了一件事……”牙齒輕輕咬住嘴脣,洪樾忐忑不安的開口。
“什麼事?”見她這幅模樣,朱貝兒心頭也是跟着一顫,手橫過桌面,輕輕搭在她的手背上,像是要給她勇氣。
“我……我聽人說,爹地不是死於道上的火拼,而是因爲社團裡有內奸!”洪樾忽然擡頭,咬着牙說道,視線落在朱貝兒身上,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朱貝兒心頭一個咯吱,不知爲何,她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這件事是不是雲飛揚乾的?
內奸,三合會裡的臥底,可不就是他嗎?
嘴角艱難的揚起,她鬆開握住
洪樾手背的五指,心虛的將視線移動到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這件事,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聽錯了?內奸什麼的,怎麼可能。”
洪樾低垂着眼,放在桌下的左手在膝蓋上握得咯咯作響,好!很好!什麼朋友,都是騙人的!朱貝兒,你果然和雲飛揚一樣,是一丘之貉!素來嫵媚的臉頰上浮現着的只有一片肅殺!還有近乎恐怖的狂怒!
洪樾死死咬着牙根,才勉強剋制住心底那抹暴戾,她擡起手,撥弄着肩頭的長髮,笑得眉眼彎彎:“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如果真有內奸,爹地怎麼會不知道呢?”
如果不是周老告知她這一切,恐怕她現在還被蒙在谷裡。
“對了,你去美國找到住的地方了嗎?”朱貝兒不想再繼續剛纔的話題,話鋒一轉,擒笑開口。
洪樾也跟着笑了起來,“住在洛杉磯,我美國同學在那邊有自己的公寓,我可以和她一起擔負房租費。”
“過去之後準備做什麼?”
“找份工作,再過幾年,再找個男人嫁了吧。”洪樾淡淡的笑着,眼中卻冷漠如冰,沒有丁點笑意,只是對面的朱貝兒沒有看見,“真要走?其實待在香港也不錯啊,想要找工作,沒必要跑那麼遠。”
畢竟她的根在香港,落葉歸根,難道真要一輩子待在國外嗎?
“在香港,至少我們之間還能有照應。”朱貝兒甜蜜的笑着,吸了一口杯子裡的奶茶,溫熱的液體滑入胃中,很快,渾身也跟着舒暢起來。
洪樾嘴角彎起一抹燦爛至極的笑,笑得人毛骨悚然:“算了,我早就已經打算好了,再說,留在香港,也只不過讓我更難過而已,”她頓了頓,“貝兒,謝謝你。”
“朋友之間說什麼謝謝?”朱貝兒瞪了她一眼,可臉上的笑卻不減半分。
“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和飛揚吧,我剛纔可是在裡面看得一清二楚的喲,你們那副依依不捨的樣子,說說,這幾天你們的感情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是不是要談婚論嫁了?”洪樾嬉皮笑臉的問道,誰也沒看見,她清潤的眉峰間一閃而過的陰鷙。
朱貝兒被她說得臉頰緋紅,急忙搖頭:“你看錯了!我和他怎麼可能談婚論嫁?我們只是……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好的藉口來掩飾,畢竟她還沒有忘記,曾經的洪樾對雲飛揚的一番心意。
“你就別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反正我也想你們能在一起,飛揚很在意你的,不是嗎?”輕飄飄的話語,卻帶着一股子詭異的味道,朱貝兒心頭一跳,總覺得她這話中有話啊,定定的看了洪樾一眼,卻見她一臉真誠之色。
低吹着眸子,是她的錯覺吧?
這麼一想,便將折磨怪異的情緒狠狠壓住,揚起一抹爽朗的笑容,“不說他了,反正感情這回事也就是順其自然,我們中午去哪兒吃飯?”
“就對面那家茶餐廳,我聽說那裡的叉燒包很好吃。”洪樾指了指窗外,朱貝兒仰着脖子擡頭看去,“對面?信記茶餐廳?”
當她回頭時,就看見洪樾一副手忙腳亂的模樣,甚至手肘還慌亂的把桌上的咖啡杯給打翻了。
“哎呀,你小心一點,別燙
傷了。”朱貝兒趕緊抽出一旁的紙巾,幫她擦着身上的水漬,又叫來服務生,清理桌面。
“我也真是的,就想去下洗手間,結果還把杯子給打翻了。”洪樾懊惱的開口,重重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你等我一會兒,我去一下衛生間。”
“恩,快去吧。”朱貝兒揮了揮手,靜靜坐在沙發上,紅脣咬動着習慣,一杯奶茶很快就見了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都已經半個小時了,她怎麼還沒出來?
朱貝兒疑惑的撐着桌面想要去洗手間看看情況,可她剛起身,腦子忽然一陣眩暈,視野裡所有的景物都變成了重影,她無力的支撐着桌面,身體搖晃幾下,撲通跌坐到了沙發中,眼簾半合着,雙眼迷離,使勁搖了搖頭,那股眩暈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濃郁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心底不安愈發深了幾分,她慌忙拿出手機,剛剛翻開電話薄,眼前一黑,食指在撥通鍵上停下,整個人趴在桌上,陷入了昏迷。
“這位小姐?”服務生奇怪的看着突然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的朱貝兒,剛要走過去,卻在半路上被洪樾攔下,她抱歉的笑道:“我這位朋友有嗜睡的症狀,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帶她回家。”
“哦,原來是這樣。”服務生將信將疑,看着這名女人將人架着走出去,上了店鋪外一輛純白色的轎車,心底的疑惑更深。
不過,她也沒細想,轉眼就把這件事給拋在了腦後。
“幹得不錯。”周老坐在麪包車後座上,手裡拿着一把精緻的龍頭柺杖,渾濁的雙眼微微眯起,眼神犀利,臉上溝壑叢生,眼角的魚尾紋皺巴巴的,他身邊一左一右還有兩名身彪體壯的保鏢,都是一身黑色的西裝,大冬天的,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遮擋住了大半張臉。
洪樾將朱貝兒擱置到副駕駛座上,自己坐在後面,冷眼看着周老,說道:“人我已經綁來了,你答應過我的,雲飛揚那邊由你動手!”
“當然,洪老大的仇,一定要報!”周老陰狠的笑着,眼神銳利如刀。
朱貝兒恐怕怎麼猜也猜不到,就在幾天前,她和洪樾分手後,周老就抓住了洪樾,將洪青城的死推到雲飛揚身上,甚至給雲飛揚安裝上了竊聽器,他們在南丫島村屋裡所發生的一切,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傳入洪樾耳中。
包括雲飛揚十多年臥底的身份。
洪樾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牙齒緊咬,臉上一片冷然,渾身散發着肅殺之氣。
她可以放棄對雲飛揚的癡戀,祝福他們兩人白頭偕老,可她決不可能放過一個害死她爹地,還準備讓爹地的事業毀於一旦的男人!
一雙眼,充血的瞪着副駕駛座上昏迷的女人。
要怪就怪你是朱有爲的女兒,要怨就怨你是雲飛揚深愛的女人吧!
心底那抹愧疚,終究被仇恨取代。
她曾發過誓,無論是誰,只要被她查出,敢傷害她的親人,她定要對方血債血償!
即使那個人是她自幼愛着的男人,即使她將用來報復他的,是她打從心底相信的朋友。
也在所不惜!
這是洪樾的覺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