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常年孤身闖蕩江湖,沒有點真本事,何以混飯吃?他不僅說得一口好快板,還會一套實打實的拳腳功夫。
伯父雖文化程度不高,卻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知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烏海和烏江四五歲的時候,便將他自己的那一套防身功夫教授與他們。
烏海學得認真而專注,並一直勤於練習,漸漸得掌握的差不多。而烏江卻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並不熱衷,因此未學到幾分。
所以,烏海在烏家臺是有名的“大哥”。不過,烏海從不沒事兒找事,而是遇事不怕事而已。
“海哥,看我給你準備的寶座。”
王大壯熱情地勾着烏海的脖子,將他讓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寶座”上。那是一張綁着棉墊子的小板凳。
烏海看看那張被一羣磚頭簇擁着的小板凳,霸氣地說:“我還是跟弟兄們一起坐磚頭吧。”
說着,將那小凳子遞給梅雪,梅雪也不推讓,接過來讓梅潔和烏夏坐了,自己坐在烏海旁邊的磚頭上。
她今天算是真正見識了烏海的本事,現在滿心都是對他的崇拜和驕傲,連看着他的眼神都變得格外明亮了。
《射鵰英雄傳》開始了,電視裡傳來那首好聽的《鐵血丹心》。王大壯悄悄塞給烏海一把洋糖,眨眨眼低聲說:這是別人給我爸送的。
烏海給梅雪、烏江還有烏夏梅潔一人分了一顆,將剩下的裝進衣兜裡,又給自己剝了一顆,塞進嘴裡。
真甜!這是他來礦上最甜美的一個夜晚了。
烏成祥這天下班回家,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咦,他爸,你今兒遇到啥好事兒了?”
月芳看着平時蔫不出出的丈夫,今兒眼神裡都放着光彩,不禁問道。
“嗯,還真有好事兒。”烏成祥酣然一笑說。
“啥好事兒?快說說。”月芳一聽有好事兒,大眼睛忽閃忽閃也蹦出一片火花來。
三個孩子停下碗筷,一齊看着父親。
烏成祥看着孩子們期待的眼神,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隊上提拔我當班長了。”
“爸爸,班長是多大的官啊。我長大了也要當班長。”烏江搶着說。
烏成祥看着小兒子可愛的樣子,不禁逗笑了。
“官也沒大多,就是每個月能多領十塊錢呢!”
“哦,那還真不少呢!”月芳也很開心。
她又問:“上次那事兒,你們隊長再沒提?”
“沒,不但沒提那事兒,還是一個勁誇咱小海呢。”
“啊,爲啥誇小海?”月芳瞥了一眼烏海,不解地看着烏成祥。
烏海知道是咋回事,但只顧悶頭吃飯,並不參與爸媽的談話。
“因爲哥哥救了他兒子的命唄!”烏江總是嘴快。
“什麼?咋回事?”月芳一聽,眼睛瞪得更圓了。
烏江於是將那天發生的事兒從頭至尾,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直講得心潮澎湃,眉飛色舞,彷彿講一個傳奇故事一般。
烏成祥和月芳聽得更是驚心動魄的,他們一會兒瞅瞅烏海,
一會兒再瞅瞅烏海,好像不認識了這個大兒子一般。
月芳突然想起那天趕車老漢的話來,不由失聲道:
“啊呀,怪不得那天那個趕車老漢說,阿海將來有大出息呢!”
烏成祥一聽更是驚奇,“你知道那個趕車老漢是誰嗎?”
“誰?”
“聽說那個老漢曾經是一個很有名的陰陽先生。後來因爲破四舊,被革命不敢做陰陽了,就在礦上趕車。”
“唔……那他說的,說不定很靈驗呢。”月芳現在看着烏海,就像看着哪吒三太子一般。
做爲父母,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兒女成才啊。聽說兒子將來有出息,這比每個月多領幾十塊錢還高興呢。
烏海吃完飯,放下碗,看看期待值蹭蹭往上直飈的爸媽,隱隱有些擔心,便說:“爸,媽,你倆可別做美夢了啊。你兒子將來說不定就是下井挖煤的礦工而已。”
“哎,兒子,當煤礦工人多沒出息”月芳聽兒子這麼說,忙說,“你一定好好學習,將來當大官呢!”
“當官不好,太複雜太累。”烏成祥說,“還是當個大富商好。自由,不受人擺佈。”
“我既不想當大官,也不想當富商”烏海冷冷地說。
“那你想當啥?”烏成祥和月芳異口同聲問道。
“我想……我想當個武功高強的俠客。”
烏海眼裡閃着一團神往的光說,“就像陳真霍元甲那樣的。救國救民,打遍天下無敵手。”
他這些天聽王大壯和那幫小孩說陳真和霍元甲,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來了。他們有時候也叫他“陳真”。
成祥和月芳對視一眼,心裡對烏海的這回答稍稍有些失望,但又想他纔是九歲的孩子啊,也就不苛責了,就任由他亂想去。
不過,兩口子從此後,便認定烏海將來一定是達官貴人,因此對他也格外上心些。
既沒有技術手藝,也沒有本錢,到底幹個啥營生能掙點錢呢?月芳心裡一刻也沒停止過她的盤算。
這天,成祥下井去了,孩子們又不知野到哪兒去了,月芳挎了菜籃子出門,想到礦上到處轉轉。一來想挖點野菜,二來也想看看礦上到底缺個啥營生。
單身宿舍依山建在礦區的東邊一片平緩的山坡上,一共有三四排房子。宿舍區有少數拖家帶口的,大多數還是單身職工。
單身職工們不下井時,要麼就聚在房前屋後打牌聊天,要麼就是賭博喝酒。月芳每每經過那些單身漢們聚集的地方,就不由心裡怯忽,因爲他們的眼球會死死扒在她身體的某處,有時候還會“死不要臉”地說一些“莫名其妙”的混賬話。
這天,月芳挎着籃子經過那些門口時,卻看見了不同以往的另一幕。那些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單身漢們竟然坐在樹蔭下,做針線活兒。
月芳偷偷側目瞥了一眼,發現他們手裡拿着衣褲或牀單之類的東西,一針一線縫得認真而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