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覺得站着的那個人像極了席司曜,什麼都沒說,人就已經先撲了過去:“司曜……”
厲天衡一驚,看她要從牀上摔下來了,也顧不得什麼,連忙上去接住她,“小心!”
“司曜,司曜……”夜清歌抱着他,在他耳邊抽泣着呢喃,“我好想你,想寶寶們。”
“夜小姐,不,席太太,我不是……”
“你是!我知道的,你是司曜!”她抱得更緊,生怕他會突然推開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氣我私自離開……”
“席太太,我真的不是席先生,你認錯人了。”厲天衡將她的雙手從自己身上挪開,抱歉地看着她。
夜清歌怔怔的,看了他許久,眼神終於一點一點清明起來,最終看清了面前的人,真的不是席司曜,而是厲天衡!
“抱歉……”她往後跌回牀上,低聲道歉着,神情難過得不能自已。
厲天衡嘆息了一聲,“我沒關係,倒是你,既然那麼放不下,爲什麼還離開?”
接着她經。雖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和席司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夜清歌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來,她深愛着那個男人。
夜清歌不說話,只是把頭低了下去。
空氣中充斥着她一個人的悲傷,云云嫋嫋,像是大霧瀰漫在人的心頭,一陣陣窒悶。
厲天衡站在那裡許久,然後才慢慢地說:“我是個外人,有些話我不方便說,但是席太太,席先生是愛你的,你也愛席先生,何必這麼折磨彼此呢?”
夜清歌還是不說話,只是擡起頭來,淒涼地對他笑了笑,然後下牀,拿過一面鏡子,看了看,又轉回身對着他,指着自己臉上的疤痕,“你看到了,我都成這樣了,你叫我怎麼面對他?”
“他不會在乎的。”
“我在乎!”三個字,夜清歌說的斬釘截鐵!
“我知道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她慢慢地撫摸着鏡子裡自己的臉,鏡面明明是平的,可是她摸着,卻好像摸到了自己臉上的疤痕,凹凸不平,那般恐怖。
“我頂着這樣的容貌,和他還有孩子們一起出去,他完美得如同鑽石,在人羣中熠熠發光,而我……”她開始哽咽,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稍稍穩住自己的聲音,“而我,在他的光芒之下,醜陋無所遁形,然後所有人都對我們指指點點。”
厲天衡聽着她的話,只覺得喉頭發乾,想說點什麼安慰,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忍受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但是我捨不得我深愛的人,我的寶貝孩子們也承受那樣的目光。”
說到這裡,夜清歌的神情和眼神都是十分堅定的。
厲天衡被她散發出來的那種母愛所感動,卻在下一瞬,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皺着眉頭說:“那麼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們,從小沒有母親在身邊,得不到母愛,你就不怕他們長大了心裡會有缺陷?”
“不——!”夜清歌驚叫,惡狠狠地瞪着他,“不許說這樣的話!他們不會有心裡缺陷的!不會!”
她越是恐慌,越是說明,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席太太,你們女人想事情,想到的永遠都只是片面的,你應該站在你丈夫的立場想想看,你的離開,對他是否真的是好的?”
厲天衡不急不緩地給她分析着離開和不離開的利害,字字戳中她的心窩,“我是外人,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們在局裡,看的沒有我們局外人清楚。”
夜清歌的眼神斂去凌厲之氣,呆呆地看着他,迷茫得很。
“也許你做的決定,是站在爲他們好的出發點,可是你有沒有問過他們是否需要你這樣?而你這樣做了之後,他們是否有過得更好?”
“我,我……”
夜清歌終於說不出話來,心像是被人剜掉了一塊,那樣地疼!
“席先生我見過,他那樣的人,如果不是有心讓你離開,你是不可能離開的,關於這一點,我想你自己也十分清楚。”頓了頓,他又說:“至於他爲什麼要讓你順着你自己的意思離開,除了因爲愛你,沒有別的原因。”
最後那句話,終於擊垮了夜清歌所有的自欺欺人。
這幾天來,她吃不好睡不好,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能離開得這麼順利,或許是因爲席司曜的故意,只是當這個可能從外人嘴裡說出來,她還是被震驚了,那顆心亦是被震得裂開了一條縫一般,空空的。
“你覺得你痛苦,他比你更痛苦,他要承受着你的離開,擔心你們的孩子,還有他心底的那份感情沒有寄託,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會不會再回到身邊,他也沒再把握。”
夜清歌靜默了許久,然後才問:“爲什麼你能看得這麼清?”
如果不是一個有過刻骨銘心感情的人,看待感情,解析感情都不會這麼有條有理,所以她肯定,厲天衡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厲天衡落寞地笑了笑,“如果我說,我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你肯定不會相信。”
夜清歌皺眉,的確,她不會信。
他便繼續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何必去深究,我們要向前看,不論過去多麼糟糕,未來要努力讓它變得美好,這纔是終極目標。”
話一說完,他就準備離開,像是怕別人再問他的感情世界,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突然又轉回來,說:“你臉上的疤要去掉,也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快點祈禱吧。”
他像是在開玩笑,卻又像是說真的,那樣的語氣和笑容,都讓夜清歌莫名覺得輕鬆了一些。
門合上之後,她走到窗邊,擡頭看着萬里無雲的天空,嘴角隱隱有着弧度。
也許,她應該更勇敢一些……
——
唐越自從接了蕭定卿的電話之後,就一直在等着席司曜回國,可是左等右等,這都三四天過去了,人還是沒見到。
於是,唐越忍不住了,就給席司曜打了電話,“少爺,你什麼時候回來?”
席司曜‘嗯’了一聲,“怎麼,公司有事?”
“不是。”
怎麼會有事?之前的會議上,他手起刀落殺人於無形,其他人怎麼還敢再有所動作。
至於席也正父子,這幾天也特別地安分。
不過唐越沒敢放鬆警惕,越是安分,就只怕他們後面的陰謀越是可怕!
“少爺,我只是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唐越摸着鼻子,嗡聲嗡氣地說着,“蘭姨說這幾天小少爺們都很想你們,你什麼時候帶少夫人回來啊?”
他的話音落下,電話那端就沒了聲音,甚至連呼吸聲都沒了。
唐越自知失言,頓時有些着急,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句,最後不得不氣餒,“少爺,我錯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吧……”
“唐越。”席司曜卻在這時,突然叫了他一聲。
唐越連忙應,“誒!少爺,我在呢!”
然後又是長長的一段沉默,唐越抓心撓肝,這少爺怎麼這麼能折騰人啊,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啊!
“唐越,你說我是直接把她帶回來好,還是讓她自己回來好?”。
重磅炸彈!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啊!
席司曜第一次對唐越說這樣的話,在唐越心裡,他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如此茫然地問他怎麼做纔對,會嚇死人的啊!
唐越拿着手機在辦公室裡暴走,想着是不是自己剛剛說了少夫人刺激了少爺,少爺現在故意問這個問題整自己呢!
如果自己說帶少夫人回來比較好,少爺會不會說,我放她走就是想讓她自己回來!咔嚓!完蛋了!
如果自己說讓少夫人自己回來比較好,少爺會不會說,那孩子們怎麼辦,你負責嗎?咔嚓!又完蛋了!
唐越撓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說:“少爺,小的愚鈍,你饒了我吧。”
席司曜低笑了一聲,特別地好脾氣,“沒事,你說,說錯了恕你無罪。”
得!
唐越在心裡低咒,看來這次橫豎都是一死,自己還是想想怎麼死比較不難看。
“少爺,我覺得吧,你還是等少夫人自己回來吧,小少爺們不能同時離開你們兩個啊,少夫人不在,你應該在的。”說着說着,唐越就忘了自己最初的膽顫心驚,把心裡想的都說了出來,“而且公司現在也很動盪,你不在,萬一出事,之前我們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席司曜不說話,靜靜地聽着旁人的分析,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怎麼想就怎麼做決定,所以此刻他想聽聽別人的意見,看是否會和自己的不一樣。
可是唐越說的,卻是和他心裡想的是一樣的。
這時唐越又說:“少爺,你別怪我說話難聽,雖然我很喜歡少夫人,當然,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啊,就是一般的喜歡,就像我喜歡蘭姨一樣,是的是的,就是這樣!”
他拼命解釋,可是越解釋越亂,就直接跳過了,心肝砰砰跳着,繼續說道:“但是少夫人現在還不夠強大,少爺,你需要一個能和你並肩作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