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母親的淚
葉誠最後沒有趕走蘇涵。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也狠不下這個心。
他知道。畢竟他的兒子是愛着這個女孩的。有蘇涵在這裡陪着。能早點喚醒葉俊軒也說不定。這樣想想。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很快入了夜。冬末的深夜帶着一股凜然的感覺。還是十分寒冷的。蘇涵一直趴在葉俊軒的窗邊。疲憊的她。雙眼的眼皮最終還是撐不住地合上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幾乎沒有好好睡過覺。她總以爲自己能撐住。可事實表明。她是熬不住好幾個通宵的。
冷冷的寒風吹來。即使窗戶緊閉。還是能感受到那份寒意。蘇涵趴在病牀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線衣。熟睡的她沒有意識到。她一直在流鼻涕。那股疲憊已經讓她完全顧不得照顧自己了。
葉誠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同樣不敢閤眼。他看到蘇涵疲憊的樣子。明明着涼了。她也不肯爲自己多添一件衣服。
葉誠嘆了口氣。這情景。讓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最後。還是理性佔了上風。葉誠走了過去。輕輕地爲趴在病牀旁邊的女孩披上了一件外衣。
蘇涵被這小小的動作驚醒了。她回頭一看。竟然是葉誠。她受寵若驚地褪去了外衣。膽怯地說道：“葉。葉叔叔……”
葉誠對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用多言了。隨後。他又走回去坐了下來。
蘇涵不知應該用怎樣的心態面對這位長者。他是在關心她嗎。不。他那麼討厭她。巴不得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怎麼可能關心她。或許。他只是看她可憐。下意識地想憐憫她罷了……
蘇涵一直不喜歡別人的憐憫。可是這一次。她是多麼希望葉誠的目光可以多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哪怕這份關心不是發自內心的也好。至少。他沒有趕她走。
蘇涵勉強笑了笑。溫和地說道：“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陪着軒。”
作爲晚輩。蘇涵再怎麼也不能讓葉誠守在這裡。他們年輕人熬得住。長輩可不行。要是再讓葉誠操心勞神。他的身體恐怕會吃不消的。
葉誠的心中雖然還是有幾分放不下。但是看蘇涵如此執着的樣子。似乎真的會守着他的兒子寸步不離……葉誠也沒有再說什麼了。點了點頭。一個人離開了病房。
見葉叔叔終於肯回去休息。蘇涵也舒了口氣。她披好葉誠給的外衣。又趴下繼續睡覺了。有了這件外衣。她的夢境都變得溫暖起來。
離開之前。葉誠不禁回頭望了一眼。
這個名叫蘇涵的女孩。她明明面容憔悴。卻還在強裝作沒事。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她走到了今天。她對他的兒子。到底有多喜歡。
如果這次受傷的人是丁美璐。葉誠認爲。他也一定會寸步不離地守着病牀。一分一秒也不敢離開……
這個女孩。她曾經爲葉家懷過兩個孩子。可是她不但沒有得到半點名分。甚至連一分錢也沒有得到。即便如此。她無怨無悔。在葉誠百般阻撓她和葉俊軒的感情時。她依然沒有放棄。用自己的執着一步步地走着。堅持着。現在葉俊軒病重。她沒有逃避。而是用一種積極的心態守護着。相信他終會有醒來的一天。
可是。即便葉俊軒醒了又怎樣呢。如果他這個做父親的繼續極力反對。他們兩個又怎可能有結果。
一時間。葉誠心裡突然涌上了一股罪惡感。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反對他們的事。他們早就已經走到一起了。也許。蘇涵也已經爲他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孫子……
他到底在做些什麼。他是在爲他的兒子好。還是在害他。
葉誠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他一定是瘋了。他怎麼會產生罪惡感。他這樣做。完全是爲了葉俊軒好。也是爲了葉家的未來着想。
只是。這次離開病房的腳步。好像格外沉重。
* * *
第二天。蘇涵是被電話鈴聲叫醒的。
蘇涵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按下了接聽鍵：“喂。…”
“涵涵。你還在醫院嗎。”電話裡傳來的是蘇紫雲親切而焦急的聲音。蘇涵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回家了。讓她這個當母親的十分擔心。
蘇涵一聽是媽媽。立刻坐了起來。還調整了一下聲音。她不想讓媽媽聽出她很疲憊。在媽媽面前。她一定要表現出自己很好。
“我是在醫院呢。媽。您就不要擔心我了。我在這邊挺好的。”蘇涵微微笑着。儘管她的頭還是好重。可還是用輕鬆愉悅的語氣和母親交談。
電話那頭的蘇紫雲嘆了口氣。又說道：“涵涵。你讓媽怎麼不擔心你。你…你還好嗎。怎麼聽起來那麼疲憊呢……”
蘇紫雲心裡其實有着一萬個不放心。當時聽說葉俊軒中了槍。現在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她的心都要揪起來了。女兒的心情。她完全感同身受。
蘇涵又笑了笑。故意用一種不耐煩的口吻回答：“媽……您真是上了年紀了。聽覺都有問題了。我哪有疲憊。我剛睡醒。好得很呢。”
“別騙媽媽了。你的性格媽最知道。”蘇紫雲的聲音開始顫抖了。眼中也早已噙着淚。涵涵就是這樣。明明有事也要說沒事。
這次葉俊軒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一定心痛死了。自從出事那天起。她就沒有回過家。也沒給媽媽打過一次電話。她一定是不想讓媽媽爲她擔心……
這下。蘇涵也不知道回答什麼好。她的確騙不過母親。每次出了什麼事。媽媽總是最瞭解她的心思。她撒一個小小的謊都能被媽媽看穿。更何況是這次這麼大的謊言了。
“你在哪間病房。媽做了些雞湯。現在送去給你吧。”蘇紫雲穩定了一下情緒。笑着說道。
媽媽還貼心地爲她做了雞湯……
“我在605。媽。您不用着急。很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雞湯。您留着自己補補身體吧。”
蘇涵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總是一個讓人操心的女兒。她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還經常照顧不好自己。這次。還要麻煩媽媽給自己做吃的。爲此。蘇涵感到很慚愧。
“好。媽中午之前就過去。你還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不用了。不用了……”蘇涵連連拒絕着。有點無地自容的感覺。“媽。您這是何必呢。我真的沒事。”
“媽就你這一個女兒啊。就你這一個女兒……”聽上去蘇紫雲好像哭了。
這下蘇涵更慚愧了。她不僅沒有讓母親省心。現在還把母親急哭了。她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做什麼都彌補不了自己的罪孽。
“好好好。那您來吧。我就在病房裡。媽媽你不要哭了。我聽了難過……”
掛斷電話後。蘇涵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最無法承受母親的淚。她何德何能。能受到母親這麼多的愛。只因爲她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她。一直是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寄託。
就在蘇涵冥想感傷的時候。葉誠走進了病房。
“你在和誰打電話。”雖然不是質問的口氣。但是可以聽出。葉誠還是很想知道問題的答案的。
蘇涵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抿了抿嘴：“和我媽媽。”
葉誠看了蘇涵一眼。又思考了片刻。最後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壓了壓手：“坐下吧。”
事情走到這一步。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了。葉誠哪有心情去管蘇涵和什麼人打電話。只要他的兒子平安無事就好了。
“你媽媽。好像生你很早。”葉誠打開隨身帶來的報紙。無所謂地翻閱着。
蘇涵聽到葉誠問自己話。於是回答：“是。二十一歲就生下我了。”
二十一歲。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
二十一歲。本是花一樣的年紀。應該在校園裡享受青春。談一場浪漫而純真的戀愛。可是。蘇紫雲卻已成爲了孩子的母親。這份艱辛。誰能體會。
葉誠的表情變得沉重了幾分：“一個人撫養你長大的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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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涵曾經聽媽媽說起過。媽媽早早地生下了她。那時候。媽媽正在上大三。爲了養她。媽媽連大學都沒讀完。直接退了學。找了一家小餐館打工。蘇涵總是不忍去幻想媽媽那段往事。那一定是無比艱辛的。一個單身媽媽。自身難保。還要養活一個小小的生命。
葉誠聽後很久沒有做聲。最後。他冷哼了一聲：“這完全是男人的錯。”
蘇涵意外地眨了眨眼。她原以爲葉誠會藉此諷刺她一番。將她傷得體無完膚。可是沒想到。葉誠竟然站在了她們母女這邊。
“老季啊。老季。”葉誠翻着報紙。無奈地感嘆着。
葉誠雖然是有錢人家的一家之主。但最基本的道德還是遵守的。也從來沒在外面拈花惹草。丁美璐在世的時候。他對妻子可是很忠誠的。相比之下。他倒是很看不起季景陽在外風流這一點。
蘇涵微微低下頭。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