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一個電話把遠文從現實拉回了地獄,他現在的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怎麼說呢,就像把一個人放在火上烤了幾下再猛然把他浸入冰冷的水中,一熱一涼,天上地獄,難受的無法言說。
有人說眼淚的多少能夠代表一個人的傷心程度,其實不然,真正傷心的人,是已經流不出眼淚來的。遠文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他不再是個人,周圍的人,也都不再是人,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魔鬼,包括他在內,身體裡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不斷的膨脹,膨脹,最後,終於衝破了什麼,他細細的牙齒變成了足有一米長的伶牙利爪,他的嘴巴也像血盆大口那麼大,他的雙腿,變得粗壯而結實,跺一下,就會地動山搖。他已經不是他,他是一個被傷心浸透的變了樣的惡魔,他想爆發,想張開血盆大口,舞動伶牙俐齒去殺人,總之,他難受極了,傷心極了。
他想忘記這一切,可是頭腦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重複,不斷的提醒他“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是的,她死了,愛愛死了,他最疼愛的女兒死了。現在明白了吧,爲什麼門衛林大爺和那些保安用那樣同情可憐的目光看着他,爲什麼愛愛全身冰涼,小臉慘白如紙,爲什麼她會半夜跑到樓頂上去,因爲她死了,她是從那裡墜下去的。
身體就那麼輕輕的一躍,像張輕飄飄的白紙一樣落下去了,接着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小小的屍體變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像。。。。。。像美琪的媽媽,像凌朝暉,像。。。。。。像所有那些慘死的無辜的孩子。
愛愛,愛愛,他的心裡嘴裡同時呼喊着這個名字,發了瘋一般攔了一輛出租車,顫抖着聲音告訴那司機“快。。。。。。快。。。。。。。紅空花園,快。。。。。。”
司機頗有些奇怪,以爲他是喝醉了或者發瘋了,或者突然發病了,但他心裡也有一點懼怕,他猛踩油門,車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跑的快。
當遠文瘋瘋癲癲,氣喘吁吁的推開家門的時候,客廳裡只有一個布娃娃悶悶的坐在那兒,一隻手揉着眼睛,小聲的抽噎,那就是他的兒子,那已經變成了布娃娃的可憐的兒子。
“小天,妹妹呢?啊?妹妹在哪兒?”遠文一把衝上去,兩隻手捏着小天的肩膀,不住的搖晃着,而小天只是哭,哭,哭。。。。。。
他又發瘋似的跑到臥室,廚房,衛生間,陽臺,整個房間搜尋了一遍,還是不見愛愛的影子,最後,他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十個手指頭緊緊的插在頭髮絲裡,愛愛,已經離去了,連她的魂魄,都已經離去了。
對於世界上有鬼,他已經深信不疑,因爲他曾經親眼見到過黑奶奶的鬼魂,村長老婆的鬼魂,小天附身在布娃娃上的鬼魂,還有他的女兒愛愛的鬼魂。可是他不能明白,爲什麼,他們已經死了,卻還可以像生前那樣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出現在他們親人的面前?難道就像小時候老人說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自願或者自然的生老病死,而是帶着怨氣,仇恨,和未了的心願離開人世的,那麼她的魂魄在得到閻王允許的情況下是可以生活在世間的,只不過,他們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比如,全身冰涼,臉白如紙,脣紅如血,因爲他們已經不是人,是靈魂。
這似乎有點迷信了,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能找到更好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