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思緒從冰冷中恢復過來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我還活着。
槍沒有響,就像是我第一次開槍時不過那樣,這次不是基錘的問題,而是那發子彈,那發子彈是萬里無一的啞彈。
我把彈匣退出來,千思萬緒的看着那顆子彈發呆,由於長時間處在彈匣的底部,它已經有點兒生鏽,估計年代久遠讓它成爲了啞彈,但就是這麼一顆子彈救了我一命。
我欲哭無淚的把槍撇到一邊,垂頭喪氣的癱倒在牀上,看來我已經失敗到連自殺都要費點功夫了。
我看見天花板的角落裡有蜘蛛在結網。
那隻蜘蛛努力的把破碎的網補好,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把網接上去,然而總是因爲摩擦力不夠從房檐頂上脫落下來,掛在牆壁上。
然而就算是這樣,它還是固執的重複着這個註定會失敗的過程,低等生物的大腦,似乎不能理解重力這個概念,它只是遵守着基因裡面刻着的本能。
我默默的計算着它失敗的次數,大概十五次以後,它終於把網接了上去,一陣微風差點讓它的努力功虧一簣,但是好在網挺住了,沒有斷裂。
它疲憊的爬到網的中間,默默的等待着獵物。我感覺我的心思平靜了一些,嘗試着躺下來睡覺。
一隻蜘蛛尚且爲了生存而努力掙扎,我又有什麼抱怨可言呢?在逆境中,自我了結生命不算是偉大,明明揹負過多,卻毅然前進,纔是真的偉大。
不管你選擇放棄還是堅持,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是比起躺下等死而言,努力掙扎更讓人敬畏。
所以,我也想拼命努力掙扎看看,苟延殘喘也罷,掙扎,掙扎再掙扎,一直堅持到最後。
“感謝你教會我的道理。”我翻過身對蜘蛛自言自語,把眼角最後一滴眼淚擦乾淨後,我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香,天大亮的時候,我注意到外面有人長出一口氣的聲音,然後是什麼很沉重的東西放了下來。
我起牀打開門,看見我那熟悉的老朋友。
男人對我點頭致意,幾天不見,他肩膀上的那幾朵蘑菇長得更大了,在灰暗的房間裡閃着亮光。
他撩起袖子,在胳膊上寫着什麼,我看見那是一行字:“你還活着,真好。”
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我現在的心情,沉思良久,只能揮手和商人打了個招呼。
“很久不見,看見你也沒事真好。”
不管怎麼說,商人似乎是這個森林裡面,唯一對我表達善意的人,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世和來歷,但是我們依然可以成爲朋友。
我走出房門,關掉髮電機。外面有一口水井,我從井裡面提了點水,然後用一塊破布當做毛巾,擦乾淨了臉。
所謂的“寂靜森林”比起原來的乾草地,要陰鬱許多,我的庇護所周圍的籬笆倒了一半,基本沒有什麼防護可言,連房子都是破損的,因爲房間太多,而且牆體上堵不上的破洞到處都是,我在半夜不得不集中防守我的臥室,隨便什麼東西都能從牆上的破洞進來,在其他的房間遊走,而我與它們僅僅一牆之隔,這種感覺即使想想都覺得恐怖。
現在是早上八點半,太陽剛剛從林木的頂端升起,蒼白無力的光從天空中灑下來,給房子周圍的草地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暈。遠處的森林中瀰漫着縹緲的霧氣,偶爾從中傳來一聲不知名生物的嘯叫,讓人隱隱不安。
我張開雙臂,任憑冰冷刺骨的晨風劃過我的身體,帶走被窩中的最後一點餘熱。臉上的水珠也逐漸在冷風中蒸發乾淨,我驚訝的發現,在井底的倒影裡,我的臉竟然恢復了光澤,雖然還是有大塊大塊的淤痕,但是和一開始那張醜的讓人嘔吐的臉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在恢復容貌的欣喜中,我把雙臂搭在井口的邊沿,看見了什麼東西在井底隱隱約約的蠕動,凝神細聽,還能聽見熟悉的聲音。
看來井底也生長着蘑菇,而且在我能夠到的地方,就生長着一叢,我伸手把那叢蘑菇摘了下來,拿着它走進房間。
商人看見我手中拿着的蘑菇,眼睛一亮,我把蘑菇放在他的身前,笑道:“送給你。”
商人從口袋裡掏出炭筆要開價格,被我拒絕了,我主動把蘑菇放進他的麻袋裡面,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要伸手幫我打開麻袋的袋口,但是最後手卻收了回來。
手電的電池是消耗品,需要備着。商人掏出兩塊破舊的電池,我試了試,從電池的成色來看,雖然裡面不可能滿電,但確實能亮,爲此他給出了50聲望的價格。
一個手槍彈匣被我不客氣的買了下來,裡面有八發子彈,我估算過,如果我每天購買一個,那麼我的彈藥庫存將會越來越充足,只是要注意消耗就好了。
我又注意到這裡也有出售那種莫辛納甘老式步槍的子彈,光是一發就需要40聲望,我把我那一罐同樣的子彈拿出來擺在商人面前,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我從坦克裡面找的。”我笑着說。
“你很出色。”商人寫道。“那是二戰坦克的殘骸,裡面有時候確實會有物資。”
我又注意到一粒粗大的紅色子彈,那似乎是12口徑的霰彈。價格也是40聲望,和那種土製的霰彈不一樣,這是真真正正的軍用子彈,當你搖晃它的時候,裡面有鋼珠滾落的聲音,裡面一小半是火妖,另外一大半裝的都是沉重的上百顆的鋼珠。
“這一發子彈威力怎麼樣?”我問道。
“駝鹿,森林中最大的生物,最多兩發。”商人簡短的回覆。我猜他的意思應該是即使面對一種叫做駝鹿的生物,兩發這種子彈就能解決它。
我曾經在動物世界節目上看到過一隻駝鹿,它走在公路上,旁邊開來一輛小轎車,和駝鹿比起來小轎車就像是一輛玩具車那樣渺小,這傢伙的角能頂到一層樓的天花板那麼高。
我把玩着手中那顆沉重的霰彈,看來這種子彈的威力真的很大,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探索隊裡面的人沒有配備能發射這種子彈的槍支,而是統一的軍用步槍。
我賣了一點雜七雜八的東西,聲望早就已經入不敷出。很多次商人都只是指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個數字,不停的搖頭,他是提醒我聲望已經完全不夠了。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傳來悅耳的車鈴聲,與此同時,我聽到一聲蒼老但是中氣十足的喊聲:“頭兒——”
外面樹冠上的鳥兒都被這一聲嚇跑了。
“我——把——你——的——東——西,拿來啦——!”
我打開門,看見“自行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正用手在嘴前作喇叭狀,那隻扶着車把的手還不停的撥弄着鈴鐺,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
“行了行了,別把樹林裡的怪物招來。”我對他說,他看見我出來,十分高興,從衣兜裡掏出滿滿的瓶子灌了一口,奇怪的是這個瓶子我有點兒眼熟,似乎不是昨天我給他的那一瓶。
接着,他“哐啷——”一聲,把背上的大櫃子放在地上,櫃子幾乎都散了架。
“頭——兒,是給你搬——進去,還是怎麼——樣?”
這老傢伙似乎在發酒瘋,所幸他騎車的時候沒摔倒在路邊被巨犬吃掉,或者被野人一棍子敲成傻子,雖然他本來的智商也不正常的樣子。
“就......搬進去吧。”我無奈的說道,這個櫃子真的很重,自行車和我吃力的挪動着櫃子,商人吃驚的在房間裡看着我們的表演,當我們總算把櫃子安置好的時候,自行車對我一鞠躬,說:“感謝——頭兒的酒!”隨後呼啦一下躥了出去,風馳電掣的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跑那麼快,看着他連車把手都抓不穩的樣子,在小路上歪歪扭扭,幾次都幾乎摔倒。當我打開那個破櫃子的時候,我都明白了。
這傢伙喝的是我的酒精,他把我所有的酒精都拿走了,怪不得上一次我見他的時候還是正常的樣子,這次看見他他卻在發酒瘋,雖然是自己釀的,但是那可是純酒精!人喝了不發酒瘋纔怪!
我默默記在心裡,以後讓他搬家,原來的家裡決不能有酒,不然都會被這個傢伙拿走。
我拿出了我剩下的所有釘子和木板,先做了十幾個釘板,一股腦兒的賣給商人回血,剩下的所有釘子木板,我一點都沒有浪費,全部用來加固我的庇護所,我把臥室打造的固若金湯,窗戶上釘了足足兩層木板,再把衣櫃拖到後面頂着,這下就算是裂頭怪,也不可能輕易地撞進來。
我又修繕了外面的籬笆,雖然它們大多數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我還是設法讓它們立着,然後在草叢裡安置了我所有的捕獸夾。
這下我的安全係數就要高的多了。
我又注意到昨天晚上我被血影追逐着的時候摔倒的那個溝壑,那並不是什麼溝壑,而是一個大坑,坑底還有新鮮的泥土,我不知道這個坑是用來幹什麼的,姑且就先讓它在這裡吧。
我還注意到,東邊發電機的那個小房子裡面,有一個上鎖的箱子,我用細鐵絲反覆捅過,怎麼也打不開,裡面或許有好東西,但是沒有鑰匙註定不可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