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父子到了一起,就是聊那些鬱悶的東西——”戴萱說道。
“也不能說是鬱悶的東西,這叫作經營城市。”陳明洛回答道。
經營城市這個說法,早就有人提出來過,但是具體如何來經營,說法可就大相徑庭了。
陳通達和陳明洛父子倆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是一致的,就是明陽市的發展必須是可持續的健康的有效的,不能是粗放的無序的沒有後勁兒的,要達到這一目的,確實需要城市的領導人付出比較大的代價來進行規劃。
很顯然,如果像現在大多數城市的領導人那樣,搞一些比較浮誇的無用的但是可以彰顯政績的形象工程,自然是簡單得很,說白了,這種東西只要花錢就能撿起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對於城市本身而言也沒有什麼實際價值,只是一堆鋼筋水泥的建築物而已。
正因爲如此,形象工程也被稱之爲白癡工程,但凡是一個想要往上爬卻沒有什麼好路子的領導,都會選擇這個簡單的途徑,即便是市政上沒有錢也不要緊,就是欠債也可以搞的,最後自己受益了,拍拍屁股到別處去上任,一堆爛攤子完全可以扔給繼任者。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以前有個貧困縣,前任縣委書記從實際情況出發,好不容易給爭取來一個國家貧困縣的指標,每年能夠得到不少扶貧款,對老百姓的生活大有裨益。”陳明洛想起了一些事情,就順口說了出來,“結果新上任的這個一心要出政績,拼命拉來了一些投資項目,當年就脫貧了,gdp大漲,兩年之後政績積攢夠了,拍屁股走人,人家高升了,結果當地的經濟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是惡化了,留下了一地的罵名。”
“這種人是有的,而且爲數不少,國內的升遷評判體制,對上不對下,當然是會出問題的。”陳通達回答道。
兩個人聊了一陣子,家裡的飯已經好了,就坐到了一塊兒,準備開吃。
這時候家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陳通達接起來一聽,表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什麼時候的事情,組織搶救了嗎?嗯,我馬上就到現場。嗯,當然要向喻書記彙報。”
放下電話之後,陳通達嘆了口氣道,“唉,市一中一個班搞聯歡活動,聚餐的時候集體食物中毒了,我得過去看看情況。”
“唉,怎麼又發生這種事情?”戴萱聞言,也是感到有些鬱悶。
自從陳通達當了這個市長之後,事情就沒有斷過,經常會有一些突發事件發生,弄得人焦頭爛額,類似這種集體食物中毒的事件,就遇到過兩次了,好在都沒有出什麼大事兒,這一次的情況,卻是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陳通達才喝了兩口熱湯,正經飯還沒有吃呢,又穿上了外套,打電話招呼司機過來,開車載他去現場。
這個當口兒上,陳明洛就拿了一個荷葉餅,將肉絲青菜什麼的填了進去,又找來一個保鮮袋裝了進去,接着有找了個保溫杯,往裡面倒了些紫菜蛋花湯,對老爸陳通達說道,“帶着去車上吃吧,還不知道忙到什麼時候呢。”
陳通達點頭應了一聲,在陳明洛幫助下披上了大衣,拿着菜餅子和保溫杯出了家門,此時司機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他回頭打了個招呼,就上車了。
車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出了市委大院。
結果陳明洛在家裡跟老媽戴萱聊了兩個多小時,還沒有見到老爸陳通達回來,不由得感到有些詫異,按說這樣的事情,有個副市長關心一下就可以了,市長過去也就是晃上一圈兒,意思到了就是了。
可是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不見老爸回來呢?
“我來打個電話問一問情況——”陳明洛對老媽戴萱說道。
他抓起了電話,撥通了老爸陳通達的手機,結果得到的提示是對方沒有開機,這就讓陳明洛感到有些納悶兒了。
雖然說很多人在辦公的時候,尤其是開會的時候,都會將手機關閉,以免影響大局,但是陳通達作爲明陽市長,肯定是不需要這麼做的,除非是參加省裡面的會議什麼的,或者是省裡面領導下到地市裡面召見他們,這纔有可能關機的。
如今這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呢?
陳明洛覺得古怪,就打電話給司機,這一次倒是立刻就通了。
“李哥,我爸現在幹什麼呢,怎麼聯繫不上他?”陳明洛問道。
“陳市長正在開會,餘省長來了——”司機小李回答道,“已經開了半個多小時會了,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
“哦,喻書記又沒有參加會議?”陳明洛聽到省長餘同文居然來了明陽,不由得感到有些詫異,這元旦期間,他怎麼有空兒往明陽跑呢?
“只是市政府序列的幹部們在開會,喻書記他們並不知道消息。”司機小李回答道。
“好的,謝謝你了,李哥。”陳明洛掛了電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心裡面就犯起了嘀咕。
新任省長餘同文,這個人是水利部下來的幹部,陳明洛是摸過他的底的,知道這人是個工程狂人,在水利部任上搞了很多豆腐渣工程,此時雖然還沒有案發,但是畢竟是屁股底下坐着一堆火山的,一旦爆發,他就是麻煩纏身。
因爲這個原因,陳明洛對於餘同文這人就比較鄙夷一些。
只不過,正如領導喜歡任用有把柄的下屬一樣,做下屬的也喜歡抓着當領導的把柄,所以陳明洛對於與同爲在西嶺做省長,還是樂觀其成的,畢竟這樣的人物易於應付,要是換了一個比較難纏的領導,那就要麻煩一些了,還得另外想輒。
但是他總是有一種感覺,這一次餘同文突然出現在明陽,似乎是有些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味道,否則的話,大過節的至於往這邊兒跑嗎?
尤其讓人警惕的,就是之前毫無半點兒預兆,餘同文就殺上門了,這事兒怎麼琢磨都覺得有些問題。
陳明洛考慮了一陣子,就覺得需要找人溝通一下,想了想,他就撥通了市委書記喻遠帆家的電話。
“喂,請問你找誰?”電話中傳來一個很悅耳的聲音。
“你猜猜我找誰——”陳明洛一聽,頓時就樂了,沒想到喻梓嵐居然也在家裡。
自己走的時候比較匆忙,倒是沒有來得及跟她們打招呼,沒想到喻梓嵐居然也回明陽了,這倒是讓他覺得有點兒意外。
他跟喻梓嵐之間的關係,不僅僅是曖昧的男女朋友,而且還是關係比較深入的合作者,兩個人之間合作的元明粉生產項目,如今已經是年入過億元的大項目,因爲這事兒,不光是喻梓嵐本人受益了,喻遠帆在喻氏家族中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因爲如此種種,所以喻遠帆對於陳通達和陳明洛父子一向是禮敬有加,畢竟兩家的子女是合作伙伴兒的關係,而且是賺大錢的合作伙伴兒,這一層關係不容有失。
喻梓嵐剛纔沒有留神兒,此時自然就聽出了陳明洛的聲音,頓時有些埋怨地表示道,“還說呢,你回明陽也不知道捎上我,害得我自己開車跑了回來,這會兒正補覺呢,就被你的電話給吵醒了。嗯,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陳明洛倒是想直接說我找你爸爸有事兒的,不過要是這麼說的話,肯定是對喻梓嵐打擊太大了,於是就跟她聊了一陣子,約定明天一塊兒吃午飯,然後才問起了喻遠帆是否在家,“喻書記要是在家的話,你喊他接一下電話,我有事情請教他。”
“就知道你是有事兒,哼——”喻梓嵐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然後就喊道,“老爸,你的電話!”
喻遠帆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聽見女兒的聲音之後就說道,“問一下是誰的電話,不要緊的話,就說我不在。”
難得有個休息的時間,喻遠帆這也是不想自找麻煩的,尤其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電話,一般都是有事兒要辦的,他對這些事情也是比較頭疼,能推就推掉了。
“陳明洛的電話——”喻梓嵐回答道。
“哦,那我來接吧。”喻遠帆一聽說是陳明洛的電話,立刻就站了起來,對女兒說道。
別人倒也罷了,陳明洛可是馬虎不得的,現在就連喻遠帆也知道了,人家陳明洛現在也是副廳級專家了,而且還是洪總理親封的,真可謂是少年得志啊,這麼牛逼的年輕人,又是自己家的大金主,怎麼能怠慢了呢?
喻遠帆接過了電話,就笑着對陳明洛說道,“哈哈,明洛,我正想着請你過家裡來吃頓飯呢,怎麼,這麼晚有什麼事兒要說嗎?”
“喻伯伯,餘省長來了明陽,這事兒您知道嗎?”陳明洛倒是沒有廢話,直接就向他詢問道。
“有這種事情?我怎麼不知道呢?”喻遠帆聽了,也是一驚,顯然是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