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鑼密鼓地行進着,轉眼到了元宵節。
一年僅有一次,地位僅次於春節,和中秋並肩的大節,恆豐大樓略顯清靜,但位於十三層的盛德傳媒卻座無虛席,連老闆張大爲都親自坐鎮,只因明天就是競標的日子。
下午五點半,任丹丹振臂一揮宣佈下班,頓時整個樓層都沸騰了。
“哦,終於熬出頭了,我要回家抱孩子嘍!”
“切,什麼抱孩子,抱媳婦纔是真的吧?”
“你管我抱誰,不管抱着誰,老子都要睡覺!”
“嗯嗯,我也要睡,一定要睡個昏天暗地。”
“就是就是,不定鬧鐘,睡到自然醒。”
“……”
“呀,不行吧,明天競標,咱們還不能睡!”
“大家放心,明天競標之後,放你們企劃部一個禮拜的假!”張大爲發話了。
“哦耶~,張總萬歲,張總萬歲!”
“……”
連着一個禮拜吃喝拉撒都在公司,任丹丹早就想她家裡的那張大牀了。
沒工夫收拾自己已經不能見人的辦公室,任丹丹閉着眼睛用手攏了攏長長的波浪捲髮,然後拎起包包就要回家。
“丹丹!”張大爲已經在任丹丹的辦公室門外等候多時了。
任丹丹皺眉,放慢步子瞥了一眼門外的某人,然後將人忽略得徹底,徑自向前走去。
現在,什麼都攔不住她回家睡覺。
“丹丹!”張大爲又好脾氣地叫了一聲。
“幹嘛?”任丹丹跺腳,揪着頭髮轉過身,心塞至極,“工作都做好了,我要回家睡覺!”
張大爲搖頭,提步上前,把藏在身後的燙金請帖遞到任丹丹面前,“今天是元宵節,別怪我沒提醒你!”
任丹丹愣住,猛地反應過來,對呀,今天是元宵節,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見任丹丹想起了自己不可或缺的重要身份,張大爲低頭一笑,拍着任丹丹的肩膀,好言勸道:“走吧,我給你準備了衣服,去換上,頭髮也去整整!”
“我不要!”任丹丹一口回絕,“就這麼去!”
說完不等張大爲同意,拽過請帖捏在手裡,大步流星地向電梯走去。
請帖是中國愛心基金協會A市分會的請帖,每年的元宵節前後,A市分會都會舉行一次慈善募捐活動,得益於多年前的一個衝動,任丹丹一躍成爲A市分會的名譽副會長。
以任丹丹的性子,這種出頭的事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第一年她躲在景家療傷,沒把邀請當一回事,結果基金協會把她的豐功偉績大肆宣揚,一夕之間,她成了報紙與電視臺爭相採訪的寵兒。
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這些年任丹丹不敢再把邀請當兒戲,每年都乖乖赴約。
以往都是元宵節前,或者是元宵節後,今年巧了,和元宵節撞了個滿懷。
任丹丹仰靠在車座上,砸吧着嘴無限感慨,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是在景家過的,熱騰騰的飯菜,說不盡的玩笑嬉鬧,其實,她很羨慕景玉,從認識的那一天就羨慕,羨慕得讓她嫉妒不起來!
其實如果不去計較,景玉擁有的一切也是她的,可她,終究是個外人。
莫名的,任丹丹想哭,所以一頭扎進真皮座椅,蜷縮着身子不理人。
從後視鏡裡看到任丹丹沉默,張大爲疼惜地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細算來,他知道任丹丹要比任丹丹認識他要早上很久。
多年前的夜晚,主持人在舞臺上娓娓訴說一個女孩的偉大與無私,從那時起,他就被任丹丹的倔強徵服了。
任家的沒落在當年是一件轟動不小的新聞,而張大爲身爲任家的鄰居,瞭解的更多也就不足爲奇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認下任家這對女兒,只可惜,他下手晚了!
。。。。。。
名爲慈善募捐,實則卻是變相的攀比。
以任丹丹目前的經濟狀況,不依靠別人的救濟已經是阿彌陀佛了,她卻還頂着一個名譽副會長的名號,多麼諷刺?
是啊,諷刺,從二十二歲開始,她的人生就變成了一個大寫的諷刺!
“您好先生,請進!”
“先生您好,請進!”
笑容甜美的迎賓小姐候在門前,一一接過賓客的請帖。
輪到任丹丹,意外出現了。
因爲任丹丹跟在張大爲身後,身上穿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職業套裝,迎賓小姐誤以爲任丹丹是張大爲的秘書,根本沒有注意到任丹丹手上的請帖。
任丹丹拿着請帖頓了足足十秒鐘,直到她的停滯不前影響了賓客的入場速度,迎賓小姐才意識到不對,慌忙接下任丹丹手中的請帖,眼中滿是震驚。
“我可以進去了嗎?”聲音淡淡,平靜無波。
“可……可以,您請!”
後面迎賓小姐抱歉的話任丹丹一個字都沒有聽,不是不接受,而是她不夠格,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了不是嗎,她這種人還能來這種地方真是天大的笑話!
“張總,您自便吧,我餓了,要去吃東西,一會兒您幫我籤個到,我就不過去了!”
來到主會場,任丹丹隨意極了,丟下一句話便向自助餐區走去。
張大爲沒有說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任丹丹的背影,然後端起一杯酒,去做他商人該乾的事。
上層社會就是上層社會,就連一杯果汁都是精益求精榨出來的。
任丹丹流連在自助餐區,不顧形象,大快朵頤地吃着。
吃飽喝足,也不挑地方,倒在沙發上悶頭就睡,現在的她站着都能睡着。
。。。。。。
“肖先生,非常感謝您能應邀前來,忙碌了一天,您應該也累了,我們在樓上準備了房間,您……”
“不必了,謝謝!”
“呃,要不我陪您去樓下走走,今天……”
“我想自己靜靜,可以嗎?”肖墨轉身,看着身旁喋喋不休地陪同人員,聲音冰冷。
“呃好的,有什麼需要您call我!”
“OK!”肖墨點頭,迫不及待地應道,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樓下,他恨不得立刻飛奔下去。
一般上層社會的聚會,吃食只是一個擺設,所以自助餐區除了呼呼大睡的任丹丹,再無二人。
肖墨放輕腳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薄冰之上,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任丹丹睡得很沉,絲毫沒有感覺到近在咫尺,呼吸着同一片空氣的肖墨。
“丹丹!”肖墨開口,聲音輕柔,消散在空氣中。
五年的空想,今天佔據心頭的人兒終於真實地出現在眼前,肖墨卻出奇的冷靜。
“丹丹!”肖墨呢喃,溫柔地注視着任丹丹,怎麼都看不夠。
。。。。。。
像所有夢幻般的童話,酒會在十二點正式結束,只可惜任丹丹不是灰姑娘,既不向往舞會,也不會感嘆時光飛逝,她只想睡覺。
“啊~,結束嗎,我可不可以不要走,我要睡覺!”
“走啦丹丹,快起來!”張大爲耐心地勸着。
突然,張大爲頓住,眼睛盯着蓋在任丹丹身上的青灰色男士大衣,眉心皺成了一團,“丹丹,這是誰的衣服?”
“什麼誰的衣服,當然是我的啦,景玉給我買的!”任丹丹半睡半醒說着夢話。
“瞎說,你來的時候穿的是景玉給你買的衣服不假,但這件呢?”
張大爲面露凝色,任丹丹漂亮性感,對男人來說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他之所以每次都和任丹丹一起來,就是爲了給任丹丹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嗯?”任丹丹眯着眼睛坐起身,拽過身上的衣服,頓時杏眼大睜,“這是誰的衣服?我的呢?”
最終,因爲衣服,任丹丹和張大爲與會場的工作人員僵持半個小時之久。
最終,衣服無疾而終沒有找到,爲了自己的小身板考慮,任丹丹只好套上這件沒人認領的大風衣,因爲外面的風着實冷啊!
站在三樓的觀景臺,肖墨目送任丹丹和張大爲離去,在他的認知裡,任丹丹是不會要他的衣服的,是他認識的任丹丹變了,還是他本來就認識錯了?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肖墨拿出手機,輕輕勾了勾脣角,接聽電話:“到了?”
“是啊,剛下的飛機,聽說你也在A市,出來喝一杯吧?”
“你明天還要工作,早點休息吧!”
“不是吧black,你把我叫來A市,難道只是讓我參加中企明天的審標?”
“不然呢?”肖墨反問,心情好到爆,“山本,辛苦了,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先記下。”
“不,不是,black,你把我搞糊塗了。”
“有什麼好糊塗的,專心審你的標,審完之後滾回你的島國,什麼時候去紐約,我請你吃飯。”
“那今天呢?”山本小一郎凌亂了,他在A市,肖墨也在A市,爲什麼不是今天?
“我兩個小時之後的飛機回紐約。”
“what?”
要不要這麼急?
“black,咱們兩年沒見了吧,你就不能爲我多留一天,中午,明天中午我就完事啦!”
“不行,我必須現在走!”
“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再留他就捨不得走了!
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多想她一秒,就捨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