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隨着權司墨下了車,一路往醫院裡走去,到處是穿着穿着護士服的護士來回走動。肖靖在前面帶着兩人往前走,轉了個彎之後,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醫生道:“Johnson醫生,秋梨小姐的主治醫生。”
Johnson醫生是個身材高大、金髮碧眼的老外,頭上有些許白髮,但是氣色很好。看見權司墨跟秋棠來了,連忙上前迎接,“OH! Mr。墨!Nice to see you again!How are you recently?”
“I’m great。”權司墨淡淡跟他打招呼,寒暄幾句後,突然指着秋棠,“She is my wife。”
Wife?秋棠臉色轉紅,第一次這麼正式的被權司墨介紹成‘妻子’,她還真有些受寵若驚,悄悄握緊了權司墨的手。
Johnson醫生微微吃驚,誇讚了秋棠幾句,又跟秋棠簡單打了聲招呼,便引入正題,一邊帶着兩人往病房那頭走,一邊介紹秋梨近來的狀況。
“秋梨小姐的大腦皮層活動頻繁,或許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醒過來了。如果能醒過來,那就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奇蹟啊!”Johnson激動地開口,秋棠聽了,也抑制不住的興奮起來。
“OK!到了。”Johnson領着兩個人來到病房門口便不再上前,“兩位,請好好跟病人相處吧,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很樂意爲兩位效勞。”
權司墨表示感謝,看着Johnson離開,衝秋棠道:“進去吧!”
“嗯。”秋棠深呼了一口氣,點點頭,推門而入。
嘀嘀嘀……
病房裡隱約傳來機器的聲音,在安靜的周圍環境中顯得很清晰。病房裡陽光很充足,沒有令人心寒的消毒水味,有隱隱的花香。
秋棠往前走了兩步,一眼就看到在病牀上躺着的人,躺在白色的牀上,蓋着白色的棉被,呼吸幾不可聞。那眉,那眼,那脣,那臉……跟四年前一模一樣,跟她想象中一模一樣。
“小,小梨……”秋棠哽咽着叫了一聲,嘴脣顫抖着,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跌跌撞撞的撲到病牀前,眼裡‘啪嗒’一下子掉了下來,砸成水花,落在秋梨的手上。秋棠連忙執起秋梨的手,渾身都在顫抖,“小梨,姐姐……姐姐來看你了。對不起,對不起……”
權司墨站在不遠處,看秋棠哭成這樣,心微微顫抖。再看一眼病牀上的人,心裡更加愧疚。
秋棠哭個不停,一直在喃喃的說着‘對不起’,手顫顫的摸上秋梨的臉,小心翼翼又充滿心疼。她的妹妹在這裡躺了四年,她竟一眼都沒有來看過……雖然心裡會時常想起小梨,可畢竟行動上一點都沒有做到,她真的不算是一個好姐姐!
權司墨摸了摸秋棠的頭髮,“我先出去,你在這裡好好跟她說說話。不要哭了。”
秋棠胡亂的點了點頭,權司墨微微嘆了口氣,轉身,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終於一狠心走出病房。
“墨總。”肖靖等在門外。
“嗯。”權司墨點點頭,“怎麼樣?她在這裡,一直都還好吧?”
“看護是這樣說的,秋梨小姐一切都好。”頓了頓,肖靖有些欲言又止,權司墨看他一眼,擺擺手,“說吧!”
肖靖更深的彎了下腰,“太子爺來過。”
權司墨皺了皺眉,卻沒有很大的震驚,狀似隨意的問道:“魏少唐什麼時候來的?”
“自從上次墨總來過之後,太爺又來了好幾次。”肖靖如實回答,“沒有規律。”
“我知道了。”權司墨應下,轉身,往病房裡看了一眼,便再也沒有動靜。無形中有一張網,已經將他們幾個人緊緊地抓牢在了一起,越收越緊,亂成一團。
可是再亂,他也要給秋棠留一條出路。
“小梨……”病房裡,秋棠使勁擦了擦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放心好了,你一定醒過來的,你才22歲啊,醒過來之後,還有很美好的人生在等着你。這四年來,鄴城變化很大,你一定想看看吧?還有你最喜歡的小說,已經被翻拍成電視劇了,到時候姐姐陪你一起看……”
“對不起,小梨,我是個很自私的姐姐。”秋棠哽咽了一下子,“權司墨他……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上了你愛的人……我知道,我很壞,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喜歡上他,可是我真的,喜歡他。以爲他出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也要死了一樣,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把他還給你……可是,我不僅跟他結婚,還跟他在一起了……”
權司墨一動不動的看着秋棠哭了三個小時,直至太陽落山,心裡忍不住泛疼,眉峰也緊緊的簇了起來。一定要讓秋梨醒過來,否則,秋棠會一輩子都覺得有愧疚,即使跟自己在一起也會不能安生,秋梨將會是兩個人之間最大的阻礙。
天漸漸黑了,權司墨忍不住進了病房,“秋棠,很晚了,我們離開吧?”
秋棠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轉過頭去看權司墨,“我不能留在這裡嗎?”
“留在這裡也沒有用,不是嗎?”權司墨淡淡安慰,“她在這裡很好,你卻反而總是哭。等我們改天再來看她好嗎?她的大腦不能受強烈的刺激,你在這裡也不合適,對不對?”
“是這樣嗎?”秋棠無助的仰着頭。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權司墨彎着腰替秋棠擦掉臉上的淚痕,拉着她起身,“我們今晚留在這邊,明天你再來看她,好不好?”
“可以嗎?”秋棠有些欣喜。
“當然可以。”權司墨點點頭,“走吧,帶你去吃晚飯,明天再來。”
秋棠往前挪了一步,又轉過身去看了看牀上昏迷的人,被權司墨拉着,有些不捨得離開。
咔噠……
病房門被關上,安靜的病房裡在亮着昏黃的燈,病牀旁的腦電圖儀上的曲線,波動越來越厲害。
車窗外,街燈很亮、行人很多、夜景很美,可秋棠無心欣賞,軟軟的窩在權司墨懷裡,心裡又愧疚又複雜。
“你知道這幾年來,我爲什麼不讓你提她的名字,不讓你見她嗎?”權司墨忽然開口。
秋棠先是搖了搖頭,又試探的問,“是因爲生我的氣嗎?”
“與其說我生你的氣,還不如說,其實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權司墨柔柔的順着秋棠的發,“你一提起她,我就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把這些怒氣都發泄到了你的身上,用一些激烈的言語來刺激你。醫生說,她不能受刺激,我就藉着這個理由不讓你見她,我想讓你陪着我一起痛苦……我其實,很壞吧?”
秋棠又搖了搖頭,“你已經將她保護的很好了,如果沒有你,她跟我父親我都沒有錢來給他們治病,我也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好。一切都怪我,如果我手裡沒有拿着那些股權,就不會招來殺身之禍……”
權司墨眼神一暗,身子有些微微僵硬。
“怎麼了?”秋棠察覺到了權司墨的不自然。
“當年的車禍,你覺得是因爲你手裡的股份引起的嗎?”權司墨幽幽開口。
“難道,不是嗎?”秋棠皺起了眉頭。
權司墨壓了下眉,“那你又知道,我爲什麼不喜歡你父親嗎?”
“不知道。”秋棠搖搖頭,“不過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嗜賭成癮,又……很色。我以前,好像也不是很喜歡他。”
“是他用你手裡的股權豪賭,賭輸了,才被人追上門來討債的。”權司墨道出真相,“不是你的錯。”
“是這樣嗎?”秋棠一聽,覺得不可思議,“事情是這樣的嗎?是追賭債的嗎?”時間過去這麼久,她不想再追究,只是,想讓自己釋懷一點。
權司墨點點頭,只是同時眼中劃過一絲疑惑,“秋棠,你知道秋偉盛這個人嗎?”
“我父親的哥哥,我大伯,怎麼了?”秋棠疑惑。
權司墨喉結滾了滾,“你手裡的股權,並不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是從你大伯手裡轉讓給你的,他沒有孩子,去世之後,就把股權轉到了你的名下。”
“什麼?!”秋棠一臉不能相信的直起身來,“我大伯?我,我都不知道!那股權,不是父親留給我的嗎?怎麼會這樣?”
權司墨搖搖頭,“我是當初要決定跟你結婚時讓人查的。”當時,他雖然覺得疑惑,可總歸跟他沒什麼關係,索性沒有說出來,可現在,不一樣了。說出來,至少會讓秋棠心裡的愧疚少一點。
秋棠一下子捂住臉,表情痛苦,“竟然是這樣……這麼多年來,我父親花那些錢,竟然花得理所應當。他竟然什麼都不說!”
“所以,都不是你的錯。”權司墨吻了吻秋棠的額頭,“你父親跟你妹妹出事,不是你的錯;你沒有被車撞到,是幸運,也不是你的錯;跟我在一起,是因爲我先愛上你,更不是你的錯……別給自己壓力,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