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腮幫子捲鋼絲鬍子,圍着一張黑瓦瓦的大黑鍋臉,中間一口血盆大嘴,噴飛巴山的皮帶和鞋子,“吸流”一聲,瞎子就扎猛子一般鑽進她的肚子裡去了。
美人變成了黑張飛,吧嗒着嘴咀嚼着;水眸變成了銅鈴鐺,盯着一張照片瞅,給二萬相面呢。笑了,自言自語道:“嘿嘿,就是這個傢伙!”
“黑張飛”便開始“哐哐哐”砸門,欲要毀門而入。
二萬可不想當“巴山第二”,顧不得丟下手上的煮蠶豆袋子,撲過去拼死抵門。
“虯髯客”把門踹得象孕婦的肚子,伸進頭來就要“吸流”二萬。
二萬將蠶豆袋子惡狠狠地朝“陰陽變性王”的血盆大口中砸去。那廝來者不拒,“吧嘰”一口咬住,差一點兒還鍘掉了二萬的手,幸虧縮得快。
那廝自吞了蠶豆袋子,很快,黑鍋臉憋成了火紅臉,象是架在柴火上燒的。氣出不來,肚子脹得要炸,只有導向五穀輪迴之口兒了。
“嗵嗵——嗵嗵嗵”,只見他“肛門發炎”起來,噴得地下炸大坑。溫豆子發酵出的氣流越來越強,一噴出來就是“呼呼”的狂風。“虯髯客”就在風颳地面的反衝力作用下,“仁”地拔地而起,放火箭似地飛向九霄雲外去了。
二萬正在爲巴山的生死安危而擔心時,“嗖嗖”,從破門洞中躍進一羣小動物,紛紛向他撲面襲來。他下意識地一扭臉,它們掃着他臉皮飛過,幾根象老鼠尾巴一樣長的東西鞭着了他的臉,感覺柔韌而火燙。他還沒回過神,又有一羣飛來,前仆後繼,以多爲勝。
二萬經過一個階段的拍打躲閃,終於不支,被成千上萬的小動物活埋住了。這些動物乍看象癩蛤蟆和青蛙,細盯才發現都長了一張人臉,還拖着一個踩着頭會動的怪尾巴。
二萬正在犯嘀咕時,聽到“哐”的一聲,肯定是門被大力撞飛了,馬上覺得一涼快,頭上的衆蛙被一隻大手劃拉開。
二萬看見一隻滴血的大手,“咔吃”一聲,已然擒住了他的咽喉。
鐵鉗一樣的魔爪卡死了他的出氣命脈,把他從蛙堆中滴溜出來。
二萬一邊翻白眼兒,一邊痛苦地蹬腿兒,嚥氣之際倒還想做個明白鬼,仔細打量兇手是誰。不看則已,一看,當時就“跟嚕”一聲,嚇背過氣去。
二萬朦朧的意識記得,那傢伙的“造型”——身高足有兩米八,一身紫紅瘦肉,還像檐水一樣滴答着血珠子,陷在血窩子中的一雙眼睛噴射着仇恨的光芒,宣誓着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意志。
這不明明是一個“剝皮鬼”嗎!二萬本來就剩一縷遊絲氣兒了,被那廝的“血酷”造型一嚇,魂兒“日”地就沒了。
“剝皮鬼”左手提着若大個人體,右手執着一張照片,顯然是二萬的“畫影圖形”,給他驗明正身,覈實身份來着。
“剝皮鬼”手突然往上一彈,緣於二萬皮囊突輕,從皺巴巴的人皮下躥出個癩蛤蟆,“甭”地躲入千萬只蛙類之中了。
原來,二萬也不是吃乾飯的,絕對沒那麼容易死。他一振氣脈,搖身一縮,褪掉了人皮,變作一隻癩蛤蟆,溜了。
“剝皮鬼”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二萬。他兩手齊抓,兩腳齊踩,嘴巴也用上了,遇着驚魂亂逃從他嘴邊飛過的,“咔嚓”一口,咬得屎尿崩濺。一時間蛙聲淒厲,撕腿裂肚的,碎腦碾餅的堆了一層,被甩飛在牆面上反彈到地面上的,“嘰哇”鬥氣呻吟的,更是慘不忍睹。這一屋子蛙屬算是倒了血黴了。
二萬變幻身形、躲藏在衆蛙之中多時,實在不忍心看到這些生命因自己逃避而殘遭噩運,於是思考變個什麼體型出來與之大戰。
憑記憶,他斗然一長身,照剛纔那張“陰陽變性王”的陰性鴨蛋臉變來,傲姿立於“剝皮鬼”面前。
“剝皮鬼”一見之下,竟然恐怖哆嗦不已,“撲嗵”跪下,口稱“要抓之人就在這堆蛤蟆之中,請再緩期一時,屬下正在賣力完成任務”。
二萬轉到他身後,劈手一掌,光束“刷”地一閃,已然剖開他腦袋,斬開他腹腔。兩半血屍像切開的西瓜一樣骨碌於地。
二萬趁着他生物電未熄之際,揀出他的腦瓜瓤、心疙瘩,快速插入數據線,將他的身世來歷全部吸轉到電腦屏幕上。
二萬一看才知道,原來是這樣啊:
一個大詩人和當塗縣令飲酒吟詩於“得月樓”上,直至夜半方纔興盡而罷宴。縣令命捕快送詩人回館驛,詩人堅決不肯,執意自己走回去,說“趁醉獨行出佳句”嗎。
詩人踉踉蹌蹌來至江邊,擡朦朧醉眼觀看,見遷客騷人扶欄慨嘆、情人處子相擁月下,香袖蘭花共指水中皎月,圓圓如鼓,旁點綴星星數點,稀如撒豆。
詩人登臨拱橋最高處,看一江風物、兩岸情懷,俯仰天地雲水涯際,不禁產生出奇幻來。
他想:人生難得幾回醉,百年幾遇月當頭;天上月遠,水中月近,水中月乃天上月,圓圓靜靜地放在這裡的機會太少了,我何不撲下去抱住水中的她,逮住的即是天上的月亮嘮!
他竟爲自己的聰明靈思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着就躍下橋來,直撲水中圓月。
肯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嘮!
江中升騰起一縷綠煙,像陰魂一樣飄蕩蕩、蕩飄飄向北而去。
綠煙先到天姥山,再到廬山,化作紫煙,遊過黃鶴樓,飄過桃花潭,逛罷長安城,越過玉門關,隱沒在貝爾加湖附近。
十幾年後,這裡長成了一位少年,嗜好舞劍飲酒,最喜遊俠作詩,自命名“李詩煙”,江湖略呼“詩煙”。
爲了放縱詩興,詩煙曾遊蕩歐洲,在前蘇結識了一位白人女子,眷戀了兩年光陰。不幸的是,那裡地名叫切爾諾貝利,一座著名的核電站發生了核泄露,生活在那片水土上的生物受到放射性物質“污染”,表現出可怕的基因突變,外形變異得極離譜:老鼠大如豬,貓子就是老虎,老虎高過長頸鹿;詩煙已經是成人了,身高卻還繼續長,突增到兩米八;他的雪白妻子倒沒受到輻射污染,肚中的孩子卻非常不幸地受了污染,產生了突變,在宮內打氣一樣瘋長,只往長寬上發展,卻不把器官發育健全,很快就把媽媽擠死了,自己也餓死了。
死嬰幾乎和母親一般大小,肚皮扯成了“裝屍袋”。詩煙把她們卡在自己的肩膀上,挑到野外埋葬。當他刨開地皮時,地下躥出來一羣野豬,嚇得他扭身就逃。等他喊來幫手,兩具屍體已經被它們吃光了。離遠瞅瞅,它們不是野豬,而是變異的田鼠,一個個獠牙都趕上月亮芽子大了。
詩煙看看這裡沒法兒呆,再呆下去,自己連房子都蓋不起了。不長的兩年時間裡,他的房門已經加高了三遍。
詩煙想想:好到那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