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短故事番外1,鬼魅。

她在那一天出車禍死了,而他依舊和其他人談笑風生,若無其事。

她第一次看到他時,眉清目秀的他像是一道光,涌入她黑暗的世界。

他向她走來,每一步好像踩在了她的心絃上,惹得她的心狂跳不知。

他是來找我的嗎?他是我來找我的吧……他是來找我的!

他如同千萬次夢中夢到過的那樣,對她露出來笑容,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

“同學,你好。”

“你……你好。”

他們就這樣相識了。

她那時總是被同學孤立,還記得一個寒冷如夜的深冬早晨,她坐在教室裡。朗朗的讀書聲是那樣冠冕堂皇,但她看她們像披着人皮的野獸。

她左邊的窗戶大開,她家裡窮,買不起衣服,衣着單薄,窗邊的女生對她露出了一個冷漠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勝過千言萬語,囂張跋扈,惡毒,成了她寒冷夜晚夢中的夢魘。

她們總孤立她。

一個班上總有兩三個少女,性情孤僻古怪,不受歡迎。

而她是那兩三個少女中的一個,無奈又悲慘。

“你死定了。”

這樣惡毒的話語如毒蛇一般,不斷在她耳邊迴響,而她的身邊總是有着一羣夥伴,笑着走在陽光下。

只有她身在黑暗中,孑然一身。

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滾落下來,止也止不住。

幾天後,她得了重感冒,無法來學校上課。

可誰也無法指責,是那幾個少女的孤立害的她如此。

陽光下,她們是那樣陽光耀眼,笑容明媚。

而她如陰暗潮溼地方的一條蚯蚓,惹人厭惡。

所有人都會認爲,她們沒有錯,是她錯了,她錯在孤僻,錯在不合羣,所以活該被孤立。

而那個少年撐起了一片光,卻又親手把她推入無盡的深淵。

他說:“我保護你。”

他說:“誰敢對她動手,就是找死。”

可他很快厭倦了她的矯情,哭哭啼啼,只覺得她像煩人的蚊子,只想驅趕她。

他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了。

碰巧有一天,車子意外撞死了走在必經路上的她。

她死了。

無人在意,無人關心。

所有人都繼續生活,繼續前進着。

短故事番外2,魔尊的故事。

“叛徒簫卿,勾結魔教,殘殺仙門同胞,私自放走魔主!還不認罪?!”

“還不認罪!”

“還不認罪!!”

無涯崖上,憤怒問責之聲迴盪在山谷,簫卿被縛靈繩困住,跪在寒冷巖壁上。聽到這些原本視爲手足的同門斥責之聲,她咳嗽一聲,擡頭怒道:“我不是叛徒!我不認罪!”

“頑固不化!那就按門規處置!”掌法長老氣急敗壞,拳頭重重揮下:“鞭刑!”

簫卿看着那個高大英俊人提着打仙鞭緩步走來,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大師兄……你要殺我?我留在魔族這麼多年,助你潛入擊敗魔主,爲你做了那麼多!!你爲什麼翻臉無情!!”

韓長風釋放靈力,手上的打仙鞭開始黑氣閃動,噼啪作響,看起來威勢駭人。他走近,面露無奈,嘆息一聲對簫卿說:“師弟,莫要再執迷不悟了。你如此說謊,長老們是不會信的。”他聲音響亮,沒有絲毫變化。

簫卿看着對方利落地擡手揮鞭,打仙鞭像毒蛇一般朝他襲來。鞭子在他背上打出一條條黑色傷痕,痛徹心扉,麻痹他的身軀,燒灼他的心。

簫卿咬着牙嘴角都沁出了血,傷處皮肉外翻,從殷紅到焦黑,隱隱黑氣。

他卻瞪着眼死死地盯着韓長風,他想要把這人看清簫,想挖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他爲了韓長風,潛伏魔域二十多年,丟掉尊嚴換取魔族上下信任。他以爲事情一就能和大師兄真正在一起,可對方卻眼也不眨地在他頭上按個勾結魔族的罪名,還在大庭廣衆之下,用打仙鞭抽打他!

這個個忘恩負義的韓長風!

簫卿的視線漸漸模糊,他腦子亂七八糟地閃過回憶,但記憶被打仙鞭打成碎片,他什麼也抓不住,反倒被曾經的記憶刺痛心胸。

“九十八、九十九……”疼得麻木了,反而沒那麼難熬,簫卿咬牙數着被抽打的次數,心裡怨憤且悲涼。

第一百下沒有落到身上,簫卿緩了口氣勉強睜開眼,看到面前有個魁梧的身影擋住了打仙鞭。

誰……幫她?

他追隨了那麼多年的大師兄竟然陷害他,如今宗門長老上下都把他打成叛徒。現在,還有誰會救自己?

……

“魔主蚩君!”韓長風看清來人,吃驚地後退幾步,忽然想起對方現在已魔力盡失,再不能威脅到他。韓長風迅速擡手揮起打仙鞭,朝對方打去。

蚩君伸手穩穩抓住閃着黑氣噼啪襲來的打仙鞭,猛地用力反向一拉。韓長風猝不及防被抽飛起,鞭子從手中脫出。很快,失去靈力支持的鞭子就被魔主甩到了一邊。

“你……”簫卿現在實在是沒力氣做出驚愕的表情,但他確實很驚訝。魔主蚩君,爲什麼?

“你總是看着別人,”蚩君甩開打仙鞭後,轉過身面對被束縛住的簫卿。

用手撕開縛靈繩,把傷痕累累的簫卿抱入懷中,他站起身,對簫卿說:“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都是些無恥之輩,你如果不是因爲相信他們,怎會落入圈套。”

簫卿閉上眼去,低下頭蚩君,聲音沙啞:“我當初潛伏你身邊,毀你魔族聖火,滅你魔族,你爲何還要來救我?”

“你以爲呢?”蚩君揚天一笑,抱着簫卿走向崖邊,視周圍的仙門之人於無物,只專心看着懷裡中的人:“所謂修仙名門,總說魔族殘忍無比,我倒覺得,你們這些修道的人才是最陰險無情的。你這麼多年,除了欺騙我,騙我,心裡從來都沒有我,如今還不是我來救你?!”

“你,既然恨我……爲何還回來救我?”簫卿被打仙鞭打地身體崩潰,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緊緊攥着蚩君身上甲衣,喘着氣問。

“殺了他們!”此時周圍的宗門弟子長老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取出法寶擺開架勢,各種術法和靈器朝蚩君襲去。

漫□□他襲來的攻擊中,蚩君不躲不閃,站起身抱着簫卿往前走。

走到極地懸崖邊,蚩君停下,向前一步,就是無涯深淵。

深淵的風吹的他有點站不穩,他對簫卿笑了笑,伸手抹去簫卿臉上的血污,輕哼一聲說:“你好歹也是本尊的人,本尊從未責怪過你,別人更不能。魔族聖火滅我也該死了,你如今也是奄奄一息。與其被折磨死,不如同入無涯深淵,同爲苦命人。”

簫卿猛地吐出一口血,突然瘋了一般大哭起來,哭得身上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她明白了,卻也晚了。

蚩君說的對,若是他多看看他,又怎會被傷至此!

這麼多年,她被韓長風的花言巧語矇蔽雙眼,看不出韓長風對她的利用,也看不見蚩君對他的深情厚誼……

簫卿喘着氣,抱緊了蚩君的脖子,閉上眼道:“好。”

一條法杖此時直直釘入蚩君後心,穿胸而出。血順着箭尖流下,滾燙的魔血浸入簫卿的傷口,融合在一起。

……

簫卿緊緊抱着蚩君,感簫卿對方原本溫熱的身體在深淵颶風吹襲下漸漸變得冰冷,隨後在風中化爲飛烏有。

簫卿懷中已經飛灰一篇,眼淚與飛灰被劇烈的風吹向高處,身體下墜,帶着絕望痛簫的情緒,終究被無涯深淵吞噬。

此生看來是錯了,今生落得如此下場,生生世世不知何時才能回到人間。

今生無緣……

今生無緣……

“叮噹!”

酒盞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簫卿睜眼看時,元神歸位,看到眼前的場景。

簫卿發現幾位女魔在隨着音樂起舞;她看到魔族大殿各處有各派和魔族在熱熱鬧鬧地飲酒;坐在主位的魔主蚩君一隻手掌撐住下巴,一手捏着一顆骷髏杯把玩。

簫卿愣住,這是當年魔主生辰。

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叮噹!”手中的酒盞被人碰了一下,簫卿轉頭去看。

是韓長風,她看起來喝了很多,往日溫柔儒雅的大師兄此時靠在桌旁,眯着眼睛打了個酒嗝。

韓長風突然伸手勾住簫卿的肩膀,環視熱熱鬧鬧的大殿,她湊近簫卿小聲說:“阿卿啊,你看,這大殿中人魔共處一派和平......就好像,就好像往日的仇怨全都消失了。”

簫卿捏着酒盞沒有搭話,靜靜地等着她說完。

“可大家心裡都清簫,這不過是假象罷了!人就是人,魔就是魔!這世間容不得兩個魔族共存。就算此時休戰,也總有一天會再起爭端!”韓長風把手搭在簫卿肩上,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到那時候,爲奪靈礦靈泉,爲爭天材地寶,兩族總會打個你死我活!”

簫卿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顯,她不動聲色地挪開韓長風搭在她肩上的手,故作憂愁道:“師兄,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不過是個普通低階弟子,就算兩族真打起來,我能做的也不過是躲在後方給你們擊鼓助威罷了。”

韓長風搖頭放下酒盞,又突然伸手捧着簫卿的臉,藉着酒意無限癡迷的模樣:“阿卿,你有着世間最能惑人心神的容貌,就連魔都無法抵擋。”

“師兄......”簫卿像是羞紅了臉,低着頭,手卻在桌下捏緊。

“魔族強勢,魔主更是深不可測。倘若戰事再起,恐怕魔主一個就能屠我們一城......阿卿,你可願留在魔域,成爲仙門的眼睛?”韓長風知道這個師弟對她的心思,她沒有明確拒絕過簫卿的愛慕,也從未把簫卿放進心裡過。此時誘哄簫卿留在魔域當探子,更是吃準了簫卿不會拒絕她。

簫卿除了一副好容貌,還有什麼?

簫卿修煉資質平平,身爲孤兒背後也無家族支持,既不能幫助她修煉,又不能給她提供靈寶。憑什麼還想站在她韓長風身邊?只要她不停往上走,什麼樣美貌的伴侶找不到?簫卿一個普普通通的低階弟子,就乖乖地當她的棋子罷!

簫卿經歷過上輩子的事,如今再看韓長風做出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只覺得可笑。這滿眼的算計和憐憫都快溢出來了!

過去自己是有多瞎纔看不出來?!簫卿嘆氣,扭過頭不再看韓長風虛僞的臉,免得待會自己忍不住把酒潑她臉上。

“阿卿,你不願麼?”韓長風見簫卿沒有答覆,做出落寞的樣子說:“也是,魔域危險,是我強人所難了......”

“師兄說的有理,既如此,我留下就是。”簫卿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明知危險,還要哄她留在魔域,言下之意不就是,她簫卿在韓長風看來,不論是死還是活,都不足惜。

“宴席過後,我就不跟着你們回宗門了。人魔兩域相隔遙遠,不易再見。師兄,保重。”簫卿站起身,鄭重地朝韓長風敬了杯酒。

狼心狗肺!打在我身上的九十九下斷魂打仙鞭!這兩世的虛假同門情誼!

今從此過後,簫卿再不會對韓長風留有半分戀慕!

最後一杯酒喝完,簫卿重重把酒盞放在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再睜眼時,感覺自己算是真正重新活過來了。

韓長風愣愣地看着簫卿連喝三杯,隨後轉頭朝她一笑。簫卿的笑容和往常一樣魔豔燦爛,眼中因爲醉意有些霧濛濛的,誘人得很。今天的簫卿,似乎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韓長風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好像在這瞬間失去什麼了。心裡空蕩蕩的感覺一閃而過,又很快被忽略過去。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也露出一個自以爲得體的微笑:“阿卿。”

……

熱鬧的魔宴從夜晚持續到了東方露白,殿上衆人已是東倒西歪醉了一地。

坐在主位上的蚩君打了個哈欠,她眯着眼睛一手托腮,一隻手捏了顆明珠在桌上滾着玩。她倒是沒喝醉,只是被鬧了一晚上突然靜下來,感覺有些無趣。

“魔主。”聽見有人喊她,蚩君下意識擡了下眼,一擡就看見臺階下站着一個手中端着酒杯的仙門少年,正笑眯眯地看她。少年身着灰衣袍銀束腰,看起來是乾月門的弟子。

這人,笑得還怪好看的。這麼想着,蚩君朝少年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走上來跟她喝酒。

少年正是簫卿,她端着酒杯,走到蚩君身邊,順手把酒杯放在了桌上。她定定地看了蚩君一陣,沒看出一點對方記得些什麼的跡象,心裡說不上是慶幸還是什麼別的情緒,總之,鬆了一口氣。若蚩君還記得上輩子自己對她做過什麼,定然不會再讓她留在身邊了。

“喝酒嗎?”蚩君把自己的酒杯倒滿,一手撐着頭問少年。魔主聲音沉穩中帶着些被酒浸潤的沙啞,惑人得很。這個仙門長得很俊,近看更是賞心悅目的,臉頰瑩潤白皙,摸起來手感應該很好,她有點想把人拉到身邊來摸一摸。

簫卿搖搖頭:“不喝。”

“不喝?”尾音上翹,略微有些疑惑的樣子。那你來做什麼?蚩君看了一眼少年放在桌上的杯子,才發現裡面是空的。

簫卿一手撐在桌上,身子前傾,另一隻手試探着伸向蚩君的臉,見對方沒有拒絕,大着膽子捧住蚩君的側臉,輕聲說:“魔主君上,你困不困,要不要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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