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已經是夜裡十一點。
街上燈火俱滅,但是溫家卻依然燈火通明。
牆壁上的壁鐘嘀嘀噠噠的響個不停,在死一般沉寂的屋子裡格外清晰,像是地獄魔音一般摧殘着人的耳膜,穿透了人的意識,觸動了人的神經,然後輕輕的指向了十二點!
溫老爺子負手站在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漫天的星光璀璨,一條散發着氤氳光芒的玉帶橫貫南北,宛如奔騰的急流,一瀉千里。
這時,車燈猶如巨大的探照燈一般,從玻璃窗上掃過,接着便掃到了別處,溫老爺子僵硬的身體微微動了動,那揹負在身後交疊在一起的手倏然間緊握,帶着令人心驚的沉重力道。
溫皓文摟着寧舒倩的腰兩個人親呢的走進客廳,溫瑜雅落在他們身後五步遠,不願意打擾父母恩愛。
剛走進客廳裡看到客廳裡一片燈火通明,溫皓文和寧舒倩都愣了一下,接着便看到了老爺子站在落地窗前:“爸,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休息?”
溫老爺子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身體散發出一股沉肅的氣息來。
寧舒倩心裡隱約間有些不安,連忙堆着笑道:“爸,今天晚宴您應酬折騰了幾個小時,肯定很累,怎麼不早些休息呢?”
“哼!”溫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不曾理會寧舒倩。
就是這樣一場冷哼,卻帶着一股子沉重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殺伐,讓溫皓文不由遍體生寒,對父親他心裡永遠都是懼害比敬重更多:“爸,今天折騰了半宿,我和舒倩都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
說着便摟着寧舒倩匆匆的準備往庭院後面他們的院子裡走去。
“站住!”淡淡話,帶着令任何人也不容拒絕和反抗的威嚴。
溫皓文的身體就這樣頓在了原地,一股子冷意自清冷的水晶燈照到他的身體,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勉強笑道:“爸,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今天晚宴好生折騰了一通,我有些累,有話不如明天再說?”
溫老爺子的緩緩的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緊繃着,這樣僵硬的表情,讓他臉上的皺紋都似是比平日裡要少了許多,那緊抿的脣卻夾着一股子含而不露的沉怒:“有些話,必須要今天說清楚,明天馨雅就要回來了,我不想她一回來,家裡就雞犬不寧的。”
寧舒倩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勉強笑了笑道:“爸,您有事要和皓文談啊,那我先上樓,你們慢慢聊。”
老爺子這樣生氣,肯定是爲了今天宴會上張光夫妻的突然出現,老爺子這樣聰明的人又豈會想不到是她攛唆皓文,皓文向來脾氣暴躁的很,受了老爺子的怒火,肯定會怪到她的頭上來,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溫皓文隱約也明白老頭子這樣生氣是爲了什麼,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心裡雖然害怕,但是到底還是理直氣壯。
寧舒倩走後,客廳裡便只剩下他們父子倆,溫皓文戰戰兢兢的問:“爸,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吧!”
溫皓文對父親並沒有多深的感情,小的時候父親總是很忙,基本上很少管過他,在他的印象裡,父親總是一副肅然嚴酷的表情,他們之間唯一的交流不是他在外面闖禍捱罵,就是他考試不及格被訓,他對父親其實是懼怕多過於敬愛,但是他的內心又不停的想要反抗他的威儀,所以時常與他頂撞,十分的矛盾。
“你這個畜生,虎毒尚不食子,你竟然公然在馨雅的介紹晚宴上找來張光夫妻,給馨雅難堪,脣亡齒寒的道理你竟然半點也不懂,你以爲讓馨雅丟臉,我們溫家就不丟臉嗎?人家外人還以爲我們溫家正在上演父女大戰的戲碼,正等着看我們溫家的笑話呢。”
今天晚上溫皓文的所作所爲已經讓他失望透頂了,都是他的錯,當年他一心撲在事業上忽略了兒子,所以一直以爲他心裡總是對皓文心存愧疚,對他就縱容了許多,想要補嘗對他的虧欠,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溫皓文卻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做錯的:“爸,馨雅有那樣的過去能怪我嗎?我早就說了讓你將她送到國外,你非但不聽我的,還要搞什麼介紹晚宴,讓溫家跟着她一起丟臉,您反而還怪起我來了。”
不思反省自己,一味將過錯推給別人,這樣沒擔當,溫老爺子怒道:“她是你的女兒,你竟然對她沒有半分骨肉親情,連對一個養女都要對她好,你真讓我寒心。”
“爸,你怎麼能說這種話,瑜雅好歹也在溫家十五年,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女兒,至於馨雅……她流落在外十五年,擁有那樣的過去,我沒有這樣丟人現眼的女兒。”
溫皓文對溫馨雅沒有半點好感,一方面是因爲溫馨雅剛回到溫家時實在是太過粗鄙,另一方面未嘗沒有寧舒倩的枕邊風,再加上他又固執又好面子,自然不待見她。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陡然間在空空蕩蕩的客廳裡響起,不停的迴盪。
溫皓文只感覺面頰一疼,耳際一陣魔音穿耳,就像一道驚雷,瞬間擊潰了他的一切思想,然後他的世界在一瞬間變得四分五裂破碎不堪,他只能不斷的擴大着瞳孔:“爸,你竟然爲了溫馨雅打我?”
溫老爺子蒼老的手不停的顫抖着,看着兒子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沒有半點後悔,只是悔恨,悔恨自己太過縱容他,竟然養出了這樣薄情寡義的東西來,對元配妻子無情無義,對親生骨肉毫無人性,甚至說出不認自己骨肉這樣的話來。
他對溫皓文已經完全失望了:“不管你認不認她,但是她是溫家唯一的血脈,是溫家的繼承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你還有半點良知,就看在雲瑤的份上,在馨雅回到溫家後,就不要再多生事端,這是你欠雲瑤的。”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那隻打了他的手,依然還在顫抖着!
溫皓文看着溫老爺子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目光閃爍不定,閃動着陰鷙森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