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緩緩落下，盯着自己的手機，好像要通過手機，看到電話那端的畫面。
可是，手機屏幕上倒映出來的，只有他的臉，充滿擔心，焦急的臉。
唐越在心底狠狠咒罵自己，是瘋了嗎？那個女人是席也正的女兒，自己怎麼還能想着要去救她？
救什麼？一個喪心病狂的父親，一個不折手段的哥哥，攤上這樣的親人是她自己倒黴？
況且，她當初還爲這兩個人做事，甚至想要取自己的命？
唐越，你去救她的話，你就是天下第一打傻瓜？
如此想着，唐越的心底更加煩躁，惱怒，旋即靜謐的辦公室裡就響起一聲手機被砸出去的聲音。
——是唐越把手機砸了出去。
他盯着掉在地上，已然成了好幾片的手機，嘴角莫名地勾出一絲嘲笑的弧度，唐越，你就這麼沒出息嗎？她死她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大步走出辦公室，他頭也不回，已經碎掉的手機靜靜地躺在地上，辦公室的燈光打在上面，折射出一絲冷冽的光。
而在席司衡那邊，林夕在聽說這個電話之後，整個人都沉默了許久，然後就笑。
“你笑什麼？”席司衡向來不喜歡這個妹妹，一來因爲她是席也正在外面亂搞纔有的私生女，二來則是因爲這個妹妹比自己聰明。VEx6。
是的，從小席也正就一直很欣賞林夕的聰明和果斷，所以纔會將她培養成殺手。
可是，他以爲自己最得意的殺手能戰無不勝，卻不料，竟然敗在了感情上。
林夕輕柔地擡眸看着席司衡，那眼神太溫柔，絕對是不可能對席司曜該有的眼神？
但是事實上，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她對着笑的人，的確是席司曜，她知道的。
“我長這麼大，我從來沒叫過你一聲哥，今天我叫你一聲，哥。”她很平靜地說着話，眼中的光芒卻是越來越黯淡，如同流星劃過天際，很快就要隕落，她繼續說：“我本來也想叫他一聲爸，但是可惜，沒機會了。”
她從小就被席也正往頂級殺手那方面培養，她也以爲自己不會有七情六慾，可是遇到唐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麼就命中註定。
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在你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就聞到了宿命的味道，那便是命中註定。
所以林夕從那一刻就知道，自己這一次，一定完不成任務。
其實她也掙扎過，在知道自己完不成任務的情況下，她要麼及時抽身，要麼就狠心斬斷情絲繼續任務，只可惜——她兩種都沒有選，而是選了一條不歸路。
那天在唐越的公寓被唐越佔有，如果真的要反抗，唐越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得手？
說到底，其實就是想放縱自己一回。
那個時候，席也正已經不止一次催過她動手，也不止一次懷疑她下不了手。
可是她保證說，自己一定會殺了唐越？
所謂保證，其實就是想多爭取一些和唐越在一起的時間。
有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林夕心裡太清楚，自己是殺手，自己是席也正的人，這一個事實，總有一天，唐越是會知道的。
她也做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準備，只是當那個殘忍殘酷的後果真的來了，她卻驚覺自己痛不欲生。
如今，聽到唐越如此解釋兩人之間的關係，聽着他雲淡風輕地否定一切，還是覺得心裡在滴血一樣地疼？
疼？很疼？
她淡淡地笑，宛如淤泥中的一朵蓮花，不染一塵，“哥，想把我怎麼樣，趁早吧，唐越不會來的。”
他不會來，她也不希望他來。
她已經做了決定，他來了，只會讓她更傷心，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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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越，如果我知道你其實是還在乎我的，而我卻已經沒有機會和你一起走完這一生，那麼我寧願認爲你一點也不在乎我。
席司衡咬牙，狠狠地盯着她，“唐越會來的，小夕，你未免太小看你自己了。”
林夕還是笑，只是越笑越悲涼，“不，是你高看我了，他不回來的，你聽到他說的話了，他不會來的。”
誰會來救一個想殺了他的人呢？誰會來救一個玩物呢？
席司衡也懶得和她繼續說下去，反正半個小時還沒過，就等等看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席司衡來說，每一秒鐘都是十分珍貴的，因爲多過去一秒，就代表着唐越來的可能姓少一分？
如果唐越不來，他們沒辦法引席司曜過來，而且，現在自己的父親那邊，似乎也不順利，林相思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不識相了？
因爲牆上掛着時鍾，林夕可以清楚地知道從席司衡掛了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
二十八分四十秒。
還有一分二十秒。
真好。
唐越，你沒來，真好。
她已經低下了頭，對於殺手來說，這樣的動作是不允許出現在他們身上的？因爲低頭代表認命、認輸，如果你已經認命、認輸，那麼還怎麼配做殺手？
林夕閉了閉眼睛，耳邊有‘滴答滴答’的聲音，是時間走過去的聲音。
她一下一下的數，終於在最後一秒過去之後，門外沒有任何的響動。
“我說過，他不會來的。”淡淡地，她說了一句。
席司衡轉過去，怒目瞪着她，“閉嘴？”
隨即，他不甘心地，再次撥打了唐越的電話，聽筒裡卻只傳來機械的女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低咒了一聲，擡頭看着林夕，“小夕，他不來，那你就不要怪哥哥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愛錯了人，現在看到了吧，唐越真的不愛你？”
她點點頭，笑着說：“是啊，他不愛我。”
但是，我不怪他。
因爲，是我不值得他愛。
房間的門被席司衡打開，先後進來四五個他的手下，個個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林夕看着他們，一點都不覺得恐怖。
都說女孩子的第一次很珍貴，唐越，我多麼慶幸，我能把我那麼珍貴的東西給了你。
就算今天我會被他們糟蹋，就算從此之後我只是個殘花敗柳，都沒關係。
因爲對我來說，今天就是末日，明天不屬於我，那個從此以後，是你的從此以後——
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沒有林夕，那個你從沒愛過，甚至想到都覺得討厭，都咬牙恨着的女人，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唐越，你開不開心？
手臂上有刺痛傳來，林夕知道，席司衡給自己打了一針，而這一針是什麼，無需明說。
腦袋有些昏昏沉沉，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撕碎，有人壓在自己身上，有人闖進自己的身體……
唐越，唐越……
——
唐越從辦公室出來之後，開着車子在大街上亂轉，看着外面景物不斷地往後退，他的心越來越狂躁。
席司曜打來電話，本來是找他有事，一聽他的聲音不對，就問：“發生什麼事了？”
彼此相處多年，他只要從唐越的聲音裡，就能分辨出來，唐越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唐越整個人伏在方向盤上，呼吸凌亂而急促，一開口，聲音沙啞得比剛剛還過分，“少爺，我沒事。”
電話那端靜了靜，席司曜的聲音沉了下去，帶着幾分命令的味道：“唐越，說實話。”
能讓他如此慌亂的事情不多，席司曜猜想這一次的事情，大概和林夕有關。
“少爺，我真的沒事，我……”
“唐越？”席司曜厲聲打斷了他，氣勢壓人：“如果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件事又和林夕有關的話，你最好想清楚再做決定，否則日後你會後悔的？”
他是過來人，在感情上，尤其是在別人的感情上，一定比當事人冷靜理智？
其實都一樣的，當初唐越在他的感情問題上，也比他要冷靜理智。
唐越握着手機不說話，而後擡起頭，看了看腕錶，席司衡給自己的那半個小時早就過去了。衡如地他。
苦笑了一聲，他將事情說了一遍，席司曜聽完就直接劈頭蓋臉地罵他，“你的心叫你別去嗎？唐越，林夕雖然是席也正的人，但是她到底也沒對我們做什麼，問問你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愛，如果還愛，就快點去救人？”
“少爺……”
他欲言又止，心裡已經刀割一樣地疼了起來，那種不安，那種不祥的預感太強烈，他直覺已經發生了什麼，已經有什麼來不及挽回了。
席司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不論是不是還來得及，你去了，和你沒去，是兩回事，唐越，不要讓她太心痛。”
唐越靜了靜，然後才說，“少爺，我知道了。”
重新發動車子的時候，他眼底的光芒已經十分堅定，他也在心底無聲地說：小夕，你等我。
可是唐越，時間從來不等人，就算你是真愛，那又如何？就算你已經想明白了，心已經堅定了，那有如何？時間會爲了你重來嗎？
來不及，就是來不及了……
————
（作者有話說：後媽說來不及，就是真的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