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司墨看到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當着秋棠的面接了起來,“什麼事?”
“墨總,秋梨小姐她不小心摔下樓梯,磕破了腦袋,現在已經陷入昏迷了!”
電話那頭,醫生的聲音有些焦急,力度不大不小,剛好被車裡的人聽到。
秋棠正揉着自己的腳腕,聽到‘秋梨’兩個字,身子一僵,心像從高空墜落,空得發疼、疼得發緊,她直起身,一下子抓住權司墨的手臂,眼睛不由得睜到最大,情緒激動,“什麼?電話裡說什麼?!小梨,小梨她怎麼了?”
權司墨知道瞞不住了,也沒有想過要瞞着,飛快的衝電話裡說了一句,“我馬上去醫院。”說完之後,心疼的看着秋棠,慎而重之的再次開口,“秋棠,秋梨醒了。”
秋梨,醒了。
身子一軟,好像肩上所有的擔子瞬間消失。她的妹妹醒了……是上天憐惜她,還是聽到了她的許願?她的妹妹醒了,四年的等候,終於有了結果!
秋棠的鼻子霎時酸澀起來,眼前也蒙上一層霧氣,嘴脣顫抖着,“在,在哪裡?帶我去……權司墨,帶我去……”
“這就帶你去。”權司墨聲音溫柔,生怕驚擾了秋棠的不可思議。
車子一路飛馳着往醫院趕去,掠過匆匆的樹木、掠過來往的行人,那個時候,他們兩個誰都不知道,去醫院,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醫院裡人來人往,秋棠像個迷路的孩子,任由權司墨牽着往前走。
她的耳朵裡有些嗡鳴,眼睛裡看到的周圍的事物都像暈開了的水彩畫,看不真切,她循着光明的甬道,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找到了那個她日思夜唸的人……“到了,躺在牀上的,就是秋梨。”
耳朵裡接收到信號,秋棠眼眶裡的淚刷的一下子便流了出來,踉蹌着撲到牀前,看到腦袋上包紮着紗布的秋梨,忍不住哭道:“小梨,小梨你怎麼了?姐姐來看你了……嗚嗚……”
權司墨站在不遠處,知道自己勸說無用,知道秋棠需要用哭來發泄,便給了她時間,自己問醫生道:“好端端的,秋梨她怎麼會摔下樓梯?”
醫生垂了下頭,臉上有些愧色,“因爲秋梨小姐好幾天沒有見到墨總,情緒一直不穩定,今天趁看護不在的時候,偷跑下樓……跟手術車撞在一起,從樓梯的臺階上摔了下去。好在,傷勢不嚴重,一會兒就醒了。”
良久的沉默,權司墨捏了捏眉,默默點了下頭,揮手讓醫生出去。
病牀上,秋棠哭得白色牀單上暈開了水漬,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嘴裡嗚咽着,聽不清說的什麼。
權司墨神情複雜,走過去,輕輕拍了下秋棠的肩,遞出一塊手帕,“乖,怎麼哭成這個樣子?你妹妹快醒了,要是看見自己的姐姐哭成這樣,多不好,快把淚擦一擦。”
秋棠搖了搖頭,平復好久才直起身來,轉過身,臉上的妝有些花,抽抽搭搭的開口,“我,我只是,太激動了!四年吶,我從未想過……嗚嗚……從沒有想過還能跟小梨說話的!”
“我懂!”權司墨看着哭得像小花貓似的秋棠,主動蹲下身,蹲在秋棠身邊,溫柔的替她擦着臉上的淚,“你這個姐姐,做得很合格,她要是醒來,肯定會很感動。”
秋棠心裡一熱,拉住權司墨的手,拿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謝謝你。”
“唔……”
安靜中,病牀上的人突然皺了皺眉,嘴裡咕噥着嚶嚀一聲,眼珠在眼皮底下急速的轉動起來。
“小梨!”秋棠聽到細微的聲音,以肉眼難辨的飛快速度站起身來,緊張又期待的轉向秋梨,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什麼。
“唔……嗯……”秋梨皺着眉,手指也動了動,醒來的準備工作完成後,緩緩地,上下眼皮之間裂開一條縫,縫隙越來越大,直到那雙跟秋棠無比相似的眼睛,緩緩睜開……“嗚嗚……”秋棠一下子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叫出聲,她看到小梨時隔四年終於睜開的眼睛,心裡的感動,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秋梨看到秋棠,卻本能的瑟縮了一下,手臂撐在身子一旁微微起身,眼神陌生,帶着些許害怕的開口,“你……你是……”
秋棠一怔,擡起衣袖,胡亂的擦了擦眼淚,連忙表明自己的身份,“小梨,我是姐姐啊!是不是姐姐剛剛哭得太醜,我們小梨沒有認出來?沒關係,現在呢?看清了嗎?我是姐姐啊!秋棠……記起來了吧?姐姐的名字。”
“秋棠……”秋梨眼神呆滯的跟着唸了一聲,靜默了兩三秒,突然瞠目結舌,一把推開秋棠,張牙舞爪的,嘴裡唸唸有詞,“不是,不是姐姐……”
“小梨,你說什麼啊?”秋棠的心被緊緊懸起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安撫秋梨,“我是姐姐啊!秋棠啊!小梨你剛醒過來,是不是還沒有……”
秋梨感受到秋棠的觸碰,卻一下子彈跳開,吼道:“不要……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錯了……別來找我……”說着,眼神往四周打量了一下,一眼看到權司墨,神情更加激動,從牀上噌的一下子起身,往權司墨那邊跑過去,一如既往地撲到權司墨懷裡,聲嘶力竭的大吼,“司墨!司墨!你不要走……不要走啊!他們,全是壞人!”
秋棠轉過身來,看到秋梨緊緊抱着權司墨的樣子,忽然覺得眼睛刺痛。四年前,他們是不是像這樣親密的?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妹妹,跟權司墨抱在一起的樣子。
秋梨跟權司墨在一起的時候,秋棠一直在外地上大學,她根本沒有聽說過秋梨交男朋友的事,更不用說見到權司墨了。如果不是某次放寒假,秋梨出去找權司墨約會,父親醉酒後無意中說出來,她說不定,會被永遠矇在鼓裡……秋棠就站在自己面前,而抱着自己的,卻是她的妹妹。
這是權司墨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場景,現在卻真真實實的發生了。他心一沉,眼睛盯着秋棠,手卻抓住秋梨的手臂,像之前很多次做的那樣,將她從自己身邊拽開,然後低頭,沒有絲毫憐惜的開口,“秋梨,你看清楚!站在你身後的人,是你的姐姐,秋棠!她是你的姐姐!”
“啊!!”秋梨尖叫着捂着自己的耳朵,“不!都是壞人!讓她走,讓她走!”
秋棠感到一陣心寒,無措的看着權司墨,微微搖着頭,嘴巴一開一合,眼神木訥,“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秋棠。”權司墨忍不住心疼,擡步就要往秋棠那邊走,卻被秋梨一下子抱住。
“司墨,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都是你的……”
秋棠的嘴脣一下子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心裡除了亂還是亂。此時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爲秋梨不記得自己傷心,還是應該爲看到秋梨抱着權司墨的樣子心痛了……權司墨眼睛微微一眯,眸子裡劃過一絲冷冽。這樣的話,四年前秋梨就說過。因爲那個時候,他跟秋梨說了分手,這便是她的挽留詞。
“肖靖!”權司墨衝病房外喊了一句,肖靖立刻推門而入。權司墨皺着眉,道:”你拉開秋梨,我先出去幾分鐘。”
“好的,墨總。”肖靖點點頭,他不知道什麼憐香惜玉,從背後拽着還在苦苦哀求的秋梨,拎小雞似的,一下子將她拖離權司墨身邊。
“不要!不要動我!壞人!”秋梨放聲尖叫,似乎要扯破嗓子了,四肢並用,在空氣中揮舞。
“小梨……”
“跟我出去。”權司墨兩步來到秋棠身邊,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往外走去。
走了兩步,秋棠似乎才反應過來似的,連連掙脫,“權司墨,權司墨你想幹什麼!放開我啊!小梨還在病房裡,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權司墨又氣又惱又心疼,執意的拽着秋棠走出病房,隔斷秋梨的哀嚎,來到走廊,深呼吸幾口氣,“剛剛在病房裡看到的,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暫時忘了所有事情。”
“可她,沒有忘記你。”秋棠下意識的回一句,說完,才發現自己的心有多糾結有多痛。原本應該在一起的兩個人,不是她跟權司墨,而是,秋梨跟權司墨。
“那是她的選擇而已,我的選擇是你。”說完,權司墨低頭,就要吻住秋棠。
秋棠卻一下子別開臉,搖頭,“不……不可以。”
“不、許、拒、絕!”權司墨一字一句的咬出四個字,伸手捧住秋棠的臉,讓她躲也躲不開,準確地吻住她,纏綿不休,誓要將自己全部的心意傳遞給她。
秋棠感受着權司墨的熱情,眼眶又微微轉紅。她的手做環抱狀擡着,放在權司墨腰側,卻始終沒有碰到他的衣料,她怕自己越陷越深,而小梨卻在遭受痛苦……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