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的前期工作很到位啊——”蕭名學對陳明洛說道。
上午的迎接活動結束之後,陳明洛威震全場,很是讓穆思遠等人感到震驚,蕭名學的心裡面也是一陣嘀咕,不知道陳明洛是怎麼鎮得住這些人的。
畢竟,國企這邊兒的工作難做,這是出了名的,禮貌上的歡迎肯定不會少了,但是像陳明洛這樣,才一出場就獲得了激烈的掌聲,而且掌聲長久不歇,就很是讓人覺得有些古怪了。
蕭名學雖然知道陳明洛之前做了一些工作,但是也沒有想到陳明洛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畢竟,在穆思遠的地頭兒上挖牆腳,而且還能讓這些人如此服服帖帖的,無視穆思遠的威壓,那就是天方夜譚一般的事情了。
這裡面的究竟,蕭名學也感到很好奇。
“這全是個人魅力所致呀——”陳明洛毫不臉紅地回答道。
蕭名學一翻白眼兒,心說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陳明洛居然這麼無恥來着,還說自己丫頭跟着他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看起來,真是值得商榷了。
當然了,蕭名學也不得不承認,陳明洛這傢伙確實是有些本事,本來麼,無恥就是進入官場必須掌握的一門基本技能,做人不無恥,還談什麼政治,混什麼官場?
“關於這一次的改制,你有了腹稿了?”蕭名學問道。
陳明洛回答道,“沒有腹稿的話,肯定是不行的,我計劃是春節前就完成前期的工作,當然是不能耽擱的。”
“初步有什麼打算?”蕭名學問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要改,那麼就改的徹底一點兒。”陳明洛回答道。
陳明洛的意思,是完全採用市場化的運作方式,其一系列操作,從中介機構提供審計、資產評估、財務顧問、戰略諮詢和法律事務,到改制方案形成,再到掛牌交易,全部委託產權交易所招商引資,要符合市場規範。
“這樣的話,改制的步子可是有點兒大了——”蕭名學聽了之後,就皺着眉頭說道。
蕭名學自然是清楚這方面的情況的,雖然說國有企業改革已歷經十幾年,取得了不少成績,但總體而言,還沒最終成功。
這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國企迄今爲止的改革,主要是在經營管理領域,所有權層面只是一些嘗試和探索,並沒有真正地展開。即使是股份制上市公司,也仍然是一股獨大的變相國有企業。
如果陽朔重機真的按照陳明洛的想法,進行產權結構的改制重組,而且獲得成功,那就標誌着大中型國有企業深層次產權制度改革的新突破,其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陽朔重機能夠在所有制上率先主動改革,不僅使它自己可以獲得先行者的優勢,而且也會對其它國有企業產生示範效應和帶動作用。
而作爲實際操作者的陳明洛,肯定也可以從中獲得難以估量的好處。
“阻力肯定也會很大的,你真的有這個信心?”蕭名學問道。
“信心倒是很足的,資金也很足,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整個過程太順利,那樣的話實在就沒有什麼成就感了,也體現不出我的出衆能力。”陳明洛回答道。
蕭名學頓時就笑了起來,陳明洛不缺錢,這他肯定是清楚的,而且陳明洛也有桑副總理的全力支持,這些都是他最大的優勢,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年齡,他一直很擔心陳明洛壓不住場子。
可是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也不知道陳明洛施展了什麼魔法,陽朔重機的中高層幹部們大部分都是服服帖帖的,蕭名學看了,頓時也放下心來。
企業改制這種事情,其實職工們的發言權並不大,高層的阻力也不算是最大的,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這些中高層們,他們的人數多是一個原因,利益糾紛比較嚴重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如果搞不定他們,這個事情就無法順利進行下去。
現在陽朔重機的情況很清楚,穆思遠肯定是不願意改制的,他的想法就是繼續維持現狀,而其他幾位副總的意見也很難搞清楚,分歧不小,穆思遠在陽朔重機的影響力太大,如果他不配合,中高層們肯定是不支持改制的,那麼事情就要黃。
但是現在陳明洛似乎是搞定了中高層的大部分人,那麼只要是改制的基本原則符合陽朔重機的實際情況,能夠做到基本合理,那麼事情就很容易可就推進下去了。
陳明洛此時提出春節前把前期工作做好,也未必就是一句大話。
跟陳明洛說了一陣子以後,蕭名學也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國有企業改革一直經濟體制改革的重大問題,四年前,中央就正式提出,國有企業應當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但直到今天,大型國有企業在這方面進展依然相當有限。
目前的國有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改革,僅僅侷限於傳統國有企業控股的下一層公司,而國資委直接管理的、地位顯要的大型和特大型國有企業,基本上沒有體現出現代企業制度來。
可以說,大部分國企依然按《企業法》而非《公司法》調整,並不具備建立公司治理的基本條件。
“大型國有企業在建立現代企業制度上進展緩慢,是整個體制改革滯後、舊體制控制新體制的必然結果。所以,爲了克服長期困擾國企改革的體制弊端,必須儘快推進國有企業的整體改制。”陳明洛說道。
陳明洛看得很清楚,如今國企可以說是兩極分化,大部分國企的經營情況舉步維艱,但是也有一小部分國企尤其是處於壟斷行業的國企 ,正在被強化其壟斷地位。
如果這樣的話,隨着新世紀的到來,這種壟斷的程度會越發加深,那麼處於壟斷地位的大型國企的豐厚利潤,不僅會掩蓋種種制度性矛盾,也會也大大削弱改革的緊迫性。
目前就這些尚未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大型國企而言,依然按《企業法》調整,企業財產即國家財產,企業沒有屬於自己的法人財產權,也沒有清晰界定國有產權的委託代理關係和企業債務責任關係。
同時,國家對這些企業的債務承擔無限責任,導致政府對企業的持續干預、政企不分和政企難分。爲彌補大型國有企業內所有權缺位而實行的授權經營,使企業自己成了自己的老闆,廠長經理負責制的決策機制則爲內部人控制企業預留了空間。
更有甚者,這些大型國企的高管由政府比照公務員選拔程序和條件任命,官本位的激勵很強,卻缺乏經濟激勵和有效監督,種種弊端,是造成國企效率低下和諸多問題的體制根源。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對陽朔重機這家超大型國企的改制工作,就顯得舉足輕重了
“在這方面,桑副總理也跟我討論過——”蕭名學說道,“大方向還是很清楚的,只是細節處理上依然是困難重重,要克服各種障礙,並非那麼容易。”
實際上,洪老闆和桑副總理都表示過,應把國有企業整體改制作爲克服現存體制弊端的基本途徑。
一個是國家要從擁有和管理國有企業,轉爲持有和運作國有資本,這可能從根本上改變了政企關係,弱化了企業所有者的性質,爲政府公平地對待各類企業奠定基礎。
另一個就是構造規範化的、有明確責任約束的國有產權委託代理關係,做到權責明確、實現政資分開,爲政府職能轉向經濟調節、市場監管、公共服務、社會管理創造條件。
還有一個就是讓國有資本擺脫與國有企業的捆綁關係,從而具備流動性,這將有助於國有資本實現有進有退,隨着企業穩定地做強做大,與國有資本佈局的靈活調整,可以各的其所。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條件,就是國有持股機構沒有行政權力,但要有明晰的產權約束,促其成爲所投資企業中公司治理的積極參與者。
“具體而言,首先是剝離非主業資產和不良資產,人隨資產走,交由一個或若干個資產管理公司或託管公司專業化處理,改革成本從國有資本收益中支付。其次,設立國有資本投資控股公司,財政把企業的國有資本注入國有資本投資控股公司,使其成爲該企業責權明晰的國有資本出資人。再次,引入新的投資者,按《公司法》改製爲有限責任公司。最後就是擇機在境內或境外上市,成爲股份有限公司,建立有效的公司治理結構和治理機制。”蕭名學對陳明洛說道。
“實際上我也是遵循這條路線開展工作——”陳明洛對蕭名學說道,“只不過我現在已經可以排除各種干擾了,各種阻力已經降到了最低,相信這件事情可以簡單一些。”
“你也要考慮到穆思遠那邊兒的影響,他這個人戰鬥意志很強,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蕭名學提醒道,他並不想陳明洛太樂觀了。
在塵埃落定之前,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警惕,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與此同時,穆思遠正在召集陽朔重機高層中自己這些親信們的小範圍會議,分析陳明洛來到陽朔重機領導改制工作這件事情。
“今天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覺得陽朔重機變成別人的了?”穆思遠毫不客氣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別說他的心裡面感到有些鬱悶,就是其他幾個親信的心裡面也覺得有些奇怪,今天的事兒處處都透着古怪。
先是來了這個一個年輕的過分的副廳級專家,看上去就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毛頭小子嘛,接着就是參加會議的中高層們幾乎發了狂一般地對他表示異常激烈的歡迎和支持,然後就是這位娃娃專家在會上非常堅定地指出,改制工作的前期準備工作會在春節前完成。
這樣的態度,這樣的情況,讓人們覺得處處都透着詭異,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兒的感覺。
但是大家的心裡面都有同樣的一種感覺,就是似乎陽朔重機要變天了。
這也難怪了,陳明洛在同中高層們面談的時候,擡出來的身份是國安,而且那些資料們又都涉及着他們的隱私和貪腐情況,這種事情沒有人願意提起的,再加上陳明洛的恐嚇,所以大家對此都是守口如瓶。
陳明洛的出現,本身就不顯眼兒,很年輕的一個人,做了這種事情之後,在廠子裡面沒有引起什麼波瀾來也很正常,而穆思遠的這些鐵桿兒們,不是跟着他在京城辦事兒,就是被陳明洛排除在外的,所以他們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廠裡面這些中高層們態度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不過,穆思遠的這些手下們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任明遠就進來通報了一個消息,“穆總,事情有點兒古怪,這個專家是西嶺大學的校團委書記,深受桑副總理和洪總理的看重,做了很多大事。這一次他們過來,也不是初次登門,之前劉洪喜接待過他們,是跟建築公司副廠長蘇暢的小子蘇錦文一塊兒過來的,以大學生調查的名義,在廠子裡面轉過一個月的時間。”
“怪不得了——”穆思遠的另外一個親信就恍然大悟道,“沒有家賊,引不出外鬼來,這裡面果然是有人在搗鬼的。”
穆思遠聽了,也是暗暗皺眉頭,看起來自己在京城避了一陣子,不但沒有避開麻煩,反倒是讓自己陷入被動局面了,這事兒真是有點兒失控了。
“穆總,最好先找幾個人問問情況,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也有人建議道。
現在他們幾個人都有點兒人心不定,局面失控的結果,就是他們的全面失勢,這種結果並不是他們樂於接受的,反戈一擊維護自己的利益纔是當務之急。
穆思遠聽了,卻是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是不要動。”
停了一下,穆思遠就有些傲然地說道,“我倒是要看一看,我離開這麼幾天,能發生多大的變化,今日的陽朔重機,竟是誰家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