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道光中，李長晝傲立，擡手一招，金冠復原歸來，被他戴在頭頂。
與此同時，他的傷全部恢復，【起死回生】恆定。
頭髮束起，他風度翩翩，神態從容不迫，再也沒有之前的雷霆震怒，像是深不可測的江海，凝練了月色清光。
“真龍就這麼敗了。”天誓等人一時無言。
星空天路，敢在【聖人·肆世之風】前揮拳；
第一聖城之外，便要與黑霧之王分生死；
第二聖殿後，一往無前，第一個躍入星河，勇猛精進；
一路走來，盡顯無敵的實力與風采，更是得到龍聖傳承，走出自己的路，要困龍搏命，擊殺命運於宇宙深空。
可最後，還是敗了。
“這是三人對抗，若是一對一，真龍未必會輸！”宇宙萬域有人道。
“黑霧之王、屍骨基因，他們誰不是三人對抗？同樣的環境，真龍輸了，那就是輸了。”
“三人都是真正的強者，都曾撐住了另外兩人的圍攻，真龍真的不弱，只是另外兩人太強。”
“你們說，屍骨基因與黑霧之王誰更強？”
“屍骨基因不死，立於不敗之地，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黑霧之王能起死回生，屍骨基因與真龍聯手都毀滅不了他，現在只剩屍骨基因一人，又能做什麼？”
“不知道能不能看見『僞勝』。”
“一路走來，這麼艱難，黑霧之王都沒使用，我不信他會在單打獨鬥中使用這一招。”
“一個不死，一個不滅，真期待啊，到底誰更勝一籌！”
“都仔細看，這種大戰，足以讓我們修士參悟一生，獲得無法想象的好處。”
萬衆期待之下，黑霧之王、屍骨基因、天誓、天牛、天符、天丹六人，走出第十聖殿。
通往第十一聖殿的路，在下雨。
站在第十聖殿的出口處，天誓探手，接住三滴雨。
“嗯？”天誓手一沉，單手竟然有些吃力。
三滴雨懸浮在他手心，仔細看，哪裡是雨滴，分明是三顆星辰。
一顆橘紅色、一顆藍色、一顆紫色，全是恆星。
“難道，”天丹擡起頭，望向眼前的星空雨路，“這些雨，每一滴雨都是一顆星辰？”
天牛擡手，抓了一把雨在手心，一攤手，二十幾顆恆星在他碩大的掌中盤旋。
宇宙萬域靜默。
“我的天，一滴雨竟然是一顆恆星！”
“那豈不是說，一滴雨就能毀滅我們嗎？”
“肯定的！這可是恆星！幾十顆、數百顆、上萬顆，對黑霧之王這樣的強者而言不算什麼，但這——”
聖殿與聖殿之間的距離：七十二光年。
天符觀察片刻，最後搖頭：“這裡的空間、時間一片混亂，一切位移神通都被幹擾，能施展，但極度危險，可能會前往過去，也可能抵達未來；可能回到第一聖殿，也可能直接返回現世。”
“換句話說，不想出意外，只能依靠速度橫渡？”天牛問。
“可速度再快，達到光速，也要七十二年。”天丹說。
聖城開啓不過十年，這一關要七十二年？
並非覺得七十二年多麼漫長，人仙都不將七十二年放在眼裡，不過凡人的一生罷了，何況已經是半聖的他們。
但前面不過十年，爲何這裡需要七十二年？
而且，真要飛七十二年，一顆顆恆星暴雨一樣砸落，持續不斷，就算是半聖，也不一定能堅持。
李長晝走出第十聖殿，星雨瞬間而至。
轟！轟！轟！轟！
星雨墜落，砸在李長晝身上，發出撼動乾坤的力量。
這可是一顆顆恆星，竟然不能撼動他！
下一刻，身形迅速拔高，到達千丈的時候，李長晝微微蹙眉，感到有點疼了。
宇宙萬域的衆生幾乎被嚇死。
千丈，三千米，如此巨大的體形，每時每刻多少恆星砸在上面，簡直駭人聽聞。
李長晝繼續拔高，五千丈的時候，站立不穩了，被星雨打得踉蹌。
天牛看了，也衝進星雨中，只變成百丈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雨滴如火星灼穿白紙一般擊穿他的肉身，他連忙跑了回來。
“差點被恆星雨砸死！”他心有餘悸。
天誓等人對他的‘莽’已經很瞭解，此時依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半聖毀滅恆星輕而易舉，但這和站在恆星雨中完全是兩回事。
李長晝喝道：“長！”
轟隆！
在衆人駭然驚懼的目光中，五千丈神體再次拔高，達到萬丈！
雨滴瓢潑而下，打在李長晝的肉身上，灼穿他的軀體。
一個個密集的窟窿，像是被蟲蛀，但這些窟窿又在【起死回生】之下飛快癒合。
下一轉眼，癒合的傷口再次被擊穿，連神覺都沒逃過，千瘡百孔。
反反覆覆，無休無止，簡直是世間最嚴酷的酷刑。
李長晝卻點頭：“力度合適。”
再繼續下去，連【起死回生】都扛不住，畢竟攻擊密集又無休止，一旦肉身真的被粉碎，那就沒有半點重組的希望了。
現在維持在肉身崩潰的邊緣，正是錘鍊的好時機。
各色恆星雨滴中，萬丈之軀揮舞雙拳，開始修煉《八九玄功》。
打着打着，手臂掉了，腿斷了，有時候天靈蓋都飛了。
像是一個暴風雨也不得不上班，在風雨中狼狽撿拾物品的上班族。
但沒人笑得出來。
屍骨基因第一次沒了顧慮聖戰之心，李長晝真正威脅到了他的『勝者』之路。
“瘋了嗎？”天誓等人更不用說，又佩服，又不解。
“這個時候還想着修煉？”
天符道：“還是如此痛苦、堪比地獄的方式，有意義嗎？進入主殿，就能成聖，現在就是變得再強，對於聖人而言什麼也不是。”
不是天誓、天符等人不能吃苦、不努力，而是不吃沒意義的苦，不做沒意義的努力。
“啊，痛！！”天牛不知什麼時候又衝了進去，在暴雨中打牛拳。
他只顯出二十丈的法相，打了一會兒拳，便要回去修復身軀，擔心自己在星雨中被擊碎，真的救不回來。
由此可見，這條星雨路，最怕中途被擊碎肉身。
肉身一碎，暴雨瓢潑而至，能將碎肉、碎魂徹底抹除。
當然，此時李長晝與天牛都只用了肉身，沒動用神通道行，更沒有催動天意，不然不至於這麼狼狽。
李長晝沉浸在《八九玄功》中。
【神體強化】在原初神體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讓他修煉這門玄功的速度飛快。
飛速提升的《八九玄功》，也在反哺【神體強化】。
《八九玄功》一路推進，超越了三十六式的天仙，達到了驚人的六十式。
恆星雨再不能將他的肉身擊穿，無窮的雨滴被他氣勢牽引。
萬丈之軀推動無數恆星，景象驚人，簡直就像天帝在開闢世界，重整乾坤日月星河。
衆人瞠目結舌。
數十萬公里內的雨滴，都被李長晝的拳風吸住，繞着他運行。
這可是一顆顆恆星啊，體形雖被縮小，但質量沒有絲毫減弱，天符這樣的半聖拿三顆在手上，都覺略微吃力。
而那茫茫無邊的星雨，被李長晝一個人撼動，且僅僅只是氣血肉身之力。
反覆演練，卻始終無法進入《八九玄功》最後十二式，李長晝感覺到，這絕非人力能企及。
需要超凡入聖。
超越凡俗，進入聖境，纔可能煉成最後十二式。
道祖的《八九玄功》，終究也是失敗的理論。
連李長晝都無法在成聖前練成，肉身先一步成聖，還有誰能辦到？
他緩緩收招。
略微感應，便覺神體有無窮之力，輕舞手腳，就能翻天覆地。
實力大漲！
屍骨基因道：“上古之時，有一靈種，在壽命即將終結前的百年，忽然信佛，希望佛聖庇佑，後來佛聖顯靈，賜他天位，從此以後，宇宙萬域都有了臨時抱佛腳之說。”
“有用就行。”李長晝看向他，“還是說，你在害怕？”
屍骨基因攤開手，從第一聖城截取的死海宇宙浮現。
死海宇宙盤旋而起，硬是擠進了眼前的世界中，就像一塊完整的布料上，用黑色補了一塊。
屍骨基因邁步而入。
“這是？”天誓等人滿目驚駭。 李長晝之前爲了分散壓力的胡猜猜中了——屍骨基因真的在現世演化出一片死亡國度。
他站在這片死亡國度中，既在人世，又在地獄，既活着，也死了。
之前屍骨基因也能從死亡歸來，但活着的時候，對手有機會將其封印，現在他直接“死”了，如何封印？
更可怕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如何擊敗他？
死人或許不會贏，但一定不敗。
“走吧。”屍骨基因攤手一抓，直接將天牛、天丹抓進死海宇宙。
一進入死海宇宙，天牛、天丹全身便化爲骸骨，兩人嚇了一跳。
“我們.是死了？就這麼死了？”
毫無反抗之力，便淪爲死亡囚徒。
兩人在死海宇宙中動彈不得。
屍骨基因道：“到了十一聖殿我會讓你們返回現世。”
衆人更覺得屍骨基因恐怖了，他能將天牛、天丹抓進死亡，是否也能接引那些本該死去的人進入他的國度？
恆星雨滴紛紛而下，卻無法進入那塊異色‘布塊’中，死亡國度獨立世外。
緊接着，“布塊”拉長拉細。
拉得極細，細到延伸至半光年之外。
而“布塊”中的屍骨基因、天牛、天丹，也跟着被拉伸，怪異無比。
當拉伸後的“布塊”恢復時，已經在半光年之外，然後繼續拉伸。
七十二光年，只需要反覆144次。
拉伸、收起、再次拉伸，像是毛毛蟲，一隻長半光年的毛毛蟲。
李長晝鼓起胸膛，對着恆星雨就是一口氣吹去！
呼隆隆！
氣息好似滅世的海嘯，又像是放出一頭蠻荒野獸，又如同一座神山，轟隆一聲。
被這氣息撞擊，七十二光年的恆星雨竟然出現一條無雨的空洞。
李長晝攤手一抓，將天誓、天符文抓在手裡，一步邁進空洞，同時口中道：
“命運大漩渦，順運者，諸事遂心。”
空間混亂、時間顛倒，他依然撕裂空間，迅速穿梭。
掌心中的天誓、天符心驚膽戰，生怕下一次出現，自己四分五裂，肉身與神魂以碎塊的方式，出現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空間。
周圍一個個平行宇宙、虛空小位面浮現，看上去與現世大宇宙沒有區別，萬花筒一般在掠過。
三人接二連三的撕裂空間，可以看出，就算使用了【天意·命運】，李長晝一次也不敢將空間撕裂得太遠。
七十二光年的距離，足足穿梭了兩百多次，才抵達第十一聖殿。
天誓、天符被放出來，頓感劫後餘生，兩百多次，每次都是與死亡擦肩而過。
爲了自己的道、爲了聖位而死，他們不會有半點遲疑、皺一點眉，可爲了趕路、爲了亞聖之位，他們也怕死。
屍骨基因已經將天牛、天丹復活，讓兩人進入副殿。
天牛戀戀不捨，想留下來旁觀最後一戰，那可憐的模樣，像是耕了一輩子地的牛，到頭來進了屠宰場。
天誓、天符當做沒看見。
他們不如天牛好戰，但對不死、不滅之間的勝負也好奇。
天牛最終還消失在光門中。
第十一聖殿再次陷入週末食堂般的半明半暗，望着眼前的光景，李長晝感覺自己正一步步邁向從前，亦或者走向嶄新的未來。
這種朝着目標，一步步堅定邁出去的感覺，非常好。
當目光看向屍骨基因時，李長晝的好戰之心被激發。
總要有一個狀元，爲什麼不能是他——這是李長晝高考時的想法。
食堂、聖殿，天差地別；高考、價值遊戲，天上人間，但在他眼裡，都一樣。
有勝利者，憑什麼不能是他？
李長晝氣息暴漲，瞬間二十五次【翻山】、【萬法不侵】、【起死回生】。
巨大的神形半蹲在聖殿內，氣息更加恐怖，猶如曾經對抗大道失敗、被宇宙鎮壓的原初巨人。
巨人化爲氣血，涌入李長晝身體。
【原初神體】
李長晝一步邁出，對死亡國度出手：“一將功成萬骨枯，屍骨基因，我的勝路上，必有你的骸骨！”
廣闊無邊、太陽也只配做吊燈的聖殿，瞬間璀璨到極致，被李長晝的無上神威點亮。
唯獨死亡國度，在這片光海中拒絕一切，像是一扇深淵之門。
屍骨基因立身死亡，他望着神陽一般燦爛的李長晝，道：“一將功成萬骨枯？那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他白骨五指一抓，抓出一團光來，擲向李長晝。
光芒在空中逐漸化爲人形，一副白骨，一半越過了死亡國度的邊境線，抵達了現世。
白骨血肉再生，明黃色的旗袍，勾勒纖細又飽滿的身軀。
“二哥，你現在的樣子真醜啊。”
氣血如光焰、化身命運怪物的李長晝，收斂神威，垂下眼簾，注視着她。
“香嗎？”李碧微輕揮青湖縐手絹。
“香。”
“法國的香水，一瓶三千法郎。”李碧微略顯得意，然後注視着李長晝，笑道，“二哥，做你想做的。”
“好。”
李長晝散發出一股凌厲冷峻的肅殺之氣，李碧微的屍骨頃刻間粉碎，碎得極其細密，像沒碎。
下一刻，又消失得乾乾淨淨。
“可惜，你爺爺奶奶死在價值遊戲開始前，不然可以將他們放出來，看你到底有多鐵石心腸。”屍骨基因道。
李長晝暴怒。
但他盡力保持冷靜，不讓任何情緒影響戰意，「情緒掌控」出神入化。
他明白，這時候猶豫，纔會真的失去一切。
殺意沸騰，李長晝語氣冷冽：“以爲躲進死亡，我就奈何不了你？”
轟！
李長晝出手，極盡燃燒，戰意沸騰，雙手竟然探進了死亡國度！
血肉紛飛，只留白骨，指骨修長，李長晝臉色不變，骨爪對準屍骨基因虛握。
屍骨基因魂火跳動，飛快擊出一掌。
轟！
死亡國度翻涌，能量若瀚海起伏，驚濤拍岸！
“找死？我成全你！”屍骨基因身形往前邁步，死亡國度淹沒過來。
李長晝後撤，只留一雙手在死亡國度內，雙手捏印。
“昂！”
一條青龍飛出，發出陣陣龍吟，俯衝向屍骨基因，龍軀鞭子似的抽打。
屍骨基因被擊飛，但死亡國度迅速延伸，始終將屍骨基因裹住。
哧！
劍光沖霄，無敵大劍氣怒掃，將屍骨基因打爆。
屍骨基因試圖重組。
“嘩啦啦！”秩序神鏈鋪天蓋地，將妄圖組合在一起的每一塊骨頭鎖住。
巨大無邊的如來金身，從死亡國度中擡頭，雙手掌心相對，將屍骨基因封印在雙掌之間。
李長晝結印的雙手，探手一抓。
【萬法不侵】撤去，【湮滅神光】的全部能量被抓在手中，像一顆球。
屍骨基因被秩序神鏈捆住每一塊骨頭，又被如來金身封印，像是上了斬仙台的囚徒妖魔。
“徒勞。”他望着李長晝那雙白骨手，“我已死，你又怎麼殺我？”
白骨手揮舞，【湮滅神光】能量團被投擲出去，在如來金身雙掌之間炸開。
轟！！
絕強的能量波動，連現世都能感覺到。
天誓、天符簡直難以置信，不敢相信眼前的大戰是真的。
“黑霧之王！他竟然殺進了死亡國度！”天誓大吼。
“神威蓋世！神威蓋世！”天符激動不已，折服不已。
兩人熱血沸騰，好戰之心被喚醒，恨不得和黑屋之王一起，征戰死亡！
當能量散去，屍骨基因完好無損，還順勢擺脫了秩序神鏈與如來封印。
“都以爲天位長生不老，聖人永恆不滅，可世間誰又能真正不朽？天位隕落，聖人變成白骨，死亡纔是一切的歸宿。”屍骨基因語氣冷靜。
他立身於死亡國度，便像是站在不敗光環之上。
“老鼠躲在洞裡，就敢對雄鷹狂吠。”李長晝雙手不時拍擊。
法力與氣血洶涌，真的在開闢混沌，再造乾坤，要將死亡國度演化爲現世，手段之高，令人歎服，乃至驚悚。
“我不還手，是想讓你親自體驗，在死亡面前你是何等渺小無力。”屍骨基因抓出白骨幡，“但你既然求死，黑霧之王，命運之主，地球的天帝，我以死亡名義，賜予你死亡。”
白骨幡一揮，李長晝演化的一切都逝去。
白骨幡再揮，無數光團衝出，變成一具具骸骨，有如來，有光輝之主。
屍骨基因於在茫茫骸骨中道：“還有一尊聖位，誰殺了他，聖位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