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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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光依舊明亮。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名身穿單薄睡衣的女生走在鋪滿卵石的小路上。她的右邊,較遠的地方,是女生寢室三座樓房的暗影,此刻,所有的窗戶都黑着——已經熄燈了。女生的左手邊,是一個偌大的人工湖,湖邊是黑暗幽深的柳樹林,茂密的樹葉在夜風的吹拂下,發出陣陣的如同海浪一樣的沙沙聲。聲音不大,但無比清晰。

女生繼續向前走着。雖然周圍的黑暗和靜謐使她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剛纔接到的那個電話,她的心裡就充滿了疑惑和期待。總之這件事今晚不解決的話,她是肯定沒有心情睡覺的。

不得不承認,她的膽子比一般女生要大。

離六角涼亭越來越近了,她看到了佇立於涼亭中間那個削瘦的身影,突然猶豫起來,心跳加速,但是,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就好像前方那個身影有着無窮的魔力,她必須過去!過去!

半分鐘後,她來到了涼亭,與那個黑影面對面站着,兩對目光交織在一起。這時候,她看到他的眼睛隱約現出兩團紅色的光點,如同火焰般越燒越紅。

“胡靜,你來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邪惡。

胡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逃跑的念頭在心中熾烈地燃燒起來。但是,一切都晚了。

涼亭中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快速衝到胡靜面前,咧開兩片通紅的嘴脣,無比溫情的笑了起來。

胡靜清楚地看到,在月光下,他上顎那雙尖細的獠牙泛着森森的寒光……

僅僅一瞬間之後,這雙只屬於吸血鬼的獠牙刺穿了胡靜脖頸處的動脈血管,幾乎沒有疼痛,只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從傷口處向外滲透——那是鮮血正在汩汩地噴涌而出,他抱着她,緊緊地。直到她的身體逐漸軟下來,在他耳邊柔柔地吐出最後一口氣。

一切都結束了。是的,就這樣結束了。

他略帶留戀地張開雙臂,胡靜的身體立刻像一盞斷線的風箏,順着欄杆,軟軟地滑下了斜披,一頭栽進湖水,打碎了粼粼的波光。

湖水很冷,只是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秋雪緩緩睜開了雙眼。在黑夜裡。

右眼皮跳個不停,秋雪甚至懷疑,自己是因爲眼皮跳得太厲害才醒的。

俗語好像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可是《新白娘子傳奇》裡明明說左眼跳災呀?到底哪個說法纔是對的?

秋雪不安地下了牀,穿過客廳,再次走上了陽臺。卻看到一個黑影在角落裡倚着欄杆站着,頓時嚇了大跳,連忙朝那個黑影的臉望去——原來是表哥高飛。

“你幹什麼?”未等她開口,高飛已先問道。

“我……我睡不着。”高飛沒吭聲,臉又別過去,望着正前方星光爛漫的夜空。

秋雪也向前走了兩步,憑欄向遠處望去,遠處一道道逶迤的山影,在黑暗中透着一種神秘、安靜的氣質,如同一幅用色晦暗的寫實派油畫。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所以睡不着?”

高飛收回目光,默默地望着表妹的臉。這張少女的臉龐,在柔軟的月光下盡顯着青春的嫵媚,只是眉宇之間彷彿被一片愁雲籠罩,這種略帶頹廢的美麗使高飛一下聯想到了《紅樓夢》裡最著名的一個女性人物:林黛玉。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秋雪的外表還沒有頹廢到這種程度,但是她心裡的那些悲傷、煩悶、複雜的心事,比起因落花惆悵、因流水傷懷的林黛玉,不知道要勝出多少倍,至少,秋雪不是因爲自己的事情而愁眉。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是高飛訓人時慣用的開場白。“你不要爲那些事情太過分心,雖然他們是你的朋友,但他們已經死了,而你還活着,要活就得好好地活,不要整天愁眉苦臉。”

“不是的。”秋雪連忙搖頭,解釋道,“我今晚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眼皮跳不說,心裡也特別慌,感覺就像要出什麼大事!”

“第六感?”

“我不知道,反正這種感覺很強烈,我……我形容不好。”

高飛不屑地笑了笑,正要說她兩句,放在窗臺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在寂靜的深夜顯得無比突兀而刺耳。

高飛想也沒想便抓起了手機……

十秒鐘後,高飛放下了手機,臉色變得鐵青,用一種很古怪的眼神望着秋雪,有些激動地說道,“你的預感成現實了,秋雪,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秋雪緊張地望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高飛調整了一下情緒,用盡量平靜地語氣說道:“剛纔有人在你們學校的人工湖裡發現了一具女屍,很可能是你的室友——胡靜。”

4陰暗的燈光,簡陋的鐵牀,白色的牀單。

這是秋雪一個月內第三次來到醫院的太平間了。每一次來,都帶給她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是,她又不能不來。她要趕在屍體火化前,再見昔日的好友一面,爲其送行。

很多同學都來了,包括學校領導——還是上次爲方雅送行的那兩個領導,從他們的表情裡,秋雪看到的不僅僅是難過,更多的是驚詫甚至恐懼,是的,已經是第四個了。這下關於吸血鬼的傳聞怕是要更加沸騰了吧?那些無聊的人們更有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吧?

秋雪痛苦地想着這一切。她夾雜在人羣中間,強壓着哭泣的衝動,順着隊伍,慢慢來到了那張蓋着白布的鐵牀前。白布下面應該是胡靜的屍體了吧?她的愛好、她的學業、她的歌手的夢想,一切都全完了。

是的,一切都完了。

首先痛哭出聲的是胡靜的妹妹胡芳——她也在許由理工大學唸書,是今年才進校的新生。她伏在姐姐的屍體上,哭得聲嘶力竭、毫無掩飾,也許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失去親人的痛苦吧?

兩名學校領導又跟上次一樣,假惺惺地上前安慰,不料胡芳一把推開了他們,忍住眼淚,惡狠狠的目光在兩人——不,是在在場的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然後無比怨毒地說道:“你們現在幸災樂禍還早了一點,告訴你們,吸血鬼就在你們中間,他會一個個咬死你們,一個個咬死你們,你們每個人都逃不掉!”說到最後,她竟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場面震懾住了,面面相覷,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安慰胡芳。有的人臉上甚至現出驚惶的表情。也許是胡芳剛纔那一席話,觸到了他們恐懼的神經吧。畢竟,她說的是實情——已經死了四個人了,誰敢保證吸血鬼會就此收手?誰又敢保證下一個死的不是今天到場的這些人之一?

“胡芳,住手!”在一片驚呼聲中,方雅回過神來,連忙朝胡芳望去——她看到了一把刀子。

胡芳雙手握着一把刀子,用力朝中間的腹部刺去。在刀尖刺進衣服的瞬間,鮮血噴涌而出,一部分鮮血濺落在蓋着胡靜屍體的白布上,形狀宛如一朵朵綻放的花朵。被鮮血染紅的花朵。

胡芳握着刀柄的手在顫抖,但她仍在笑着。

“你們一個個都得死,哈哈……給我姐姐抵命,哈哈……”場面陷入了混亂,有膽小的女生尖叫着逃出太平間,有的甚至嚇傻了,癱坐在地上,直到醫生趕來,強行拉走胡芳,將她送進了急救室。

幸好那一刀扎得不深,而且搶救及時,胡芳很快脫離了危險。

秋雪等一些來與胡靜遺體告別的同學被警察護送着離開醫院,乘坐學校的麪包車回到了校園。

下車後,有校領導過來簡單安慰了他們幾句,秋雪聽着他微微顫抖的聲音,看着他衣服上星星點點的殷紅色血跡,覺得最應該接受安慰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這位可憐的領導“安慰”完畢,便鑽進了車廂。麪包車很快調頭,又朝來路開回去。

人羣漸漸散去了。只有秋雪傻傻地站在學校門口,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這時候,有人從後面扯了扯她的衣服,“秋雪,走吧!”

回頭一看,是林浩軒。

“去哪?”秋雪看着他訥訥地問。

“別問了,跟我走吧。”林浩軒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也許只是因爲這個微笑的緣故,秋雪跟着他走了。

穿過人羣和車輛,一路上心情紛亂,甚至有種失魂落魄的感覺。剛纔在醫院發生的那一幕,實在太令人猝不及防了。但秋雪仔細想想,胡芳大概是一時之間受不了打擊,纔會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相信沒有人會怪她吧,只是,她說的那些話無疑會被大家深深記住——“吸血鬼就在你們中間,他會一個個咬死你們,你們每個人都逃不掉!”

難道,劫難真的已經開始,每個人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