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問:“他怎麼樣?”
“我辦簽證時,費子霖帶他來找我。”dick的聲音很小:“說讓我給他拍張照片給你。你走後不久他就認識了新人,孩子慢慢就接受了新媽媽。”
我忙問:“照片呢?”
“在這裡。”他拿出相機,給我看,說:“樣子很開心呢。”
照片上只有懷信,他已經三歲了,高了不少,沒有很胖,但很結實。
他沒有笑,沒有擺pose,認真地站着,天真地看着鏡頭,懷裡抱着玩具手槍,穿得乾淨體面,很像袖珍版的費子霖。
我隔着冰冷的相機,摸着他的小臉,心裡五味雜陳。
他看起來很好。
我卻還是難過。
dick把照片傳給了我。
我問:“他現在也喜歡玩手槍?”
“我沒有問,不過費子霖的兒子肯定會喜歡吧。”dick一臉的不好意思,“費子霖也不多說,懷信他也不怎麼跟我講話。我哪敢多問。”
“喔……”
“要我告訴你,你最好就當沒有過這個兒子。你也不要覺得他過分,這樣對大家都好。”dick也說了和李昂相同的話,“還說要你關注好自己。”
“喔。”我沒有多心。
“我覺得不是惡意。”dick無奈地說:“既然有了新媽媽,也蠻疼他,那就……徹底斷了乾淨。”
“我想看看他。”
“我問他了,他不答應,說悄悄去看也不行。”他小聲說:“怕你忍不住跟他說些不該說的,讓他心裡難過。許久不見,感情也就淡了,總見他徒增傷感。他很辛苦才接受新媽媽。”
“哦……”
他結巴起來,“我、覺得真的不像是惡意,他一直都那麼冷靜的。”
“嗯。”我說:“我知道。”
dick露出一臉輕鬆,“李昂他還是對你很好嘛。”
“嗯。”
“小寶貝也可愛。”他笑着說:“也這麼健康。”
“嗯。”
“所以全都過去了。”他說:“他說,未婚妻人很好,她不能生孩子,但很喜歡懷信,會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如果可以,希望你儘量不要回國,也不要到東南亞去,他不確定懷信是不是還記得你。”
“好。”
“這是最後一張照片了。”他低聲說:“以後沒有了。”
“好。”
“對了,還有就是……”dick小心翼翼地說:“盛小姐的病治好了,兩個孩子立了婚約,但如果長大以後不喜歡,也可以取消。”
“好……”
“真是我見他最和諧的一次。”dick苦笑,“開門的時候嚇死我了,以爲又是來威脅我做什麼事的,沒想到是轉成爲了讓我轉達這些。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哈,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
dick帶來這樣的消息,代表着懷信好,也徹底割斷了我想見懷信的念頭。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他,竟然沒有抱抱他,沒有替他擦擦眼淚。我還那樣對他。
我那時是準備好了,想斷了他的念,也斷了我自己的念。
當時卻並不敢想,那一刻,竟成了永別。
接下來的時間我沒辦法很快樂,直到鯉魚這傢伙又在鬧事了。
起因是暖暖領着他爬去了廚房,被他看到廚師在切雞塊。
因爲雞纔剛殺,切時看上去還很完整,他被嚇哭了。李昂趕去時,他已經快昏過去了。
接下來就生了一場病,不能見到穿廚師服的人。我陪着他,李昂命人把廚房搬到其他房間。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我家都不能有成塊的肉,一有他就悲傷。暖暖愛吃肉,偷偷做給她,被他無意中看到,幾天都不跟暖暖玩。
鯉魚是先學會走路的,雖然我堅決不信任學步車,但李昂很信任,每天把他塞在車裡叫人看着。我看了一陣子之後,確定他怎麼折騰都沒事,便放心了。
暖暖不上課時就跟着他一起跑,倆人每天都很開心。
我也開始出門,購物或者拜訪鄰居,有時候也代替李昂去見他的朋友,跟他們的太太混得很熟。
她們大都有信仰,有的信奉舊教,有的是新教。有時也會陪她們去教堂,順便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教堂。
日子久了,她們有活動也會詢問我,雖然我沒有入教,也把我當成了一份子。
我開始給教堂辦的活動捐款,以李昂的名義,以我自己的名義,幫助殘障人士和孤兒。
徐妍也常來,給鯉魚帶禮物,有時候帶着她兒子,長得很結實,性格很陽光。就是太霸道了,我家暖暖跟他示好,他顯得不屑一顧,表示不喜歡跟女孩子一起玩。我也問問她有關懷信的事,她的回答沒有dick細緻,但和他大體相同。
一位我經常捐款的神父,爲我們介紹了一處環境很好的天主教堂。
他表示雖然我們不是教徒,但因爲經常捐款和幫助,願意以天主的名義爲我們公正。
會去看只是因爲我抹不開神父的誠意,其實更想在基督教教堂辦。
但到了才發現真的太漂亮了。
我回去問李昂,他倒沒什麼不願意,說:“在哪間教堂有區別麼?”
“有啊,基督教更好……”
“其實,我覺得天主教教堂不錯。”他苦笑着說:“我比較小人之心,覺得讓他知道……應該會承認吧,再也不會節外生枝?”偷偷看了我一眼,解釋:“我真的被搶怕了,有時會失去理智。”
我摟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別怕,我已經人老珠黃了。”
“還是很美。”他可憐兮兮地說:“我覺得他也這麼想。”
教堂選好,訂了日子和賓客名單,在那之前,我先去了盛華延兒子的百天典禮。
他們在國內辦,給我發了請柬。
雖然費子霖那麼說,我還是決定去了,因爲不想把費子霖不建議我去那邊的事告訴盛華延,私心,其實還想偷偷看能不能碰到懷信。
但沒見到。
不但沒見到,還碰到了費子霖。
我特意從後門進去,直接到後面,看到他站在走廊裡和盛華延聊天。
我的腳步聲已經驚動了他,轉頭看向了我。
他依然是老樣子,光彩依舊,冰冷依舊。
盛華延很會看臉色,立刻就笑着說:“我請阿雯來的,她還沒見過浩浩。”
費子霖沒說話,只是維持着那個盯着我看的表情。
盛華延便對我說:“阿清在裡面,她一直在等你,說有話對你講。”
我點頭,朝他指着的那扇門走去。
剛走到門口,手臂忽然被扯住了,我一擡頭,看到費子霖站在我旁邊。
我一陣恐懼,說:“我五分鐘就走。”
他看着我,問:“最近還好?”
我低下了頭,說:“是。”
他的聲音無悲無喜地傳來,“不要再來了,你不要再關注他。”
“好。”
他鬆了手。
我握着發疼的手臂,推門進了裡面。
素清要對我說的話,是因爲我剛走時,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求她。
覺得都是女人,她之前不要萌萌又有隱情,是個好媽媽,能幫我那個忙。
幫我給了懷信最後一份禮物。
所以今天她不但說起了那件事,還給我照了懷信的照片,他還常常來跟萌萌玩,兩個小傢伙在照片裡一起笑,很開心。
她沒有跟我提新媽媽的事,只跟我說以後還會再給我發。
大概是因爲費子霖當面對我說了那句話,我拒絕了那些照片。
又聊起了結婚的事。
我無名指上的戒指是李昂前幾天給我戴的,說是表明我是有主的乾糧,其實就是我以前買的婚戒,我扔了,他又撿回來。
前後真的只用了五分鐘,我出去時,費子霖已經不在了。
上車系安全帶時,看到費子霖的車開過去,的確是這一刻,我才發現他的車牌號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ww121。
我當天便回了m國,在舊郵箱裡找到了素清發來的照片,發了很多,都是我今天看到的。
意外的是還有一封未署名的郵件,寫得是:
如果你還活着,願意回到我身邊,我們可以再進教堂,我會答應,請神父重新公正我們的婚姻。
我承諾你:而今而後,不論境遇好壞,家境貧富,生病與否,誓言相親相愛,至死不分離。
我會永遠愛着你,補償你在我身邊受過的苦,誓言上的每一個字,都會履行。
求你……一定要活着。
時間是六年前。
我詐死後不久。
我下載了懷信的照片,刪除了那封郵件。
跟李昂說得時候,只說起了懷信的事,沒有提起我曾碰到費子霖。
我最後一次仔細地看了他,然後把他的照片放進相冊,放到了孩子觸不到的書櫃頂。
聽到腳步聲才發現鯉魚已經拉着李昂跑進來了,抱着我的腿,用他那幾顆小米牙咬我的裙子。
我蹲下來,捧着他的小腦袋,親他一下,他就樂一下,親了半天,他笑得流出了口水,頑皮地用大腦門撞我的頭。
李昂蹲在他身後,扶着他,湊過來親了親我,鯉魚也學着他,在我臉上親了親。轉頭見李昂露出了一臉妒忌,又安慰般得賞了他一個吻。
暖暖叮叮噹噹地跑了進來,笑着說:“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