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神來了

一陣寒意襲上了秋雪的心頭。

但她還是大着膽子,緩緩推開了面前那扇門,然後,她看到了生平迄今爲止所看到的最殘忍、最可怕的一幕......

深夜,秋雪在一張陌生的牀上醒來。不僅是這張牀,就連整個房間都是陌生的。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朝周圍望去。在她右邊不遠處--也就是這間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靠近正中間的位置,擺着一隻玻璃茶几,一套米黃色的格布沙發鬆鬆垮垮地圍着它;沙發的右後方,靠牆擺有一隻半人高的木櫃,一臺黑色的電視機放在上面,關着。對面門後邊還有鞋櫃、衣架等傢俱,整個房間大致就這些東西,一目瞭然。

最值得一提的是,在秋雪此刻睡的這張牀對面牆上,有一扇打開的小窗戶,盈盈的月光從這裡照進來,在紅木地板上投射出一塊金黃色的四方形,由此可以猜想,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圓。

秋雪遲疑地看着這一切,因沉睡而變得遲鈍的記憶逐漸回到大腦,這纔想起自己此刻是在許由市西郊度假村的某間客房裡。她是與同學們在一起吃過晚飯後回的房間,其餘幾名同學分別睡在與她相鄰的幾間客房裡--從自己這間房往右數,依次是張紹蘭、胡靜、方雅、林浩軒、周青......一想到周青的名字,秋雪的心沒來由地顫了一下,如同一道電流從心臟附近閃過。

在牀下找到拖鞋後,秋雪走過去拉開了房門,向位於走廊最右邊、該樓層唯一的公用廁所走去。

深夜的走廊上異常安靜,幾乎所有客房的門都緊閉着,除了從某個房間陸續傳出的似有若無的鼾聲,就只有秋雪穿着拖鞋走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啪嗒,啪嗒......";

突然,腳步聲戛然而止。秋雪皺着眉頭,停在了一扇半敞開的房門前。頭頂的電燈好像極力要跟這個房間劃清界限似的,燈光只到達敞開的門前便終止了。秋雪探頭朝裡看了眼,一片漆黑。

張紹蘭、胡靜、方雅、林浩軒......

秋雪依次數過來,結果跟她預想的一樣,這扇半敞開的門背後便是周青的房間。她馬上聯想到了最近發生在周青身上的一連串怪事,心裡竟有些不放心起來。然而,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推門進去看看的時候,面前敞開的門縫裡突然傳出一陣輕微的怪聲:";咯吱......咯吱......";

一陣寒意襲上了秋雪的心頭。

但她還是大着膽子,緩緩推開了面前那扇門,然後,她看到了生平迄今爲止所看到的最殘忍、最可怕的一幕......

周青死了,死在許由市西山度假村二樓的一間客房裡。

報案人是他生前好友、同時也是他大學同班同學的秋雪。

警察趕到的時候,周青的屍體仍吊在房間裡唯一的吊式電風扇上,脖子上繫着一根紅色的粗麻繩,在場刑警初步判斷,就是這根繩子要了他的命。

周青的頭努力朝繩套的左邊垂着,嘴巴微張,雙目爆瞪,似乎想斥喝什麼,但是警察告訴秋雪,這是人上吊死後身體上的必然反應,包括吐舌頭和瞪眼。

那陣吸引秋雪鼓起勇氣推開房門的";咯吱";聲,實際上是掛着周青屍體的電風扇在風的作用下,微微轉動時發出的不堪重負的聲響,乍聽起來有點像婉轉的風笛或洞簫,嗚嗚咽咽,彷彿在爲周青的意外死亡表達着感嘆,感嘆什麼呢?

當晚在度假村留宿的幾名大學生一起接受了警察的詢問,包括秋雪在內,所有人一口咬定,周青在晚飯時就有些不對勁了:當時他臉色發白,眼神遊離不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飯吃到一半,周青便以身體不舒服爲由提前回到房間,此後直到案發前,同行的幾名同學裡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經過我們初步調查,案發時間應該是當晚九點至十一點之間,這段時間裡,你們住在他隔壁的同學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或者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面對幾名大學生,年輕的警官高飛提出了又一個問題。

";應該沒有,我當時就睡在他隔壁,假如有什麼大的動靜我應該會被吵醒。不過,也許是我睡得太死了,確實什麼都沒聽到。";林浩軒第一個回答道。

高飛點點頭,目光轉向在場的另外幾名學生。

方雅眉頭微蹙,似乎是在沉思。片刻,她小聲說道:";我中間好像聽到了一陣說話聲,隱隱約約的,不過我不敢確定聲音是不是來自周青的房間。而且聲音很小,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當時大約幾點?";

";我......不清楚。當時我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沒太在意,醒來後很快又睡着了,我想......應該是十二點左右吧!";

";好的,感謝你的配合,誰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只要是跟這件案子有關的線索,都可以說出來,不用擔心說錯什麼。";

在場的五名學生互相望了一眼,全都搖起了頭。

";那好吧,耽誤你們這麼久很不好意思,如果方便的話,請在這個本子上留下你們的聯繫方式,以後說不定還有需要勞煩各位的地方。";

林浩軒帶頭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和手機號碼,然後在將本子傳給方雅時,他擡頭質詢地看着高飛:";警官,請問......周青到底是不是自殺?";話剛出口,幾名學生的目光馬上聚集到高飛的臉上。這個問題同樣困擾了他們很長時間,但誰也沒好意思問出來。

高飛很自然地笑了笑:";現在還不好說。等待屍檢結果出來吧,有消息我會及時通知大家,放心好了!";

幾個人相繼填完自己的聯繫方式,高飛便很客氣地將他們送出了";辦公室";--實際上就是度假村的一間空房,因爲事發突然,被警方臨時當做辦公室使用。

";秋雪,你趕快回去睡會兒,明天一早就跟同學們回學校,我還有事,晚點會給你電話!";高飛拍了拍秋雪的肩膀,然後從裡邊關上了門。

幾名同學略感詫異地望了秋雪一眼,但沒人開口詢問她跟剛纔那個警官什麼關係,畢竟周青的死給每個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使他們壓根沒有心情去過問這種若在平時或許會有興趣打聽的事情。

雖然天還沒亮,但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情,幾個人再沒有心情睡覺了,全都聚集在林浩軒的房間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着各自對周青意外死亡的看法--無非是一些不着邊際的猜測。唯獨秋雪一直埋頭不語,眉頭緊蹙,好像在專注地想着什麼心思。就這樣一直捱到天亮,大家一起下樓到大廳退房,然後一起鑽進了停在度假村門口準備開往許由市市區的中巴車。

在汽車發動的一刻,秋雪回頭望了眼這座聳立於西山腳下的度假村,她相信自己也許這輩子都不會來這個地方了,即使來,也不會再在度假村過夜,因爲就在昨晚,她的同班同學、更是異性好友的周青,就是在這裡,與眼前這個美好的世界說了再見。

他被獨自一個人被留在了這個地方。

汽車在郊區的道路上晃晃悠悠地開着,距離西郊度假村越來越遠。當時,坐在車裡的幾名同學中沒有人料到,周青的死,其實只是整個漫長故事的開始。災難就像瘟疫一樣,跟隨他們乘坐的這輛中巴車,在不知不覺中,從度假村一直蔓延到了他們就讀的學校--許由市理工大學。

一如秋雪等幾人事先預料到的那樣,他們剛回學校,便受到了學校領導的";隆重";接待。在校長辦公室裡被翻來覆去地";拷問";,給秋雪的感覺是,好像殺死周青的兇手就是他們幾個人,或者是他們中的某人。

從校長辦公室";釋放";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五名同學均是神情疲憊,像經過暴風雨後殘存的花朵,一個個蔫頭蔫腦。好在今天是週末不用上課,因此,在與林浩軒和另一名男同學告別後,三名女生一同回到了她們的寢室--女生寢室三號樓404寢室。

也許是熬了一夜,身心疲憊,方雅回寢室後倒頭就睡,不多會兒便發出了輕微而舒暢的鼾聲。張紹蘭躺在自己的牀上,望着昏昏沉睡的方雅嘆氣道:";爲什麼我就睡不着呢?我一閉上眼,總是看到昨天晚上那一幕,秋雪,你們是不是也這樣?";

胡靜連忙點頭道:";對對,我跟你一樣,老是忘不掉那件事,說出來你們別怕啊,我總覺得,周青他......他一直都還在我們身邊!";

這句話讓秋雪和張紹蘭同時心頭一顫,張紹蘭強撐着笑臉,自我安慰地說:";也許是我們都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吧。畢竟是......唉,我真想不通,周青年紀輕輕的,有什麼理由要自殺呢?";

";他不是自殺!";秋雪突然冷冷地說道,目光從窗外收回來,落在張紹蘭光潔的臉上。眼神中似乎帶着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情感。但她卻沒有接着往下說。

張紹蘭等半天沒有下文,忍不住問道,";爲什麼周青不是自殺?秋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哎,算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秋雪說完躺了下去,用被子矇住了頭臉。

周青的死訊很快在校園內傳開了,不少閒的無聊的學生開始嘗試分析周青自殺的動機,難道是像很多案例那樣,是爲情所累?可從沒聽說周青跟哪個女生談過戀愛呀?而且周青生前性格開朗,是典型的陽光男孩型,整天樂樂呵呵的,看不出心裡有什麼苦惱的事情。那麼,他爲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就自殺了呢?究竟遇到什麼令他想不開的事情?

也有一些人堅持認爲周青不是自殺,而是死於看不見摸不着的";靈異";東西,其中最流行的一則說法是:周青當天晚上在度假村睡的那間房,曾經上吊死過一個男人,男人的魂靈一直盤踞在那個房間,尋找替身,被周青撞了個正着......

當然很多人並不相信這種無稽的鬼神之說,尤其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高飛就不信。一年前,他曾參與調查過發生在這所學校的另一件連環兇殺案,當時關於鬼魂索命的說法在學生中間也是傳的沸沸揚揚,後來真相浮出水面:兇手乃是這所大學的一名男學生,並不是所謂的妖魔鬼怪。這個結果讓那些篤信鬼神的學生大跌眼鏡。

對於高飛來說,職業的特殊性讓他對那些鬼神之說沒法感冒,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眼下這個案子的確很棘手,僅有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警方此時只能根據現場初步勘察結果,斷定周青並非是上吊自盡,而是死後懸屍。

那麼兇手是誰?爲什麼行兇後,要多此一舉地將屍體吊在電風扇上?此舉究竟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下午,屍檢報告出來了,由法醫組組長陳朋親自送到高飛的辦公室。看到陳朋親自出馬,高飛更加確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測--這個案子不簡單。

";老高,我很不幸地告訴你,被害人確實不是自盡,而是失血過多而死。";

";失血過多?";高飛驚異地反問了一句,想了想又道,";可是現場勘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很多血跡呀!";

";沒錯,不過你看這裡--";陳朋麻利地遞過來一張照片。高飛粗略辨認了一下,發現照的是死者的右脖頸處--在一大塊蒼白中帶着淤青的皮膚上,高飛很快看出了問題所在,瞪大了眼睛,指着照片上的某處,大聲問陳朋:";這裡是什麼!";

";齒印!";

";齒印?";

";對,就是用牙齒咬出的小洞,一共兩個,位於被害人右脖頸處的大動脈上,下手準而狠,死者的血液就是通過大動脈、從這兩個齒洞裡流出去的。除此之外,被害人全身上下無一處傷痕。老高,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

高飛兩眼直直地盯着照片上那兩個";齒印";,臉色有些難看。

";還有沒有別的線索?比如指紋、衣服纖維這方面的。";

";沒有指紋,也沒有頭髮和衣服纖維,作案現場明顯被經過了特別處理,多半是兇手乾的,幾乎一點作案的證據都沒留下。";陳朋沮喪地聳了聳肩,突然想起一個情況,連忙說道:";不過,線索還是有的--從這兩個齒印可以看出,兇手應該不是人類。";

高飛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說。

";這很容易判斷嘛,人類哪來這麼長的犬齒!你看這齒印的大小,分明是狼一類的大型野獸纔有的!";

";度假村有狼?";高飛冷笑起來。

";我還沒說完呢!";陳朋白了他一眼,開始侃侃而談,";據我說知,許由市內即便是山區也是沒有大型野獸的。而且你別忘了,被害人真正的死因是失血過多,可是案發現場並未發現太多血跡,也就是說,那些血多半是被兇手吸進了肚子裡......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合適的解釋。而且那兩個齒印的位置就開在大動脈上,分明就是爲了方便吸血而刻意咬的。老高,你辦過那麼多案子,聽說過哪個兇手在殺人後還會吸血的嗎?";

";也許......是變態殺人犯?";

";不會,人類對鮮血有本能的排斥,沒有人會變態到殺人吸血,要知道,這種行爲實際上比碎屍還要變態的多!";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難道想告訴我,殺人兇手不是人也不動物,而是吸血鬼?";高飛搖頭苦笑起來。

陳朋聳了下肩:";這就是你們刑警的事了,我不便多說。不過,我還可以告訴你個好消息--在屍檢中,我們從被害人傷口附近的皮膚上提取到了少量的唾液,應該是兇手在噬咬時不小心留下的,樣本早上已經送去市裡鑑定了,應該很快就可以出結果,到時候,就可以知道兇手是人還是什麼了。";

高飛沒在意他的什麼二字,沉吟着點了點頭,說道:";這個線索比較關鍵,但是我們首先得找出犯罪嫌疑人,提取他的唾液與已有的唾液樣本進行比對,否則你這種高科技刑偵技術根本派不上用場。";

";爲什麼?";陳朋詫異道,";只要我們能把可能作案的人羣縮小到一個圈子,比如確定了兇手就藏在理工大學的學生裡,那我們就可以來一次集體體檢,提取所有學生的唾液一個個與樣本進行對比,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兇手嗎?";

他剛說完,高飛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且不說你所謂的圈子有多難確定,就拿理工大學來說,即使你知道兇手就藏在學生中間,可那個學校總共有五千多個人,你能保證所有人都能來參加體檢?如果人家不來,你有什麼資格強迫人家?再說了,學校那些領導現在正愁着怎麼往下壓這件事呢,集體體檢這麼張揚的事情,校方領導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剛說學校,只是打個比喻,也許兇手在別的地方呢!";

";什麼地方?住宅小區?那就更扯淡了--即使省公安廳也未必有辦法發動整個小區的人集體參加體檢。";

陳朋撓了撓頭:";照你這麼說,唾液鑑定的辦法未必行的通了?";

";也不是。";高飛點着一根菸,抽了一口說道:";現在還不是說這個時候,你先把唾液樣本整出來,只要能查到目標嫌疑人是誰,你這套技術還是大有用處的!";

案發的第二天下午,高飛將手頭的工作委託給助手,抽空與表妹秋雪見了一面。見面地點選在離理工大學不遠的";綠茶坊";。以前,高飛工作不忙的時候,經常約秋雪到這裡喝茶,聽秋雪";彙報";最近一段時間在學校的生活情況,譬如學習緊不緊張、有沒有男生追求等等。畢竟他是秋雪在許由市唯一的親戚,又大他幾歲,自然要對這個小妹妹多加關照。

";表哥,周青到底是不是自殺?";一見面,秋雪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高飛聳了下肩膀,";這是內部機密,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哦,那就不是自殺了......";

";不是自殺?";?秋雪蒼白一笑,";假如周青真是自殺的話,當然就算不上什麼機密,所以你剛纔那樣說,肯定就是有問題了。";

高飛微微一笑。";你幹嘛這麼關心這個案子?";

";因爲......周青是我同學,也是我好朋友。";

";哦!怕不止這麼簡單吧?";高飛端起面前土陶的小茶碗,輕輕抿了一口。";說吧,關於周青的死,你到底還知道什麼線索?";

";我?";

高飛微微笑起來,";少跟我面前掩飾了,昨天在度假村找你們瞭解情況時,你表情就不對勁,我就猜到你心裡肯定有事,當時人多,又忙着現場勘查,所以沒來及細問。今天我特地抽空找你,你也就別磨蹭了,抓緊說,我時間有限!";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秋雪的目光逐漸暗淡下來,再次回憶起周青出事前的一系列反常表現,還有他對自己說過的那些奇怪的話。難道,周青真是因爲那件事而死?

在高飛的追問下,秋雪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全部說了出來。事後她想,假如當時找自己瞭解情況的警察不是表哥高飛,自己大概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畢竟她說的那些情況未必對破案有用,而且多少還帶着些迷信色彩。

事情經過大致是這樣的:

案發一週前的某天下午,周青曾爲了一件事專門找到秋雪。他表面上是個大大咧咧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人,其實心思十分慎密,他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底。從前,除了跟他一起玩到大的好友林浩軒知道他一些心事,其餘任何人都不知道。後來隨着與秋雪的關係越走越近,周青有時也會向她吐露心聲。關於他爲什麼如此信任自己,秋雪覺得,可能因爲自己一直都能爲朋友保守秘密吧。不管任何人跟她說什麼,她都是聽過就忘,從未嚼過舌頭。

那天,周青告訴她,自己最近一個月來總是不斷遭遇靈異的事件:有時在寢室睡覺,大半夜的會突然聽到陌生聲音在耳畔叫自己名字,醒來後聲音就消失了,問林浩軒他們都說沒聽見,而且有時候手機會收到莫名其妙的信息。他把手機拿給秋雪看,其中最令秋雪記憶深刻的信息是這樣一句話:你將會在詛咒中痛苦地死去。

奇怪的是,所有信息都沒有顯示發件人號碼,只有";號碼不詳";四個字。

";周青經常收到這種短信?";高飛發覺這條線索對破案或許有用,於是忍不住插了句話。

秋雪道:";我聽他說,大概是兩三天收到一條。";

";會不會是惡作劇?";

";嗯!周青起初也懷疑是惡作劇,以他那種性格,從來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我有點搞不明白......";

秋雪接着往下說,那天下午,兩人說完話一起去校外吃飯。在經過一個衚衕口時,一個在路邊閒坐的算命老頭叫住了周青,非要給他算命,周青笑着拒絕,但那個老頭表情很嚴肅,說算的不準一分錢不要,周青便來了興趣,答應讓他算算。

那老頭確實很厲害,只看了看他的手相和麪相,便滔滔不絕地講起周青的身世,從周青瞠目結舌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老頭全都說對了。最後,周青讓老頭給他算前程,老頭皺了會兒眉頭,彷彿突然參透天機一般,臉上露出驚惶的神情,顫聲問周青最近是不是接連遇到奇怪的事情。周青連連點頭。

老頭連連嘆氣,接着將周青住的寢室門牌號也準確地報了出來,並告訴他,這間寢室曾經死過一個男人,他的鬼魂一直在尋找替身,因爲周青跟那個人的屬相一樣,於是選中了他。當時是陰曆四月份,老頭告訴他,陰曆五月初一這天,那個鬼魂就會要他的命。兇相已現,沒法救了。說完也不提收錢的事,便搖着頭回身往住宅區走去,腳步之快,好像躲瘟神似的。

周青忙追上去,請求老頭給他指點一條生路,並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給他。老頭連忙拒絕了,聲稱幹自己這一行的有規矩,凡是有血光之災的人,一律不能收錢。說完又嘆了口氣,朝前走了幾步,便轉進了一條衚衕裡。

當週青緩過神來再次追過去時,只看到一條條空曠無人的衚衕,那個神算老頭不知道鑽進了哪條衚衕裡。

高飛聽罷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起來:";陰曆五月初一......那不就是周青死的那天嗎?那個老頭居然真說中了?";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忙擡頭問秋雪,";你剛說的那個老頭,是不是自稱神算、天天在你們學校附近給人算命的那個?";

秋雪點點頭,";就是那個老頭,你第一次送我去學校報道的時候,他還纏過我們,說要免費給我們看相。";

";那......周青當時反應如何?有沒有相信那個老頭的話?";

";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周青當時臉色很難看,他平時也不迷信的,但那個老頭算的實在太準了,連周青哪天出生、父母叫什麼名字都算出來了。我也是一直想不通這是爲什麼,難道他真是神算?";

";天下沒有這麼神的神算。";高飛冷冷地丟下這句話,走到櫃檯前付賬去了。他已經知道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調查了。今天下午請秋雪喝茶沒有白請。

送秋雪回學校的途中,高飛又向她打聽了周青生前的一些情況,然後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十字路口,他停下車,讓秋雪下車自己回學校。

";我去找那個老頭瞭解點情況,你自己小心點,有事電話我。";他說完調轉車頭,騎上了一條與理工大學不同方向的道路--他還記得那個算命老頭經常擺攤的位置。

";哎,表哥,那個老頭沒再擺攤了!";

秋雪衝他的背影大喊,但摩托車已經";突突突";地開遠了。她沒奈何地搖了搖頭,朝學校方向漫步走去。

快到校門口時,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雪兒!";聲音之大,腔調之怪,讓很多不相干的路人都回頭望去,秋雪感到既氣憤又尷尬,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不用看都知道那個人是誰,所有她認識的人當中,只有蕭雷一個人叫她";雪兒";這個肉麻的稱呼,說多少次也沒用,他就是這麼膩歪。

秋雪不情願地停下腳步,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等待他的到來。

蕭雷很快便跑過來,站定在秋雪面前,笑吟吟地問道:";雪兒,你到哪裡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逛街,要你管啊!";秋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兀自向前走去。

蕭雷趕忙追上她,臉上仍掛着膩人的笑容,毫不生氣地說道:";雪兒,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麼呢?我打你電話也不接。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拜託,你不要老用我的網名來稱呼我好不好,別人不知道還以爲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那就讓他們誤會去吧,呵呵,反正我們是清白的,對吧雪兒?";

秋雪瞪了他一眼,有種想狠狠踹他一腳的衝動。

";我最近心煩,拜託你少來打擾我!";

";沒有啊!我......我知道你跟周青關係很好,他出事了你一定很難過,我想,你現在是最需要關心的時候,所以......";蕭雷有些靦腆地看着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讓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蕭雷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達這種意思了。秋雪輕嘆了口氣,剛要說什麼,蕭雷突然手伸進褲子口袋,像變魔術似的掏出了一張CD,遞給秋雪。

";我很忙?";

";是啊,我知道你一直喜歡聽周杰倫的歌,這張《我很忙》是精裝版的,你應該還沒有買吧?";

沒想到這個傢伙還挺細心的。秋雪捧着CD,心裡泛起了絲絲暖意。

";東西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了。";蕭雷撓着後腦勺,靦腆道,";你......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今天啊?怕是不行,我這幾天有些事情,過段時間好嗎?到時候我主動聯繫你。";秋雪柔聲說道,對蕭雷的態度在瞬間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轉變。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一張CD就把自己收買了?

被拒絕後的蕭雷有些沮喪,但片刻之後,他的心情還是如同周杰倫的那首新歌的名字:甜甜的。雖然被拒絕,但從秋雪剛纔對自己的態度上,他還是看到了希望。這個單純的傢伙在對待任何事情上都堅信";有志者事竟成";這條古訓。

";那就這麼說了,我等你!我晚上要跟樂隊去演出,先走了啊,回頭見!";

";嗯,再見!";望着蕭雷快步離去的背影,秋雪內心泛起了一種怪怪的感覺。可是未等這種遍及全身,她就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想到另外一張年輕帥氣的臉孔,以及那雙如同湖水一樣清澈而深邃的眼睛。

她喜歡那雙眼睛,以及擁有那雙眼睛的主人。

傍晚時分,隨着太陽落山,天氣逐漸陰沉下來,一些青灰色的雲彩半死不活地在天上飄着,黏糊糊地連在一起,看起來如同一塊死氣沉沉的裹屍布。

在這種令人倍感壓抑的天氣下,秋雪回到了寢室。

三名室友全都端着飯盒,像和尚打坐似的、盤着雙腿坐在方雅的牀鋪上。牀前擺着一張矮櫃,上面放着方雅那臺手提式小電視機,此刻正傳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