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亦北從臺上走回到親人身邊, 帶着一如既往的溫柔笑意,“外公,你們覺得怎麼樣?”
施允南對上他的目光, 驕傲的眼色止不住, “那還用說?溫大提琴家的演奏, 誰敢有意見啊?”
溫亦北低笑一聲, 忍不住湊回自己弟弟跟前, “你啊,……對我的濾鏡可太重了,替我低調點吧。”
“低調什麼?你的優秀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施允南迴答。
離得近的溫老先生聽見兄弟兩人的對話, 笑說,“你們兄弟兩人啊, 在外公眼裡都很優秀, 不用怕這些賓客們聽笑話!”
溫老先生知道他們兩兄弟這些年是相互扶持、鼓勵過來的, 一直都沒有起過矛盾。
即便施允南最後沒能走上‘小提琴家’的路,但也沒有絲毫影響溫老先生對他的態度, 他對兩個外孫都是說不出的滿意和疼愛。
周圍有賓客應和,“是啊,溫大少爺的大提琴,那的的確確沒話說!”
又有一道年輕聲線響起,“這當哥哥都已經表演了, 施二少爺這位做弟弟的, 是不是也應該上去表現一番啊?”
施允南聽見這話, 臉上的笑意微微凝固。
他第一時間朝着聲源望去, 是一名長相面生的年輕人。
溫亦北同樣察覺出不妥, 他剛準備替自家弟弟禮貌回絕,結果人羣中搶先響起了一道應答聲, “這必須的呀。”
溫程朗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代替施允南迴答,“我這兩個表哥,一個從小拉大提琴,一個拉小提琴,當年可是出了名的。”
兄弟兩人七歲那年,曾經報名參加過最具權威的‘華國器樂大賽’,一個拿下了大提琴的專組冠軍,一個拿下了小提琴的專組冠軍。
就連兩人的合奏項目,也從一衆青少年選手的混合組中拿下了優勝。
這事一經傳出,大家又得知他們是溫老先生的外孫,簡直是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只是好景不長,比賽結束後不到兩個月,兄弟兩人母親溫閔就意外離世,溫、施兩家大鬧了一場、徹底崩了情面,最終一人帶回一個孩子。
在場內賓客們大多數都混跡在樂圈內,對於豪門八卦的敏感度並不高,因此——
溫亦北生活在溫家,從小優秀到大的成績他們有所耳聞,但對於施允南這些年在施家的遭遇,瞭解不算多。
有中年賓客想起當年兄弟兩人的風光,笑呵呵地追加提議,“是啊,難得有這個機會,施二少爺不如也上臺演奏一首助助興。”
“……”
施允南沒答話,只是將目光轉向了溫程朗。
溫程朗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的視線,慢悠悠地走回到宋知秋的身側,端起酒杯微微示意的那一瞬間,明擺着是在惡意挑釁。
駱令聲和溫亦北看見這一幕,不約而同地變了神色。
駱令聲刻意收斂的氣場頃刻發冷發沉,而溫亦北則是默不作聲地護在了自家弟弟的跟前。
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溫家自己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施允南這些年的遭遇,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施允南早已經‘被迫’放棄了小提琴?
溫程朗故意藉着其他賓客的興致提議,說白了就是想要施允南騎虎難下,上臺後再當着全體賓客的面出醜呢!
溫老先生意識到孫子言語上的不妥,眉心微擰,“程朗,今天正好有這個功夫,不如你先給大家演奏一曲?好讓爺爺看看有沒有進步。”
溫老先生不想讓施允南爲難,也不想當衆斥責溫程朗不給面子,只好想辦法將話題挪了過去。
但沒想到的是,溫程朗刻意不接招。
他好聲好氣地回答,“爺爺,現在大傢伙都等着表哥上臺助興呢,我怎麼好意思奪了他的風光?”
“等他演奏完了,如果大家還想看我演奏,我在上場也不遲。”
溫程朗一改往日的刻薄,換成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彷彿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爲施允南着想。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有人看出點什麼,都不會在這種場合說他的不是。
溫程朗比兩兄弟就小了兩歲,從小在入門樂器的選擇上也是小提琴。
他七歲的時候,曾參加了另外一屆的華國器樂大賽,但在初賽就因爲拉錯譜子慘遭淘汰。
因爲前面有了施允南這麼優秀的例子,旁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拿來作比較,溫程朗每每都覺得很丟面子。
後來,施允南在‘小提琴’這塊領域沒了聲響,溫程朗才重新找回點自己的驕傲。
但壞就壞在,和他樂器體系差不多的溫亦北又做得比他更加優秀。
久而久之,溫程朗心裡的不甘就轉爲了嫉妒,再從嫉妒成了厭惡和針對,就這麼一步步地走到了現在。
外人看不出來,不代表溫家自己人看不出來。
溫巖峰瞧出兒子的刻意,眉毛立刻皺緊了,“溫程朗,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話語裡的警告意味還是特別明顯。
宋知秋一聽見他這說話態度,頓時開始維護自己的兒子,“你兇他做什麼?小朗今天好端端的,再說也是大家想讓允南拉小提琴的。”
她的視線越過丈夫,看向施允南笑着將話題挪回來,“允南,你可別掃了大家的雅興。”
這一來一回,在場衆人終於看出些名堂——施允南不打算上臺了?他放棄小提琴了嗎?
不過很快地,人羣中就有人接替回了話,“我看,施二少爺這些年在國外應該沒怎麼碰過樂器了,大傢伙就別爲難他了。”
“三少爺,你乾脆就自己上吧!我聽說你已經入圍了華國小提琴協會新晉會員?”
說出這番話的,還是之前那個提議讓施允南拉小提琴的陌生年輕人。
施允南感受到他和溫程朗的配合,笑而不語。
“協會新晉會員?”宋知秋猛然一喜,“小朗,這種好消息,你怎麼不早點和家裡人說?”
溫老先生和溫巖峰的面色也跟着一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畢竟華國小提琴協會的新晉會員,絕對不是那麼好入圍的。
比起宋知秋對於溫程朗演奏能力的盲目認可,他們父子兩人顯然更懂溫程朗的能力上限。
周圍的賓客們總算都明白了過來——
施允南小時候有這麼好的天賦,現在居然已經放棄小提琴了?
反倒是從小拿來做對比、天賦平平的溫程朗靠着自己的努力,就快成爲華國小提琴協會的新晉會員?
這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溫程朗當着衆多賓客的面,有些飄飄然地應話,“入圍這事還不確定,畢竟和我競爭的優秀的人那麼多。”
“不過,結果已經大差不差了……”
比起那些都才十八、十九歲的年輕小提琴手,他的演奏時間顯然更長,經驗也更豐富。五個名額,他再怎麼樣也能占上一個吧?
聽見溫程朗的應答,一時間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匯聚在了施允南的身上,有深表可惜的,也有明着感嘆的,同樣也少不了暗中貶低看熱鬧的。
施允南對於這樣的言論並不覺得丟人。
且不說他收穫了珠寶設計這項可以繼續發光的領域,單論小提琴上——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他對當初放棄小提琴的事是感到遺憾,但也明白往事不可追。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不復當年優秀,駱令聲也還是喜歡他的小提琴聲,這就足夠了。
至於這故意挑事的溫程朗,溫老先生八十大壽的面子上暫時不想計較,但再有一次,他可就不敢保證自己的拳頭會落在哪裡了。
相反施允南的鎮定,溫亦北見自家弟弟受到如此的目光洗禮,頓時對始作俑者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他剛準備開口,人羣之外就又傳來一陣騷動——
“莫覃老師來了!”
“莫老先生好。”
人羣自動繞開一方小道,露出來者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件鐵灰色的西裝,鬍子和頭髮都已經花白了,但他看起來精神矍鑠。
施允南認出對方,低喃了一聲,“……老師。”
駱令聲低喃,“老師?”
施允南彎腰主動解釋,“莫覃,國內最傑出的小提琴家。”
莫覃年輕時,還是第一個在國際上掌握重要獎項的華國小提琴家,他的身份由此可見。
“當年我在比賽中拿了一等,莫老先生曾經主動把我收入他的門下教導過一陣,可惜……”
可惜溫閔突遭意外逝世,而兩人的師生緣分也被迫終止,左右不過兩個月。
莫覃帶着一卷紙墨徑直走到溫老先生的邊上,中氣十足地賀道,“老壽星,祝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我這還要去外省參加研討會,臨時車開到這個片區,還能趕上來給你祝一祝壽。”
“夠了夠了,你這位老朋友能來就很好。”溫老先生說。
溫巖峰見此,代替父親收下了這副墨卷。
莫覃環視一圈,炯炯有神的目光忽地凝在了施允南的身上,“這位是?”
“老……”施允南的‘老師’兩字卡在了喉嚨中,只是中規中矩地喊了一聲,“莫老先生,我是施允南。”
莫覃認出他的模樣,立刻換上驚喜的面容,“允南啊?你讓老師看看,這一別都快二十年沒見了吧?長得這麼一表人才了!”
莫覃拍了拍施允南的肩膀,像是對着溫老先生、又像是和衆人說道,“允南是我在這個行業裡遇到過的最傑出的學生之一。”
“這小子當年的天賦,連我都要豎起大拇指。”
“……”
莫覃在圈裡是個出了名的直性子,上了年紀後更是將這點做到了極致。
在他的口中,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從不說一句假話。
此時此刻,他不僅對當年的施允南留有印象,而且剛見面就能當衆大誇一通,顯然是打從心底喜歡並且記得這位學生。
一旁的溫程朗聽見這話,眸底閃過一絲不悅。
他好不容易覺得施允南要在衆人面前丟臉,結果這個老不死一來,三言兩語就又將施允南捧到了天上。
我呸!
當年天賦再出衆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連琴弓都拿不起來了?
有賓客注意到了溫程朗的細微反應,帶着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問,“莫老,要是我沒記錯,溫三少爺也在你的門下待過一陣子?”
溫程朗暗暗抽了一口氣,突然多了一絲不安。
比起當年施允南的優秀主動吸引了莫覃,他能夠在莫覃的手底下學琴,完全是因爲宋知秋端出了溫老先生的面子,對方纔不得不收。
而且不到三個月,溫程朗就被莫覃勸退了。
下一秒,就有賓客接話道,“莫老帶出來的學生,哪個不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剛剛不是還說溫三少爺就快入圍爲華國小提琴協會的新晉會員了嗎?”
“……這也是一等一的厲害!”
溫程朗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他對上莫覃投來的目光,心虛感頃刻間爬了上來。
要知道,莫覃是華國小提琴協會的主席,就是負責這次評選的核心評委之一。
“程朗,你還沒收到協會的通知?你……”
入圍評選的初試結果已經出了,溫程朗並沒有被選上,作爲當事人的他應該再清楚不過這個消息。
莫覃的疑惑只停留了兩三秒,就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眸光中充斥着滿滿的不贊同,但終究沒有當衆拆了溫程朗的臺。
“溫老,不是我說啊。”
莫覃將視線挪回到溫老先生的臉上,交心般地低聲囑咐,“天底下的好音樂是容不得弄虛作假的,做人也是。”
“……”
這話一出口,明白人就都懂了。
莫老沒有當衆戳破溫程朗的謊話是看在溫老先生的面子上,但隨後而來的一番囑咐,卻比當衆戳破溫程朗更要誅心。
施允南和駱令聲對視了一眼,彎下腰來,“駱令聲,看見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免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駱令聲瞧見他眉眼間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迴應,“嗯,他不如你。”
施允南原先只是想要吐槽一下溫程朗,沒想到平白無故又得到了駱令聲的誇獎,他嘴角一翹,別提心情有多好了。
溫老先生和溫巖峰互看了一眼,心底難掩對溫程朗的失望,但他們都將這份想法掩藏得很好。
面對着全場衆人的目光,溫程朗滿腦子嗡嗡作響,恨不得找個地洞直接鑽下去。
要知道,他已經給自己保留了餘地——只說有機會,還不一定會被選上新晉會員,就是爲了日後能給自己挽尊。
結果呢?
莫覃一來就給他拆臺了!無形之中還給他拆得穩又準!
這老不死的!
溫程朗內心又氣又悔,他要是知道莫覃會來,肯定不會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那種話。
宋知秋也知道兒子撒了謊,她心裡的驕傲頓時卸了個乾乾淨淨,但又不願意兒子在衆人面前輸過施允南一頭。
“程朗,既然是爺爺壽誕,你作爲長孫,就上去演奏一曲助助興。”
以前再好又能怎麼樣?橫豎施允南已經不會小提琴了。
只要溫程朗待會兒的演繹夠出色,誰還會計較那些言論啊?實力纔是吸引目光的硬指標。
溫程朗練了十幾年的小提琴,雖說沒能像溫亦北那麼大放異彩,但在她這個當媽的眼中,自家兒子也是絕對不差勁的!
溫程朗想了想,只好應下。
他這會兒要是甩臉色離開,只會將自己的處境弄得更尷尬。
溫程朗在衆目睽睽之下上臺演奏,爲了溫老先生的壽宴,他也在琴曲上下過一番練習,就是爲了不輸溫亦北太多。
只可惜,他還心神不寧着,剛開始就一連拉錯了好幾個音。
這樣的失誤太過明顯。
別說是常年泡在音樂裡的各位賓客,就連秦簡和袁猛都聽出了瑕疵。
全場都算給足了溫老先生面子,大家極力忍着笑,但無一不在心裡感慨——
是美玉還是破瓷,金剛鑽一試便知。
施允南只是可惜了沒繼續小提琴的路,要不然以他當年的天賦,肯定也能和自己的哥哥並肩高站。
而不是像溫程朗這般,只會空口說大話!
……
下午四點半,宴會廳內的賓客就慢慢散去了。
施允南陪着駱令聲回到雅間,輕嘆一聲坐在了沙發上,“累了。”
“聽溫先生的意思,待會兒還有晚宴?”
“就是家宴,聽我哥說,二姨他們一家晚上才能趕過來。”施允南解釋道。
溫老先生膝下一共有三個孩子,大兒子溫巖峰,二女兒溫秀,三女兒溫閔。
溫秀早年間嫁給了一位外省的木雕商,如今過得格外幸福知足,上個月連小外孫都有了,正好想要藉着這個機會帶來讓溫老先生這位‘外太公’瞧瞧。
“這麼多人?”
駱令聲眼角流露出一絲訝異。
施允南精準捕捉,湊上前來說,“你要是覺得不適應,其實可以直接回駱氏的,沒關係。”
他原本就是想帶駱令聲來和溫老先生碰個面,讓彼此知會一下對方。
至於接下來的這場家宴,在距離感上的確太近了一些,兩人的關係還只是停留在‘協約婚姻’上,施允南不想讓他爲難。
“不會。”駱令聲回答。
既然他已經應承下了溫巖峰的話,就不會臨陣脫逃。最主要的是,剛剛在宴會上他和溫老先生幾乎沒有過交流,他對這位長輩的心思暫時還不看透徹。
施允南見駱令聲打算留下,心底不自覺地透出一股歡喜,彷彿真的有了種‘帶老公介紹給親戚認識’的微妙感。
他趁着雅間裡暫無外人,忍不住握緊輪椅兩側的託手傾了上去,“駱令聲,你會不會緊張?”
“緊張?”
施允南‘嗯’了一聲,又說,“對我來說,溫家只有外公、舅舅和我哥值得在意,後面兩位對你應該沒什麼意見,那就只剩下外公的態度不明確了。”
施允南這話是說給駱令聲聽的,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駱令聲心上一凝,問,“你怕溫老先生對我有意見?”
“不怕。”
施允南搖了搖頭,湊得更近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外公對你的態度無論如何,我都無條件地偏向你。”
從協議結婚,到動了真心,駱令聲都是他看上的人。
施允南希望自己僅有在意的三位家人能喜歡駱令聲,當然,即便家人們真不喜歡,他也不會改變自己內心的選擇。
——我都無條件地偏向你。
駱令聲默默回味着這句話,微微揚脣,“知道了。”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一陣敲門聲,秦簡的聲音傳來,“家主,集團有份緊急文件要你審閱後電子籤。”
施允南挪回身子,駱令聲同時開口,“進來吧。”
其實原定週二的事務是很忙碌的,但駱令聲爲了施允南的一句話,特別抽出了四個小時的空閒。
如今臨時又多了一個晚宴,這才造成了加急事務的堆積。
秦簡推門而入,將已經打開電子版本的報表遞給駱令聲。
施允南看了一眼時間,“我出去晃晃,不打擾你們了。”
“最多十五分鐘。”駱令聲簡明扼要地給出時間,“我處理好就去找你。”
“好。”
施允南勾脣,乾脆將安靜的雅間留給他們。
他出門沒多久,就遇上了來找人的溫亦北,“允南,怎麼就你一個人?駱先生呢?”
“家宴就擺在六樓,賓客都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你們隨時可以先下去。”
“不着急,他有點事務要處理。”
溫亦北聽見這話,點點頭,沒有多問。
兄弟兩人並排往側廊內走着,靠近拐角處時忽然聽到一陣壓得很低的咒罵聲。
“媽的,見了鬼了,我每次只要遇上施允南就沒好事!今天丟臉是丟大了!”
“你瞧見他剛剛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沒?要不是看在我爺爺的面子上,我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施允南和溫亦北聽見這話,同時停下步伐——這道聲線的主人是溫程朗。
“朗哥,別惱了,大不了晚上去酒吧喝酒,再包幾個漂亮妹子?”
“不去,待會兒還有狗屁家宴。我媽那爭強好勝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就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生怕他們兩兄弟佔了我的地位。”
“我今晚要是不去,她能直接扣了我的銀行卡,那本少爺以後哪裡瀟灑去?”
“那我先走了?”
“嗯。”
溫程朗應了一聲,似乎還覺得心裡的憋屈勁沒有發泄夠,繼續低聲罵罵咧咧,“施允南這個賤種,他才叫沒出息?”
“有娘生沒娘養,施家那邊混不下去了,現在居然找個殘廢過日子,再有錢又有什麼用,我……”
咒罵聲戛然而止。
溫程朗對上施允南和溫亦北兩道身影,差點噎得一口氣上不來。
大概是在背後辱罵結果被正主抓了個正着,溫程朗的臉色很快也就掛了下來,理不直氣卻壯地喊。
“你們兩兄弟什麼毛病?躲在這兒聽牆角?”
溫亦北看向溫程朗身側的人,果不其然,是剛剛在宴會上提出要讓他拉小提琴的陌生年輕人。
現在看來,這人就是溫程朗的狐朋狗友,剛剛兩人一唱一和的,想要讓施允南在賓客們面前難堪。
此刻,施允南眸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看在溫老先生的壽宴上勉強忍下。可唯獨溫程朗罵‘駱令聲是殘廢’的這事,他忍不了!
“溫程朗。”
施允南的右手手指轉溜了一圈就握成了拳頭,眼神冷得似乎可以殺人。
溫程朗被他的冷遂視線盯着毛骨悚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施允南,你……”
“允南,你等等!”
與此同時,溫亦北也攔住了施允南的行動,“今天是外公生日,當年的事情別再讓他有機會鬧出第二次。”
“哥?”
施允南心緒一僵。
溫程朗見兄弟兩人在這件事情上起了分歧,頓時哼笑道,“就是,爺爺生日呢,再把他老人家氣出什麼病,你們就別想……”
“我不讓允南打你,不代表我不會打你!”
——轟!
溫程朗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溫亦北突如其來的一拳給揍懵了,後撤兩步倒在了同伴的懷裡。
施允南驚訝,他沒想到溫亦北向來只會拉弓的手居然破天荒地揍了人。
“哥,你……”
“你別管。”溫亦北護在自家弟弟身前。
他溫柔慣了的神色此刻已經染成了怒色的紅,而語氣中含着壓不住的氣顫。
“今天是外公生日,所以出了事我擔着!你休想像當年一樣再拉我弟下水!”
“溫程朗,你給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