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南宮兩公里店鋪林古、攤販遍地的長街卜。到了街中心區域更是人頭攢動,耳邊響徹着各地的方言,那是在討價還價的聲音。偶而某個攤販會聚着一堆人,估計又是那個攤主鼓着如簧之舌忽悠圍觀者,沒準那位爺們頭腦一熱,蹭蹭幾張紅色大鈔就抽將出來,換回件看着實在呵磣的物件。或許是這個城市現代化的東西太過充斥的緣故吧,在這裡古色古香的店鋪、恢宏大氣的紅柱門廊、琳琅滿目的各式古玩意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亂世的黃金、盛世的古董,誠不我欺也。
街東區最大的古董經營店霧月閣前,今天卻是有點扎眼,門口停着南宮派出所那輛警車。這個市場上的人都認識那輛車,平時市場裡打架鬧事。基本就是這輛車拉着一干民警或者協警來處理糾紛,前段時間大家眼看着十幾位警察進了霧月閣把齊老闆一干人都提留走了,有關於齊援民盜墓若干、奪寶多少和圖寶害命的版本霎時流傳遍了南宮一條街,沒過一日這個名聲並不是那麼顯赫的齊老闆差不多就能和東陵盜寶那位人物比肩了,不管怎麼說吧,反正是拍手稱快的居多,最起碼同行走拍手稱快了。
不過世事總是難料,只過了一日便見得齊老闆又重新出現霧月閣的大廊門,還是那副處變不驚的得性,直展着長長的指甲梳自己的大背頭,當天還炫耀一般沿着街上的商戶打了一圈招呼,故意在顯擺一般,這個謠言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今兒,警察又來了。不知道所爲何事。
大家紛紛直着脖子從攤點、從店鋪裡張望的時候,不一會兒便見得齊援民陪同着兩位警察裝束的人從店裡走了出來。
都是這條街上的熟人,一位是南宮派出所龔所長、一位是隨行的民警。陪同出來的是齊援民和經常在店晃悠的那位,連刃。不過看那架勢,明顯不像是拘人來了,這倒讓大家看得沒啥興致了。
在衆人眼光聚焦中心的四個人,卻是如同老友般的客氣之致,龔所長挾着公文包,客氣中帶着幾分謙意地讓着:“留步”留步,齊老闆,我們也是公事公辦啊,您多包涵”咱們南宮這條街上可從沒安生過,偷搶拐騙啥事啥人都有,說誰有問題我都相信。要說霧月閣有問題,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啊”
龔所長話裡帶着幾分諂媚,但凡對於這種關係足夠硬、錢足夠多的主,當警察特別是當基層警察的,卻不願意招惹,何況所裡的經費、治安諸多事宜,還需要這號大戶照顧着呢。龔所長這麼恭維,齊援民卻是長笑着拱手相辭,嘴裡說着:“龔所長,咱們可多年交情了啊,我是個什麼人您最清楚的啊,,放心,只要您一句話,該查什麼我絕無二話,,隨時恭候大架光臨
倆個客套着。連刃卻是搶先一步,直給龔所長拉着車門,把這倆位上門的警察客氣地送走了。
警察一走,齊援民再環視店鋪周遭的眼光的時候,眼中那份諂笑卻是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回覆了幾分睥睨同行的態勢,即便是直視,眼裡也含着幾分不屑。特別是看到十多年仍然是鋪着一層塑料紙擺地攤的同行,眼中的不屑之意尤爲甚之。
傲有傲的資本。這條街、這一行,好像還沒人能撼動霧月閣的位
。
很悠閒地揹着手轉身回店裡,連刃快步跟着老闆的雖子,齊援民隨意地瞥了眼這個跟自己十幾年的手下,隨意地問了句:“查得怎麼樣了?”
“查不出什麼來呀?咱們屬於四隊的轄區,建庭出事屬於郊區分局,可不知怎麼的一大隊找茬,一隊轄區在五一路那塊,離咱們這兒隔得可夠遠的了啊,大哥,不是誰故意給咱們找茬吧?”連刃長着一對小眼,不過瞪起來卻是精光四射。
“呵呵,這份家業,看着眼紅的人多了。那倆個送大玉鳥的什麼來路?”齊援民問着。
“查不着。一隊沒咱們的熟人,,不過我聽說,唐大頭參與了。
“着大頭是誰?”
“盛唐夜總會的,一放水的主。名氣倒也不”
“噢,咱們和這號人可沒什麼過節呀?”
“那是”,不過我聽說,這小子好像是李威的小舅子。”
“哪個李威?”
“就過就是逮了二哥的那個。警察,不是”
話嘎然而止了。是齊援民打了個手勢,倆人彷彿是心知肚明一般都住嘴了,進了店往二樓上走着,推開了沒有標識的木門,一間會客室,站在這裡可以臨窗看着街景的全貌,一張奉茶的紅木桌上,還放着兩杯清茶,是剛剛招待過派出所兩位警察的,桌子中央靜靜地躺着一張蓋着大紅印章的通知。
是一張限制離開本市的書面通知,通知搶劫文物案件偵結之前不得離境。齊援民手捻着那張蓋着大原市公安局大印的通知。有點啞然失笑道:“呵呵釣了一輩子魚,最後被人當魚釣了。這幫警察比咱們還下三濫啊!?”
齊老闆像在自嘲。不過連刃看着就有幾分擔心了:“大哥,這,可等於把咱們圈起來了啊?這要有個閃失,可了也不得。”
“該死的都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齊援民卻是不以爲然地收起了通知,一揉一扔,甩甩袖子又坐到了臨窗的位置。面前就擺着一副茶盤,悠然地摁開了電熱水壺準備泡上一杯自斟自飲。偶而擡頭看着連刃還是一副心神未定的樣子,不耐煩地說着:“連刃啊,這事過了。你也跟着樹民出國吧,老二一個人在外頭沒個人保着護着,我也不太放心,你去吧
連刃喏了聲掩門出來,看着大哥這副巋然不動的架勢,倒也暗暗放心了幾分。一一一你站在窗上看風景,作爲風景被你看着的人,也同樣在看着你
臨窗三十餘米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個標着“3拾一本,概不還價”的舊書攤,白衣皓、髯長三寸,一派仙風道骨的攤主大上午就盤腿坐着閉目養神,這人的賣相可比書的賣相強了不少,據說舊書攤數這個攤掙錢,攤主們一談起來把這原因都歸於白毛這副頗有唬弄人的長相,就這樣子,不用化妝直接上鏡就能演張天師。
攤的斜面就是霧月閣,警察的來去都落在眼中,旁邊攤位上一位湊上來閒嘮了句:“老白,看齊太監牛逼的那樣?。
“有什麼可看的?看了十幾年了,不都這樣麼?”叫白毛的老頭同樣是幾分不屑,眼微微睜了道縫,入眼就能看着臨窗而座的齊援民正擎着紫砂品茶,因爲面白無鬚的緣故,這條街當面前叫齊援民是齊老闆,背後一說都喊齊公公、齊太監。
“要我說呀。蹦達不了幾天了,薛建庭這個禍害一死,齊公公也就快了,就那店啊。這缺德不冒煙事,他幹得不少。”
“呵呵,老倔,咱們這一條街能有幾樣真貨?還不都坑蒙拐騙,你什麼時候有良知了?”
“嘿,,老白,擠兌我是不?咱要騙也就是個養家餬口錢,能和人家比嘛?”我就覺得這老子遲早要翻船,警察三天兩頭上門,報喪的到了。”叫老倔的老頭,幾分不樂意的道。
“未必吶。”白毛看了霧月閣寬闊的大門廊一眼,又閉上了眼養神,嘴裡卻是說道:“自古錢能通神。通個官差又有何難。”
古軒、長街,熙熙攘攘的行人,淹沒了倆人的閒談,一個閉目養神,像是堪破世事的淡然;另一個卻是悻悻然幾分無奈,或許。也是堪破世事的無奈。
不管是無奈和淡然,偶而出聲依然如故:“明清古籍,3拾一本
,
幾公里之外的大原市刑偵支隊,張傑駕着大屁股刨風風火火進了支隊,停了車就奔着直上二樓,敲門直進了胡麗君的辦公室,臉上頗有幾分急色。
喲,張傑。有事?”
辦公室裡,胡麗君擦着一把程亮的佩槍,沿着排着一堆槍機零件。看着進時的張傑恬着臉笑着往桌邊蹭過來,這架勢胡麗君不問也知道了,邊裝着槍零件邊笑着問:“是不是還卡在馮梅梅那兒?。
萬事開頭難。可沒想到這次走出乎意料地難,簡副組長帶着兩輛車四個人兩天輪番跑了七趟,一無所獲,這幾個手下早按捺不住牢騷滿腹
。
嗯張傑扮了個苦臉,點點頭,無奈地說着:“薛建庭難纏吧,他老丈母孃比薛建庭可難纏多了,那老婆更讓人受不了,我們兩天去了七次,今兒第八次了,到今兒還沒說一句話,說急了,她就哭,抱着孩一起哭,哭得人那個揪心呀
張傑嘴吧唧着。不知道走到自己的苦水,還是替死者的家屬倒苦水,反正這面相苦得厲害,對付敢打敢殺的悍匪重案隊倒不懼,可對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母子,可就沒治了,說了半天,胡麗君早已擦完了槍,收槍入套,好似還有幾分幸災樂禍地看着張傑問:“張傑,我負責指揮古董外圍排查,幫不上兄弟你了啊,你自便吧。”
“別別”張傑不迭地攔着胡麗君,恬着臉說明來意了:“嘿嘿”胡姐,俺們副組長讓我來請你來了”嘿嘿。他說這事非您不
胡麗君一聽,心裡驀地一動,詫異了:“什麼?請我?嘿喲這架子蠻大的啊,請我他不親自來?”
“嘿嘿,他不好意思來,兩天沒問出一句話來,現在連門都進不去了,他都不好意思見人,看着6隊都躲着走”哎胡姐,我告訴你,你別跟人說啊。剛纔我們幾個去薛建庭家裡,那惡老太太厲害啊,正擱院子裡洗臉呢,我們幾個一進門,嘩地一下子潑了一盆洗臉水,哈哈,我們躲得快,咱簡副組長被潑了一身髒水,回家換衣服去了”他要不是沒治了。他能讓我來請你來嗎?”張傑幸災樂禍的樣子,現在倒不覺得苦了,敢情潑了副組長一身髒水,還是蠻大快人心的。
“走吧,看看去,什麼案子到簡凡手裡,都像胡鬧”。
胡麗君一聽到有幾分擔心了,有點不悅地說了句,倆個人快步下了樓,直朝着嫌疑人的家裡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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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駛到了西郊臨近鐵西區的居民區裡,記憶中前些年這裡還是郊區菜農的菜地,不過現在已經林立着高高矮矮的獨憧式民房,有的院子裡還保留了古風貌,蘋果樹和葡萄架子隔着圍牆就能看得見,這是老大原的建築風格。一停車。胡麗君倒啞然失笑了,另一輛車幾乎也同時到了,跳下車看樣已經換上乾淨衣服的簡凡正開着後車門,扶着一個身材幾乎和車門同寬的女人下車。
是時繼紅,胡麗君下車忍俊不禁地悄聲問着張傑:“喂,你們這是幹什麼?組團來跟老太太罵街?”
“囁”胡姐你猜對了,俺們簡副組長說了,這老孃們的事,得找老孃們解決,她不是能罵嗎?得找倆更厲害的壓住她”否則”
張傑沒說完就奔着跑了,原因是看着胡麗君呲眉瞪眼伸着手要威,估計是被“老孃們”這話說得火起。
這邊人剛剛到齊。正準備進門的當會,卻不料木製的大門洞開,胡麗君眼見着簡凡立馬後退幾步,藏在時繼紅的身後,跟着門裡出來了裹着灰頭巾的老婦人,五六十年歲的光景,一臉皺紋,兩眼仇意、三帆”凳往門洞口一放,左腿往右腿上一搭,雙手拍着大”,噢不,聲音排山倒海而來:“我命苦呀,,大家都來評評理呀他叔他嬸、他大哥他大妹子,都來評評理呀?這挨千刀的警察把我女婿逼死了,現在又來逼我個孤老婆子,,我們就孤兒寡母了我可憐的閨女呀,我那可憐的小孫兒呀,還讓不讓人活了呀,,我可憐的兒呀,你死了怎麼也不把這幫挨千刀的都喚走,”
聲淚俱下的討伐,胡麗君算是知道難著那裡了。這麼一嚎,左鄰右室頓時奔出來一羣大姑娘小媳婦和賦閒在家的老頭老太太,抱着孩子的、手裡還拿着鞋底的、兩手還沾着面和麪的,甚至於還有提着小凳子準備長時間圍觀的,林林總總差不多三二十人,而且人數看樣還在增加。雖然沒有人上前阻攔,可這聲音實在慘人的厲害。不但讓觀者同情、聞者落淚,而且聽這口音,要招魂把一干警察大白天都喚走似的。
四個勇猛無敵的重案隊員此時如同縮頭烏龜一般都躲在時繼紅的身後,當其衝的簡凡藏在正中,好像怕再挨一次似地結結實實地把自己藏到了時繼紅的身後,胡麗君看着簡凡,突然心裡有點想笑的感覺。
“時阿姨。就是她”簡凡在身上悄悄指摘着:“我們講政策、**律、講事由什麼都講了,都白講,人家啥也不懂呀?”
“就是,時阿姨,這可咋辦?第一天我們門還能進來,這到好,門都不讓進了。”郭元側頭悄聲說着。
“咦”我靠,比簡凡奶奶還厲害,,啊喲肖成鋼笑着評價,看笑話一般。一說這話被簡凡踢了一腳。張傑卻是和胡麗君站得近,大拇指一挑指着問:“胡姐,咋辦?看你們的了。”
胡麗君指指張傑,又氣又好笑,半晌說不上話來。不料此時卻見得簡凡、肖成鋼和郭元仁人,一個推背、倆人挾胳膊,架人般地把時繼紅往前推,時繼紅搖着胖身子一掙脫,回頭攆雞趕狗一般把仁人趕過一邊,嘴裡唸叨着:”去去,,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真不知道你們能幹什麼?”
就見得這位時阿姨大咧咧往門前一站,雙手叉在腰部,頓時一副睥睨之態,雷霆一句:“鬧鬧鬧,,鬧什麼鬧,,這麼大年歲了,有什麼可鬧得?讓左鄰右室看着好看呀?”誰怎麼你了,政府給你賠了十二萬,就你那遭殃女婿在,還不是吃喝嫖賭,能給你這麼多錢嗎?啊,,說不定你那到黴女婿在,連你閏女都不要了,我看你孤老婆子咋辦,”
時繼紅的大嗓門可比老太太要高多了,幾乎是吼將出來的一的驚得背後掠陣的幾位小警心中一凜,被這氣勢嚇得頓時到退了幾步,連房子左右圍攻的聲音也頓時都被她一個人壓了下去,不僅壓了下來,而且一句驚得老太太哭聲霎時一停,對恃上了。
不過老太太眼看着左右鄰居都是一副看笑話的態勢,頗是有點難爲情。有道是罵街一嚎、聲勢絕不能要嚎就得嚎到底,嚎出個輸贏來,否則便失了幾分氣勢,讓人笑話。
於是剛一停頓。又開始故伎重演地罵着:“啊啊呀呀”我不活了,我命苦呀,他叔他嬸、他大哥他大妹子,都來評評理呀,誰欺負我個孤老婆子。讓他出門栽死、車轆轆輾死、吃喝噎死、全家都死,下輩子不得好死”,我可憐的兒呀,我可憐的閨女呀,我那可憐的孫兒呀,”老天不長眼吶
幾句霎時給上門的警察找了若干種死法,聽得幾位面面相覷。
不過惡人自人惡人磨法,聲音未歇,只見得時阿姨來了個伸頭動,嘴裡喊着:“呸,”呸你們老不要臉的,罵誰呢?警察都死了,你就好過呀?警察都死了。讓你女婿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是吧?”
一句噎了惡老太一下,時繼紅轉身環視圍觀的看客們,放大聲音喊着:“薛建庭的事大家知道了吧,是畏罪自殺。就即使自殺了,政府還賠了十幾萬。摸摸心頭問問,這事辦得可以了吧?誰不是拖家帶口混碗飯呀。警察就都不是人啦”你們聽聽。這罵得像人話嗎?讓警察死絕呢?死絕了有大家的好呀今天我就脫了這身警服不當警察,我陪你罵上三天三夜,誰要是躲着,誰是小媽養的”
亦正亦邪,最後一句卻是衝着門口的老太說的,此時人心看樣是對半倒,指指點點的聲音裡有支持老太太的,也有支持警察一部分的,估計走了解薛建庭是個什麼人的鄰居。不過更多的心思卻不在於誰對誰錯,怕要都想看一看,究竟誰更厲害一些。
這倒好,僵住了。哭坐在門口擋着大門的,還是拍着大腿纏雜不清的叫囂着,佇立的門口指着門裡大聲對恃着的時繼紅比執行個什麼重要任務還來勁。倆人倒有將遇良才、罵遇對手之感,圍觀的呵呵笑着指摘着,只餘下了一干有點尷尬的小警們掠陣於幾步之外,胡麗君頗具棘手,幾次看簡凡。簡凡卻是樂呵呵地隔岸觀火一般像在欣賞,直氣得胡麗君剜了幾眼。
對恃的聲音越來越大,終於還是驚動了屋裡的人。一位抱着小孩,雙眼裡幾分悽楚的女人出來了,到了門口拉着老太太喊着回家,老太太估計正愁沒有臺階下來,幾番扭捏,架不住女兒又把哭鬧小孫放到了自己懷裡,這到顧不上吵了,抱着小孫,被女兒扶着先自回屋了
衆人正犯愁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院子裡那位女人輕聲喊了句:“你們進來吧
是薛建庭的老婆,幾個人霎時心落進肚子裡了,簡凡和張傑一左一右攙着時繼紅。一副伺立左右的樣子,這一次,終於進來了),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舊。支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