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求生,孤注一擲,以最小的成本,去拼最大的利潤。愛睍蓴璩
這種做事方式,在幫派火拼中,是一馬當先,熱血最強;在國家大事上,就是銳意進取,不畏困難——而在早就被遊藝中心老闆調校過遊戲難度和命中率的捕魚達人有獎競賽遊戲中,則是自尋死路。
“我呀,是笑小雅和晉陽、顧念兩個的思想,真是典型的男、女差異呢。”
這時,他們的位置輪候到了,四人坐了下來。顧念心情不爽,要化悲憤爲食量,拿着菜譜牛肉丸子腰片腦花冬瓜蘿蔔平菇白菜一路海點下去。羅雅瑤不解,問安知薇:“怎麼玩個遊戲你就扯到男女思維方式上面去了?你腦洞開那麼大?”
“在原始社會,”安知薇索性開始胡侃,“女人和男人分工是不一樣的。女人負責留在山洞裡,照顧嬰兒老人,製作儲存食物。男人則結伴外出,在自然環境去與野獸搏鬥,獵取食物。所以女人必須能守,一旦洞穴失守,部落就會滅亡;男人必須要勇敢,因爲不勇敢的男人打不到食物,會餓死。經過幾百萬年的進化,這些特質早就世世代代地融入到我們的基因裡去。如今,小雅是女生,女生總是首先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保留後路。所以你穩紮穩打,打最保險,同時也有一定利潤的小丑魚;而顧念、徐晉陽是衝着獎品去的,他們一定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不惜輸光一百塊,也要去拼大鯊魚。櫟”
羅雅瑤嘴巴張大,下巴骨形似脫臼,驚呆了。
“安知薇,你這麼能侃,擡到如此高度,爲什麼你不去參加辯論隊?許天朗會愛死你的。”
許天朗是他們學校的辯論隊隊長——即將成爲前隊長,因爲他高三了,馬上面臨高考。是他們學校的名嘴,志願成爲律師。安知薇聳聳肩:“我喜歡彈鋼琴。涪”
“所以,女人都需要安全感?”
冷不防顧念插嘴問,這時第一鍋的火鍋料已經燙熟,青綠的大蔥,滑嫩的牛肉,雪白的凍豆腐,散發着誘人的麻辣味。顧念把一勺子牛肉倒給安知薇:“剛摔斷了腿,要吃肉補補。”
安知薇:“……”
羅雅瑤:“……”
好吧,顧念就是有把一切浪漫的事說得不浪漫的本事,難怪面對餘嘯言,他會有危機感。如今隨着餘嘯言受傷,似乎顧念也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了。顧念又把話題繞回來:“知薇,你剛纔說女人首先考慮自己的安全問題,保留後路?”
“從字面意義上來說,我理解爲:是的。”徐晉陽也照辦煮碗把牛肉倒給羅雅瑤,隨即大叫,“哎呀!顧念你牛肉放太少了,我們沒得吃啦!”
然後又忙着揮手叫服務生加菜。
接着剛纔的話頭,安知薇說:“嗯……我只是這樣分析而已。不過人都是分一個一個的,每個人性格不一樣,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論。”
說到這裡,她彎彎嘴角,例如她自己,或者她的血液裡就有着不安分的天性。所以反而會跟顧念這樣的人,相互吸引。
哪怕是餘嘯東……餘嘯東,儘管他外表是那樣的冰冷鎮定,無慾無求,可安知薇知道,他心底下到底壓抑了多少事,多少情。只不過不達到自己目的的話,不表露出來而已。
聽了安知薇的解釋,顧念眼神閃了閃,沒有再說話。
這頓飯大家吃得很舒服,一來無人管束,二來沒有什麼心事。吃完飯之後,四個人挺着肚皮,像個地主老財一樣叼着牙籤踱出門外。
“咦,知薇,是你的海報。”羅雅瑤發現了新大陸,蹦蹦跳跳地跑到商場的牆邊,那裡是張貼電影和明星海報的地方。今天也貼了一張一人高的大招貼畫,上面畫了好些明星,小小的一角里竟然是安知薇,“你的演出好像也就在下個月了吧?”
“不是下個月啦,班長大人又記錯了。是這個月十五號。”安知薇糾正。
羅雅瑤驚呼:“那豈不是隻有兩個星期了?”
安知薇點點頭,所以最近被老師逼練琴逼得苦不堪言啊。顧念這時候奇道:“演出?什麼演出?”
徐晉陽笑道:“顧念你也不知道是吧?知薇那傢伙,真是太低調了。要是換了林知夏,不知道——哎喲!你幹嘛踩我!”
羅雅瑤瞪着徐晉陽,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你說知薇
就說知薇,扯那些有的沒的幹嘛!”
林知夏如今被拘留在看守所裡,她證據確鑿罪名成立,儘管因爲年紀太小的緣故,既沒有公開審判,又沒有重判,學校卻也已經留她不得了。曾經的校花如今鋃鐺入獄,不少當初林知夏的觀音兵只直嘆自己當日瞎了眼。又有不少女生幸災樂禍。這個人如今成了南山中學最大的笑話,最大的不學好反面教材。
何況,安家的事羅雅瑤是知情的,當着矮人不說短話,她擔心在安知薇面前提起這個同父異母妹妹,會刺激到安知薇。徐晉陽的心思就沒有那麼細膩了,要經過羅雅瑤提醒才知道自己說錯話,趕緊兜轉回來:“知薇因爲在弗里曼教授的選拔賽裡表現出色,如今被演出商看中了。在這個月十五號,就要開始第一場正式的公衆演出啦!可不是學校那種假把式哦,是花錢買票的那種!你想想,幾百上千的門票,要是大家不認可你,要是你沒有票房號召力,憑什麼掏錢出來買?”
“咳咳,不要把話說過頭了。”徐晉陽吹牛皮倒把安知薇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她乾咳幾聲說,“真正有票房號召力的是前面那幾位啦。我只是搭個順風車而已——不過出場費倒是夠我請大家搓一頓的。”
徐晉陽歡呼起來:“哦也!我要去富麗華吃和牛刺身!”
然後他的耳朵就被羅雅瑤扯住:“吃吃吃,就知道吃!”
班長大人的眼鏡片閃着嚴厲的光芒,安知薇忽然發現羅雅瑤厲害起來也還真厲害。那邊廂顧念對她溫柔地笑:“你的第一次演出?我一定去捧場。”
安知薇心中一暖,就報以微笑:“如果抽得出時間就來吧。”那一晚之後,安知薇和顧念再次恢復正常的交往。顧念不辭而別失蹤了好幾天的事,水過無痕,誰都沒有再提起。明知道顧念那個不過是個一拆就穿的藉口,安知薇還是選擇了相信他。不是她大方,而是因爲那個帝都的家族,還有如今顧念所在的處境,讓她知道顧念既然選擇了不告訴自己,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男人有些事,是問不得的。安知薇前世並不知道這個道理,因爲太愛餘嘯東,她恨不得掌握餘嘯東的一切。她自己也恨不得爲餘嘯東掏出一切。在餘嘯東被派往山區工廠,染上痢疾生命垂危的時候,她熬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在金融危機來襲,餘嘯東分管的公司面臨破產的時候,她秘密拍賣了董薇董芫留下的最後幾件古董,拿來做打本的本錢東山再起……她總是認爲,她這樣對男人,男人也應該這樣對她。
記得有一次新年宴會,餘嘯東臨時有事必須馬上飛到紐約證交所去。已經梳妝打扮好的安知薇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馬上驅車到了飛機場。見到餘嘯東,她還很開心:“東,見到我你開心嗎?”
她記得餘嘯東當時的臉色就冷了三分,那時候只以爲他太累,原來只不過是他心已倦。
所以,現在這樣和顧念,就好了。互相有空間,互相有距離,只有彼此的身體交換着體溫,溫暖着彼此。
演出在即,她的練習漸漸繁重起來。因爲餘嘯言受傷,所以弗里曼教授獨自一人去了南音附中進行選拔,聽說進展並不順利,因爲教授要求太高,而且附中的學生並沒有傳說中那麼好。曾經滄海難爲水,安知薇本身擁有兩輩子融合在一起的鋼琴技巧,本身有着豐富而曲折的經歷,對樂曲的理解演繹,早就遠遠超出了一般同年人。聽過安知薇演奏的弗里曼教授,再去聽旁的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演奏樂曲,又怎麼會再有感覺?
這天傍晚,天邊彩霞透彤,火燒一樣。安知薇還留在琴房裡遲遲未走,爲一個協奏曲的片段傷神。
“怎麼彈都不對。總會錯音。”
她皺着眉頭,雙手虛撫琴鍵,不斷揣摩着樂譜意思,渾然沒有發覺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人。鋼琴前的少女低着雪白的頸脖,專心致志地研究琴譜,她烏油油的長髮挽起,兩頰如玉,長睫微顫,恰如古典油畫裡的貴族少女,淨扮的鴨蛋臉,水秀的眼睛。餘嘯言癡癡地看着,不由得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