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見到遠文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絲恐慌,但只是一瞬,他就換上了一副笑臉,對着一旁的栓子說道“栓子,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招待遠文他們的,你回家幹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栓子麻利的應了一聲,對遠文他們點了一下頭,就跑出了村長的家門。
遠文細細的打量眼前人,他大約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四方臉龐,由於長年在地裡幹活,臉上的皮膚顯得很粗糙。好像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他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鬢角的頭髮略微禿進去一些,發茬又粗又黑,他說話的時候,露出滿口潔白的牙齒,很引人注目——整個看法,他是個健壯、英俊莊稼人。
“隨便坐吧,你嬸兒下地去了,孩子還沒放學,家裡有些亂,莊稼人不講究。”村長把兩杯熱茶放在桌子上,示意遠文和紫韻不要拘謹,遠文這才把打量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來。
“遠文啊,當年你走的時候,還這麼點兒。”村長伸出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腰邊,比劃着,臉上帶了笑“沒想到,如今都長成大小夥子了,也有二十七八歲了,做爸爸了吧。”他的眼光瞥了一眼紫韻,紫韻忙低下頭,覺得臉有點兒紅。
遠文並不回答,只是微微的笑,村長突然深深的嘆了口氣,話鋒一轉“遠文啊,其實當年是不該把你送去孤兒院的,但是你也知道,村裡面各家各戶都不富裕,沒法收留你,當時我是有收留你的打算的,不就是多一副碗筷麼,大不了我少吃一口,可是。。。。。。。可是你嬸兒。。。。。。。。”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而又無奈。
“叔,我知道的,這都是我的命。。。。。。。。”遠文忙接過話茬,安慰他。
“對了,你們這次突然回來是因爲。。。。。。。。”村長收了悲傷,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哦,是這樣的。。。。。。。。”遠文和紫韻對視了一眼,然後清了清嗓子開了口“我們這次來,是爲了黑奶奶的事。。。。。。。。。”
“什麼?黑奶奶?”遠文話還沒有說完,村長的臉色就大變,有些驚訝,又有些恐慌,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遠文,接着目光又移到紫韻的身上。
見他突然這副模樣,遠文和紫韻有些奇怪,難不成。。。。。。。。。兩人緊張的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難不成這裡也有黑老婆。
“叔,叔,你怎麼了?”遠文伸出一隻手,在村長的眼前晃了晃,他這纔回過神來。
“叔,你咋了?關於黑奶奶,你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們好嗎?這對我們很重要。”遠文又說道。
村長又愣了片刻,才擡起頭,盯着遠文的眼睛“你們問這些幹什麼?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真的不知道嗎?”
遠文和紫韻都搖了搖頭,用期待而又不安的目光看着他,示意他講下去,可是村長卻像個殭屍一樣的定在了那裡,眼睛裡閃着驚恐的神色,嘴裡不停的喃喃自語“黑嫂子,黑嫂子,慘啊。。。。。。。。”
“叔。。。。。。。”遠文輕輕的喊了一聲,村長像是聽到了,可是並沒有理會,遠文和紫韻也有些不安起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村長爲何這副模樣?一定是很恐怖很殘忍,回想起來讓人不寒而慄,所以他才遲遲沒有開口。兩人正不知所措,村長突然嘆了口氣,兩手緊緊的抱着頭,像是對他自己,又像是對遠文和紫韻,低沉而緩慢的講述了起來。
“黑嫂子當年去了城裡的兒子家後,不到半年就回來了,可是她整個人都變了。。。。。。。”村長擡起了頭,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她變得像個殭屍一樣,一句話都不說,臉上僵硬而冷酷,頭髮散亂,還有她的腿,一條腿瘸了,她一來就坐在村口的大柳樹底下,不吃不喝,也不動,誰人勸也不聽,就那樣靜靜的坐着,白天黑夜的坐着。。。。。。。。”
“那後來呢?”見村長停了下來,紫韻忙追問了一句。
“後來,她在大柳樹下坐了整整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時候,她不見了,然後,就在她的家裡發現了她,可是她已經死了,上吊死了。”說完,村長又低下頭去,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死了?上吊死了?遠文不敢相信,當年黑奶奶不是去城裡的兒子家享福去了嗎?怎麼不到半年就回來了?而且變成那副模樣?最後還自殺了。遠文能想象到黑奶奶坐在大柳樹下的樣子,因爲小時候,她經常笑呵呵的坐在大柳樹下,伸着盛着花生奶糖的手,示意遠文到她的身邊去,可是現在她。。。。。。。。
三個人都沉默了,氣氛變得沉悶而嚴肅,過了半響,遠文才稍稍喘了口氣,把頭轉向村長,正要再問些什麼,突然一股陰冷的風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頰,遠文的心一顫,擡頭看到村長和紫韻愣愣的看着他,臉上顏色都有些不均勻了,他們也感受到了這股陰風。
一個細小的聲音零碎的傳進了三人的耳膜,像是有人在耳邊喃喃自語,可是卻聽不清說什麼,接着那個聲音稍稍大了點,有人在遠文的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冷冷的,像吹了一口冷風。
“誰?聽到了嗎?有聲音。”村長滿臉驚慌,目光警惕的在屋內搜尋,而遠文和紫韻沒有動,只是豎起耳朵,屏住呼吸,繼續聽那個聲音像水一樣,一聲聲的漫過來。
“誰?”村長噌的站起身,對着屋內大喊了一聲,喊聲剛過,嘩的一下,又是一陣風吹過,不過這陣可比剛纔那股大多了,如果剛纔那陣是小打小鬧的話,那麼這陣就是來真的了。
只覺‘嗖’的一下,像一把利劍,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頭髮就已經被吹得豎了起來,接着,風越來越大,屋內的凳子,桌上的碗碟茶具,砰砰砰的被吹落在地上,村長緊緊的捂着臉,腳下卻一個趔趄,啪的一下倒在了身後的凳子上。
好大,好陰,好冷,這根本就不是風,而是冰冷刺骨的寒氣,不一會兒,三人的臉開始因這陣寒氣而變得紫紅,就像寒冷的冬天,穿着單薄的衣服在外面凍了一圈一樣。
“文文。。。。。。。。文。。。。。。。。。”那個細碎的聲音又來了,伴着這股強大的陰風,一聲一聲的漫進來,那是一個蒼老而顫抖的老人的聲音,黑奶奶,遠文知道那是黑奶奶,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想跟自己說什麼?
“啊。。。。。。。。。。”一聲尖叫,如雷貫耳,尖細而淒厲,劃破了天空,傳到了很遠的地方,三人同時掩上耳朵,心不自覺的跳了起來,村長大張着嘴巴,微微的喘着氣,像是臨死前痛苦的掙扎。
‘啪唧’一聲,紫韻捂着耳朵跌坐在地上,那股陰風還在繼續,遠文睜不開眼睛去看她,卻聽到了她無助的大喊“遠文,我怕,我快受不了了。。。。。。。。。。”
是的,受不了了,遠文他們也快受不了了。
“黑奶奶。。。。。。。。”遠文大喊了一句,聲音在屋內久久的迴盪,像喊在空靈的山谷裡一樣。
突然,陰風漸漸的小了,那個細碎而顫抖的聲音也沒有了,片刻,屋內恢復了平靜,三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