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還在沉思,就聽戚里君道:“阿郎,有些規矩是可以被打破的,因爲你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少典阿郎,你的決定可以改變一切的!”
現在也只有戚里君知道阿郎心中的爲難,所以她說了上面的話,希望阿郎能在玲玲下葬的問題上少一點羈絆,爭取給玲玲以真正細君的身份下葬。
可是阿郎卻突然道:“不,玲玲一直想過平凡的生活,就讓她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吧!用石棺把她埋在小河邊的山上她刻石像的地方吧!不用薰香,不用金石玉器,因爲她不需要。”
說完這句話,他想起了在惡魔地域,玲玲曾對他說:“郎哥,咱們就在這呆一輩子了,你身邊有我,我身邊有你,多好啊!”
阿郎就在心裡默唸道:“玲玲,相信我,我一定會來陪你的!”
他做了決定,長老們立即去準備了,戚里君看了一眼阿郎,沒有說話,就去給玲玲穿四季的衣服。瑤瑤用細長的眼掃視了一下站在一邊朵姬。朵姬縮了縮脖子就走過去幫助戚里君幹活。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石棺已經打造好了,就停在大酋領府前的雪地裡。外面衆人在戚里君的安排下,七手八腳的將玲玲的屍體裝入石棺,阿郎感到心力憔悴,只呆在自己的房裡沒有出去。其實他是不忍心看着心愛的女人一點一滴的從眼前消失,睡入哪個冷冰冰的棺材裡。
第二日出殯,其實這是玲玲死後的第三日了,阿郎暈倒後昏迷了兩天的。出殯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映着雪地直刺人的眼。那時的出殯不像現在吹鑼打鼓的,也沒有鞭炮紙錢之類的東西,只有大家向死者的棺材前潑水,寓意是讓這清潔的水洗去死者生前所有的罪過,來生好生做人。
潑完水就出殯了,石棺被擡到山上,找了一個向陽的絕好的地方,挖了一個洞穴。當石棺被放入洞穴裡,戚里君和瑤瑤、花娃哭得死去活來了。阿郎無法再看,就度出來,一路走一路都是玲玲活着時雕刻的石像,這些石像大半被埋在雪裡了。阿郎摸着幾個石像,就像看見她在雕刻時憂愁的面容。
他一面走一面摸着這些石像,其實他一直搞不懂她爲什麼要雕刻這些石像呢,而且雕的又都是和希石像?難道她雕刻和希像只是爲了紀念在惡魔地域和阿郎的相識嗎?阿郎想着,就拿起一尊石像看了一下,就覺得這個石像面部輪廓很像自己。阿郎心裡想,是了,玲玲估計是太思念我了,所以就刻石像來表達情感。
看着看着,他就把石像翻過來,只見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着許多字,這些字都是大祭師一代一代造的,是在象形文字的基礎上經過加工的,這些字目前只有大祭師家族和長老們以及大酋領能夠認識外,沒有其餘的人能夠認識。自然阿郎從小就認識的。他將石像上的泥土和雪都剝落乾淨,就見上面寫着:“我的郎哥離開我已經三百零一天了,我做了這個石像,就像他在我身邊一樣。我愛你,郎哥,雖然你打過我,又不肯來找我,但你依然是我心中那個可愛的郎哥!”
阿郎心裡“咯噔”一下,立即又從土裡刨出一尊更大的石像,除去泥土,就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郎哥,風清月明,你在幹嗎?是不是在打仗?你受傷了沒有?你可千萬不能受傷,那樣我會牽掛你的。……有時想你想得腸斷心碎,可是有什麼辦法,你是阿郎,你要做高天上的雄鷹,兒女情長又怎麼能挽回你遠大的志向。我只有造了這些和希像來祝福你。祝福你,我的阿郎。”
阿郎看到這裡,腦子裡想起玲玲每個夜晚都對着這些石像發呆的神情,那種思念和擔憂折磨着她無法入眠,而自己則在外還胡亂的猜忌她和花成之間的關係。如果說玲玲有罪,那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
他想到這裡,淚水不禁涌了出來,好久才定下神來,他走了幾步,又拿起一塊石像,拂去泥土,上面還是密密麻麻的字:“郎哥那天來找我,我真的很高興,可是我等了一夜,他還是沒有來,我不怪他,因爲他有兒子,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我的郎哥,我有時好替你擔心,怕你累壞了身子,怕你的敵人傷了你。我對着清風說,對着明月笑,對着花草樹木喊着你的名字。阿郎,你不該是雄鷹,咱們只是男人和女人,回來吧,阿郎!”這應該是那次阿郎承諾晚上去陪她,結果黃帝摔傷了腿,他沒有去成的事。沒想到,玲玲都記在這石像上了。
看來這些石像就是玲玲的記憶,她把對阿郎的思戀,都寫在這些“紙”上,形成她自己特有的記憶。這些記憶不會隨着歲月消失,反而越來越厚重。
阿郎的眼睛模糊了,不經意的又翻出一塊,“長夜難眠,淚痕猶在。郎哥,你在遠方是不是也有我這樣的淒涼!郎哥,好想你……”
阿郎發瘋似的翻着地上的積雪,只見裡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石像,每一塊石像上都刻着阿郎的名字,阿郎回來許多天了,隨便看一眼這些石像就能感受到玲玲深切的愛,可是他一直沒有看。他沒有看,反而還是錯怪玲玲背叛了自己,致使她魂歸小河裡,這都是自己的錯啊。阿郎想到這裡情鬱於中,心口無端的刺痛,不禁向玲玲埋骨的地方,大呼道:“玲玲,爲什麼?爲什麼要讓我揹負對你的虧欠?”
話音剛落,打仗時受得傷痛發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整個人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後來大祭師花成將玲玲雕刻的這些石像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紀念阿郎鎮壓惡龍的石壁前面,因爲這些石像是阿郎永遠的痛,這也就是阿郎轉世爲張木青後,爲什麼來到這一片石人區就會無端暈倒的緣故。
……
阿郎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戚里君、瑤瑤、朵姬都圍在他的身邊焦急的看着他。但阿郎醒來時已經沒有了悲傷,因爲他確確實實的感到玲玲已經沒了,自己也死過了兩次了,死過兩次的人是沒有人類常有的情感了,在他的眼裡,這個世界和身邊所有的人都是過眼雲煙,什麼意義也沒有了。他從此不再牽掛、不再留念、不再痛苦、不再高興……因爲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他冷眼看着戚里君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但是想來想去,想的還是玲玲。你能告訴我玲玲是怎麼出去的?她又是怎麼掉到河裡的?”
戚里君見他剛醒就問這樣的問題,而且問得有點古怪,所以有點猝不及防,忙道:“是啊,這是有點不正常,我也一直在想呢!”
“你也在想嗎?”阿郎直視着她道,“那晚的火爐不是你生的嗎?”
“啊,阿郎,你是懷疑我放了玲玲嗎?我沒有的!”戚里君忙着解釋,“我怕玲玲冷,只是生了一個火爐,我連吃的、喝的都沒有送去。再說,我知道你深愛玲玲,打她只是教訓她,我也沒必要放她走啊!”
“那你說是誰放了她呢?”
“我……我不知道……”
阿郎嘿嘿的笑了幾聲,不禁喃喃的道:“你不知道?嘿嘿,你不知道?你是我得力的細君,但是你卻什麼都不知道?”
戚里君知道他傷痛已經使他失去了神智了,忙道:“阿……阿郎,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不好,我也正在查呢。現在都是亂糟糟的,總得讓我理一理頭緒吧?”
阿郎略一沉吟道:“不用你查了,把夢長夫叫來!”
頓時就有手下人去請夢長夫了。
不一會兒,夢長夫來了,阿郎道:“去,把那晚看守議事堂的所有武士都抓來!”
夢長夫應了一聲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