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蓉確實對陳明洛比較感興趣,倒不是因爲今天他是桑明達唯一請過來的客人,而是女兒楊吉兒的嘴裡經常提到這個年輕人。
對於女兒炒股的事情,桑青蓉是瞭解一些的,而且也從女兒楊吉兒的嘴裡,知道她在這一年當中,賺取了上億的利潤。
雖然說身份副市長,又出自省委書記的家門,桑青蓉的鎮定功夫是比較出衆的,但是乍一聽到女兒講這件事情的時候,桑青蓉還是很被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女兒做了什麼比較麻煩的事情。
官場中人,避不開的就是利益交換,而桑青蓉今天能夠成爲副廳級的高官,也不是那麼輕鬆的,雖然說父親的政治影響力肯定對於自己的仕途發展有所裨益,但是能夠走到這個位置上,主要還是跟桑青蓉自己的努力分不開的。
這二十年來的工作經歷,桑青蓉也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從當初文化局一個莆田男個的幹事,到現在整個陽朔市負責文化戰線的副市長,這種進步是漸進的,也是紮實的,如果不是因爲自己的女性身份,恐怕她向上發展的步子會更大一些,更快一些。
還有一點,雖然說桑青蓉沒有說出來過,但是這種情況還是存在的,正因爲桑明達在西嶺爲官,而且還是一把手的省委書記,所以這或多或少也影響到了桑青蓉的上進。
畢竟,在父親的治下,如果女兒發展的太快了,那也是很容易引起各方面的猜測甚至惡毒攻擊的,這種情況也是他們父女都不願意看到的。
因此,桑青蓉寧肯自己進步的慢一些,也不願意給父親桑明達人爲地製造一些障礙。
女兒突然賺了一個億,這件事情給桑青蓉帶來的震撼比較大,因此她也仔細地詢問了其中的詳細過程,這才知道女兒並沒有跟什麼機構有利益交換,確確實實是自己炒作得來的,所不同的,是因爲她有一個比較高明的參謀,那就是陳明洛。
桑青蓉明白自己女兒有多大的斤兩,如果沒有陳明洛在一旁提點,她的那幾萬塊錢,估計早就被折騰的剩不下多少了,現在能夠創造出這麼大的利潤來,實在不是自身之力所及。
那麼桑青蓉也有一些顧慮,陳明洛這麼幫助楊吉兒,心裡面究竟是怎麼考慮的?他對於自己女兒或者說自己家人,又有什麼內在的企圖?
對於陳明洛這個人,桑青蓉從直覺上是有一些擔憂和警惕的。
今晚上,父親桑明達居然破例在生日的時候邀請了陳明洛來家裡,這又是讓桑青蓉感到震驚的一件事情,畢竟,以前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得到過這樣的機會,難道說父親桑明達真的對陳明洛如此看重不成?
桑明達的邀請,可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
桑青蓉看了看陳明洛,覺得這個年輕人確實是長得比較清秀,劍眉星目,體格勻稱,舉止之間盡顯大家風範,尤其讓人覺得比較有吸引力的,是陳明洛的氣質,彷彿什麼都難不倒他一樣。
這樣的感覺,桑青蓉並沒有在多少人的身上看到過,難道是說,這年輕人天生就是那種帶有王者之氣的領導者不成?
聽楊吉兒說起過,似乎這個年輕人還是西嶺大學唯一的以學生身份出任團委副書記的牛逼人物,同時還主持了西嶺大學的學生創新實踐活動,並且取得了非常令人矚目的成就,吸引了國家科委和國家教委的聯合考察組前來探訪。
這個年輕人,很能折騰啊!桑青蓉看着陳明洛,就覺得這個年輕人似乎察覺了自己的目光,於是就稍微緩和了一下,衝着陳明洛點了點頭。
“隨便吃點兒什麼吧——”桑明達說了一句,然後大家就坐到了桌子周圍。
好在蛋糕上面是有音樂的那種,也省得陳明洛他們唱歌找不着調兒了,大家看着桑明達吹滅了蠟燭,然後開始切蛋糕。
因爲沒有什麼外人,陳明洛跟桑明達和楊吉兒又很熟,所以大家說起話來倒是也沒有什麼拘束。
桑明達的興致看起來很高,居然先切了一塊兒遞給了陳明洛,這倒是讓他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這個有點兒當不起了——”陳明洛故意有些誇張地推讓道。
桑明達卻是用一種無可置疑的語氣說道,“當得。”
他這麼說,陳明洛也不好做作了,於是老老實實地接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後有些愁眉苦臉地說道,“其實,晚上已經吃了一肚子紅燒肉了。”
楊吉兒聽了頓時有點兒好奇地問道,“大晚上的,吃什麼紅燒肉啊?你不是一向都提倡健康飲食嗎?怎麼說的和做的有點兒不一致呢?”
“還不是我們宿舍那些牲口們攛掇着唄——”陳明洛就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說了一下,“不過那家的紅燒肉確實不錯,我來陽朔這麼久,還沒有吃過比她家更地道的,這會兒想起來確實有點兒後悔,應該給你們打包過來一份兒的。”
桑明達聽了也有些感興趣,不過卻又說道,“我現在不大敢吃那個了,不過年輕的時候,能吃上一頓紅燒肉,那就是要有很大的機緣了,過年的時候纔有那樣的機會。”
桑青蓉立刻笑着說道,“爸爸,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哈哈——”桑明達說道,“幾十年了,其實就是在改革開放剛開始的那幾年,大家的生活也並不是多麼富裕的,倒是現在都漸漸好起來了,大家平時也都能吃到這些東西,不過過年過節的氣氛也就淡了。”
他這話倒是也說得比較客觀,最近這些年,大家吃的玩的見的都很多了,物質文明的進步比較快,但是精神文明建設就沒有跟上來,所以很多人都出現了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不知道自己除了賺錢之外,還應該有些什麼樣的追求。
“說起這個精神文明建設來,我今天倒是遇到了一件事情——”陳明洛心裡面一動,就想起了今天吃紅燒肉時遇到的事情,於是就順口這麼一說。
“唔,陽朔的治安問題,確實很有問題。”桑明達聽了之後就表示道,“費力同在警察系統幹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沒有一點兒長進?”
他這句話,是問女兒桑青蓉的。
桑青蓉聽了之後就苦笑道,“我是主管文化系統的,對警察系統真是不熟悉,不過小道兒消息倒是風聞了一些,我個人認爲,費力同這人確實不大適合在警察系統呆着。”
“這事兒倒是從來沒有聽你提到過呀?”桑明達有些詫異地詢問道。
“這個人很會作秀。”桑青蓉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她所說的很會作秀,自然是有所指,在西嶺省警察系統,費力同之名可謂家喻戶曉,翻開這位費局長的履歷,光環之多令人炫目,什麼全國優秀警察、全國百名優秀青年衛士、全省警察系統百名功臣、西嶺省十大傑出青年等等,榮譽稱號多得不可勝數。
彌勒面貌,相撲體態,鷹隼眼光,雷霆作風,這是西嶺政法界一位人士對費力同的評語,因其傳神經典,廣爲人知。
當年費力同在陽朔掀起了打黑除惡的風暴,延續了之前在基層鐵面打黑的威名,贏得了陽朔社會上的廣泛好評。
爲了淨化警察隊伍,費力同還誠邀各界人士擔任警風警紀監督員,並向社會公開承諾,發現一起,查處一起。
西嶺省一位與費力同相熟的作家,有感於他在西嶺省政法界的影響力,曾經由衷地讚歎,“天下誰人不識君!”
“都是在作秀——”桑青蓉有些不屑地表示道,“費力同之父段費正,在陽朔也很有名氣。當年他是陽朔工業局的副局長,育有三個子女,均在政府機關擔任要職。陽朔人都熟知這樣一個段子,說費老爺子常接到打到家裡的電話,說找費局長,費家一共出了四個局長,所以老爺子經常要問一句,你找哪個費局長?”
“官場上的世家,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桑明達說了一句道,畢竟你不能說人家因爲全家都是官員,就說人家一定都是腐敗分子吧。
尤其是在當年那種環境下,國內的幹部基本上都是從一定的學歷層次開始提拔的,家庭條件好一些的,肯定是有優勢的,畢竟接受教育的條件相對也要好一些,當然了,這裡面的家庭關係影響肯定是有的,但如果自己沒有用,那也是走不到更高的職位上的。
陳明洛卻是在這邊兒想起了什麼事情,只是印象有一點兒模糊,似乎是自己在重生之前的時候,聽說過關於費力同這個人的一點兒事情,好像是跟煤礦事故有關係的。
於是他就說道,“聽說這個費局長,跟礦老闆有所勾結,而且還拿乾股,鬧得很兇,以前有礦上出了安全事故,給他送了很多錢,把事情就搞定了,這人在礦老闆中間的名聲很響亮,難保不會做出什麼有礙身份的事情來。”
桑明達聽了,就有點兒注意了,看了自己女兒桑青蓉一眼,然後說道,“這樣的話,這個人還是要關注一下的。”
桑青蓉不清楚老爸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畢竟自己只是一個主管文化系統的副市長,又不是市裡面的實權派,想要對市裡面的政法委書記、警察局長動手,怕是光依靠書記、市長也不是那麼好使吧?至少也是要得到省裡面的點頭才行的。
“過一陣子,我怕是要離開西嶺了。”桑明達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讓大家感到有些詫異。
“離開西嶺?”桑青蓉有些吃驚。
“春節後去京城那一次,洪老總跟我提過,希望我去經常幫他,一號首長後來也問過我的意見,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事變動。”桑明達回答道。
“再上一級?”桑青蓉的心裡面有些希冀。
桑明達這幾年來,在西嶺省的工作一直都很好,西嶺省的經濟發展也不錯,這一次去京城的話,肯定是要有所升遷的,如果是去國務院那邊兒,怎麼說也得給一個副總理吧?
“應該是這樣了——”桑明達笑着點了點頭道。
說起來,大家身在官場,雖然平時嘴上不大說這個,但是心裡面對於升遷還是比較在乎的,畢竟這也是對你執政成績的一種肯定,從正部級上到副國級,雖然只是升了半級,但是這個跨度確實是比較艱難的,多少人一輩子都邁不出這一步。
桑明達接受了洪老總的邀請,其實也是爲了配合洪老總的工作,畢竟國務院的工作千頭萬緒,很多麻煩事情,都需要有得力人士幫忙兒,如今桑明達也不過就是六十三歲而已,這個年齡很快就到了正部級的紅線了,如果沒有其他的機會,這一屆就要退居二線了,但是能更進一步的話,倒是可以再在重要工作崗位上幹上一屆的。
“這真是要恭喜桑書記了,嗯,桑副總理!”陳明洛聞言頓時笑着說道,“以後說起來,咱也能自豪地拍着胸脯說道,我可是在副總理家常來常往的。”
“那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到京城來——”桑明達滿是笑意地說道。
他的意思也很明確,現在我還不是副總理呢,你要想吹牛,也得到京城來才行。
“怕是有點兒難度,京城的水太深了,我這條小魚遊不過去,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西嶺比較安全一些。”陳明洛嬉皮笑臉地表示道。
桑青蓉看着跟父親桑明達交流無礙的陳明洛,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這人的思維敏捷程度,真是要比很多人都強悍,怪不得父親對於他另眼相看。
從女兒楊吉兒的目光中,桑青蓉也覺得有一些問題,似乎楊吉兒對陳明洛確實是很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深,這也讓她對陳明洛的真正心思比較關切。
作爲一個母親而言,桑青蓉更希望楊吉兒能夠健康快樂地成長,並不希望她陷入一些難以避開的人際陰謀當中。
只是楊吉兒很顯然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看着陳明洛和姥爺說話,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們,臉上燦爛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