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收拾完行李,老爸陳通達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中午跟我一塊兒吃飯吧,帶上蕭瀟,蕭書記可能也要過來,有點兒事兒需要談談。”陳通達在電話中說道。
“有什麼事兒呢,電話裡面說不行嗎?”陳明洛有些頭痛,估計又是什麼糾纏不清的事情,老爸迫不得已纔會這麼安排。
他倒是希望見了蕭名學這個便宜老丈人,蕭名學就十分體貼地表示,嗯,你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現在都是大學生了,有些事情該辦就得辦了,你爸你媽和我還有你謝露阿姨年齡大了,都盼着早點兒抱孫子外孫子呢,你們兩個要努力啊!
可惜這事兒也就是幻想一下而已,要是自己現在透露出來一丁點兒的想要對蕭瀟動手的意思,估計他這個便宜老丈人直接一板磚就拍過來了。
要知道,蕭名學一直就是以作風硬朗嫉惡如仇的形象混官場的,自己要是敢欺負他家丫頭,他絕對會對自己下狠手的,這個根本就不用考慮。
不管怎麼樣,既然雙方家長都在,那麼蕭瀟肯定是要去的,只不過她的心裡面也有些好奇,不清楚爲什麼會叫自己也過去吃飯?
中午的時候,陳通達的司機開車過來,接他們過去吃飯。
地點是在一家明陽市新開的酒店裡,這讓陳明洛感到有些詫異,原先市政府有什麼安排,一向都是在市政府招待所或者是陽成酒店裡面搞定的,卻沒有想到現在水柔又有了競爭對手了,這也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事實上,如今的水柔早就不把陽成酒店放在眼裡了,她本人一直在陽朔那邊兒呆着,除了經營各項事業之外也是爲了能夠經常見到陳明洛,其他的什麼真的就不大在意了。
新酒店的名字叫作碧海藍天,跟明陽市的環境有點兒不搭調,不過進了酒店內部看了看,就發現對方確實是按照他們的名字來佈置的,尤其是大堂裡面的一汪碧水,以及費勁了心機移植過來的一些熱帶作物,的確很有海邊的風情。
而且酒店的管理者似乎也有些門道,居然在大廳裡面佈置了幾個玻璃櫃子,裡面陳列着鯨的完整骨骼,以及各種各樣的海螺和貝殼什麼的,還有一些顏色鮮豔的海魚卻是活生生的,看得出來,想要維持這些東西所花費的成本確實不低。
“估計這家酒店的菜價一定很黑。”陳明洛看了兩眼,就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爲什麼,我覺得很好啊?”蕭瀟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顏色鮮豔的海魚們給吸引住了,聽到陳明洛這麼說,頓時感到有些驚訝地問道。
陳明洛隨手指了指那些游來游去的海魚,以及大堂裡面的植物,對蕭瀟說道,“這些東西很難伺候的,每年需要花大量的金錢和精力來收拾才行,再加上酒店的裝修風格什麼的,投入肯定是很高的,你還能指望人家走低價平民路線?”
“唔——”蕭瀟點了點頭,覺得陳明洛說的有點兒道理。
不過陳明洛也清楚,蕭瀟從小就沒有受過什麼苦,即使是蕭名學走背運,也不過就是幾天而已,還被自己跟老爸出手化解了危局,總體而言她還是養在溫室裡面的花朵,況且又一心專注於學業,對於這些複雜的東西真的是不很清楚。
尤其是最近一段兒時間以來,陳明洛的資產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在膨脹着,花錢方面就更沒有什麼限度了,這也讓蕭瀟覺得金錢這東西真的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陳明洛對此是沒有什麼意見的,本來嘛,自己的女朋友就該自己養着的,否則賺那麼多錢做什麼用?留着等自己死了之後全部捐出去?那又何必這麼拼命賺錢呢?
正確的金錢觀,就應該是可勁兒地賺,然後再可勁兒地花,兩者間應該能夠達成一個動態平衡,那纔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進了包間之後,就發現陳通達和蕭名學都還沒有過來。
“這樣不對啊——”陳明洛笑着對司機說道,“主人請客,哪裡有讓客人先到的道理?這個菜誰來點,帳誰來結,真逗很成問題嘛。”
“呵呵——”司機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麼爲好,心裡面卻道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哪裡有我說話的份兒,不管誰請誰,總都是肉在鍋裡面嘛,就算是蕭名學,也不過是你的未來岳父而已,都不算是外人哪,還說什麼主人客人的話?
不過陳明洛也就是說說而已,他拉了把椅子出來,安排蕭瀟坐下之後,就開始拿過菜單開始點菜了,“白灼蝦來一個,醋漬花生來一個,這東西降壓減脂,是好東西,嗯,多上幾道蔬菜類的,山菌之類的,酒少來一點兒,白酒就免了,來一瓶葡萄酒,要國產的山葡萄汁那種,嗯,暫時就這樣了。”
服務員一邊兒記着,一邊兒用比較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司機,意思是說陳明洛說的能算數嗎?畢竟這是市政府方面訂的包間,自己要是聽小孩子的話亂上菜,惹出麻煩來就糟糕了。
“按照剛纔點的單子上菜吧,這位是陳副市長的公子。”司機點頭示意道。
服務員答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看了陳明洛一眼,心說果然和陳副市長長得很像,原來人家是父子啊,怪不得年紀不大,就是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陳明洛隨手翻了翻菜單,居然看到了蠔豉髮菜湯,於是又補了一個。
“髮菜湯?這是什麼?”蕭瀟看了之後,有些好奇地問道。
髮菜在明陽的酒店裡面很少見,難怪蕭瀟不知道,於是陳明洛就給她解釋了兩句,“髮菜是產自張家口壩上和內蒙古草原的一種菌類,因形似人發而得名,是北方名菜之一。早在漢代以前,髮菜就被人們採集食用,尤其在東南亞一帶久負盛名。這東西有一定的藥用價值,手術後的病人吃些髮菜,有促進傷口癒合的功效,對神經末梢損傷所致的失調疾病,也有好處。當年蘇武出使匈奴,被扣在青海牧羊十九年,歷盡千辛萬苦,有渴飲雪,飢吞旃的記載,就是以野菜中的髮菜爲食。”
“那是要嚐嚐看了——”蕭瀟點頭說道。
“吃吧,現在還能吃一點兒,等以後就怕沒有野生的了。”陳明洛說道。
“爲什麼?”蕭瀟感到有些好奇。
陳明洛解釋道,“髮菜主要在乾旱氣候生長,產地以內蒙古、寧夏、青海、新疆五省區爲主。採髮菜的工具是三十到四十釐米的耙子,號稱刮地窮。刮地窮所到之處,牧草一摟而盡,牧草連根拔起,地表被完全破壞,導致草原沙化。本來就比較乾旱的氣候更容易造成地表風蝕,這是構成沙漠化的主要因素。
一般而言,產生二兩髮菜,需要摟十畝草場,二兩髮菜的收入也就是四十塊錢而已,卻破壞了十畝草場,導致草場十年沒有效益。加上人羣涌入草原後,吃住燒佔等造成的經濟損失,國家每年因爲摟髮菜造成的環境經濟損失近百億,而髮菜收益只有幾千萬而已。代價太大,得不償失。”
事實上,由於髮菜種植稀少,大量採摘嚴重破壞當地的草場,使當地沙生植物遭大面積破壞,並直接危害乾旱區的牧業生產和生態環境。
國內直接受到沙漠化影響人數達四億,占人口的三分之一。近年來,沙漠化影響逐漸擴大,不僅使當地出現數以萬計的生態難民,也導致沙塵暴肆虐北方大部分地區。
“既然問題這麼嚴重,政府方面是不是要明令禁止採摘髮菜?”蕭瀟問道。
“目前還沒有明令禁止,但是這是早晚的事情。”陳明洛回答道,“其實北方人倒是不怎麼吃這東西,廣東人最講意頭,新年更願意聽到發財好市的聲音,所以吃髮菜寓意發財,不少人在烹調齋菜或蠔豉時會加入髮菜,就是希望取其發財之意,因爲有利益的驅動,所以纔會有對草場的破壞。”
“沒有買賣,就沒有破壞——”蕭名學正好推門而入,聽到了陳明洛的話,不由得就插嘴道,“有關方面確實應該重點關注這些問題了。”
其實從八十年代初至今,北方草原地區摟髮菜、濫挖甘草和麻黃草的問題越來越嚴重,髮菜採集給生態環境和社會安定造成了極大的危害。
草原植被受到大面積破壞,原本十分脆弱的生態環境進一步惡化,加速了草原沙化和一些珍稀物種的滅絕。
據國家環保總局的有關調查,每年都有大批寧夏等地的農民涌入內蒙古草原摟髮菜,涉足草原面積兩億畝,其中絕大部分草場遭到了嚴重破壞,將近六千萬畝草場被完全破壞,已基本沙化。
類似的問題也不少,比如說在寧夏,由於摟髮菜、濫挖甘草和麻黃草,導致草原風災和旱災程度加重、沙塵暴加劇,對黃河中上游地區乃至全國的環境安全,都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有關方面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裝聾作啞而已。”陳明洛評價道。
“你這話就未免有點兒偏激了——”蕭名學皺着眉頭批評道。
衆人落座之後,服務員開始上菜。
髮菜湯上來的時候,陳明洛給蕭瀟盛了一碗,自己倒是喝了兩碗還有點兒意猶未盡。
“你剛纔還口口聲聲地聲討盜掘髮菜,現在還不是照樣吃得很開心嘛——”蕭瀟笑着對陳明洛說道。
“反正都已經掘出來了,不喝纔是浪費呢。”陳明洛回答道,“這可是野生的,以後怕是很難喝到純正的髮菜湯了。”
他說的意思是指髮菜這東西雖然比較稀少,但也不是不能夠通過人工培育取得的,畢竟是菌類,只要有種子,就跟種蘑菇一樣簡單,無非就是多試驗幾次而已,並沒有什麼困難的,但是口感上跟野生的肯定是有些區別的,這就跟山野蘑菇同種植的蘑菇之間的口感差距很大是同樣的道理。
“這件事情,可以作爲一個提案反映上去。”蕭名學突然說道,“最近幾年來,京城和北方的很多城市,每年都要經受沙塵暴的困擾,西北沙漠化程度非常嚴重,雖然中央一直在提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具體的措施上就顯得有些單薄,我想這個問題可以讓大家比較清楚地注意到解決西北沙漠化的渠道。”
陳通達點頭贊同道,“這個主意不錯,總好過每年不鹹不淡地重複那些老話題好多了,至少是一項有建設性的議題。”
事實上無論是蕭名學也好,陳通達也罷,這兩個人都是務實的幹部,工作思路也相差無幾,因此提到開會的時候,總會覺得有很大一部分時間是在浪費生命,與其坐而論道,還不如踏踏實實地幹些工作更好。
“這裡面也有一個問題——”陳明洛卻表示了不同的看法,“關鍵還是有利益的問題,前往內蒙一帶採摘髮菜的人當中,很多都是衣食無着的窮人,這些人每年出去這麼一趟,無非就是爲了賺人家一點兒手工錢而已,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盜掘現象就無法禁止,政府方面就是再有什麼禁令,也是止不住這種行爲的。”
“可以從銷售環節上動腦筋嘛——”蕭瀟聽了就說道,“剛纔爸爸不是說沒有買賣,就沒有破壞嗎?如果飯店裡面沒有人吃髮菜,市場上就沒有人賣髮菜,也就不會有人採掘髮菜了,環境自然也能夠得到保護。”
陳明洛聽了之後就笑道,“原則上來講,這個方法是好的,但是要實現起來就有點兒困難了。”
如果真的能夠做到令行禁止的話,這種辦法無疑是最好的,可是國內的情況偏偏是相反的,你不禁止還好一些,越是禁止的東西,大家的興趣就越大,到時候反而是擡高了髮菜的價格,使得采掘的人更加有利可圖,那纔是會導致更大規模的生態破壞的源頭。
總之,想要在國內做好一件事情,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點兒。
陳明洛想到了這個問題,不禁就多了很多的聯想,這才體會到國家領導人們有多麼辛苦,每天都是操不完的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