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萌捱了這麼多下,老實了不少,對外表起碼憨厚的鐵翔說:“兄弟……止血棉什麼的,都在後面的儲藏室……再後面是冷凍室,可別進去,裡面機器壞了,找人修還沒修好,很冷,穿棉衣也會凍出病來……”
鐵翔也不喜歡他,但他的原則是不得罪任何人,於是沒把自己的厭惡表現在外,一聲不響地走進倉庫。
即便危機貌似暫時解除,他也依舊強迫自己保持緊張狀態,畢竟那些爬上爬下的吸血傀儡已經只剩下了嗜血,不一定怕冷,萬一在這裡躲藏起來,冷不丁撲出來將自己咬死或者變成它們的同類,那就真不妙了。退一步說,黃萌要是真的有同夥,並沒有得知黃萌被繳械,那在暗處偷襲自己,這條命指不定也不明不白地給交待了。
鐵翔一手緊握着鋼管,一手摁住***的刀柄,一步一步慢慢向裡面靠。倉庫大門是開着的,鐵翔小心翼翼地探過去,看到幾個行李箱正半張着,塞了許多藥品、棉花,手電等等生活必需品,訕笑了一下,覺得黃萌這老小子能在亂世中成爲也許是酒店唯一的倖存者,那也是有道理的,從這些行李來看,黃萌爲自己鋪好了退路,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裡久呆,也是隨時準備逃跑。
他轉過身,看到另一側的冷藏室,冷藏室一共兩扇門,估計裡面也是隔開的。鐵翔在自己原本的廠子裡也幹過一陣流水線加工,對這種格局比較熟悉。酒店應該是專門從外面買來海蔘、金槍魚或者其他貴重的食品,在這裡要麼恆溫保存隨時準備拿出來做菜,要麼迅速凍成冰衣,再真空包裝起來,貼上酒店的名號拿出去買賣,當然,多半是用來做過年過節的送禮。所以,這裡一間是恆溫冷凍庫,裡面的冷風機每到達一定的高溫便開始運作,然後達到一定低溫又停下,如此反覆,而另一間是速凍室,溫度又不是恆溫冷凍庫可以相比的了。
他耐心地等待恆溫冷凍庫的冷風機停轉,然後披上一件棉衣就要進去,突然,他又想看看急凍室裡有什麼,便將棉衣捆得結結實實,轉向急凍室。可自己的手機突然又響起來了。他結結實實地驚了一下:大家的手機信號都不好使,怎麼自己的手機還是能用?他猶疑了一陣,打開手機,看到這樣一條短信:“儘快離開!這裡非常危險!”
鐵翔的驚異不亞於適才,按說他應該再次聽從手機的命令,起碼以往這樣做都沒有錯,可這次激發了他的好奇心,便自言自語地問:“什麼危險?吸血鬼?”
他當然清楚手機一定能“聽見”,果然,手機裡傳來聲音,這次是卓芷筠的聲音,但肯定不是其本人,只是手機再一次詭異地模擬了前者:“鐵翔,馬上離開!這裡有比吸血鬼危險得多的東西!”
鐵翔越發覺得不那麼簡單,說:“你認爲危險,是不是怕有什麼你控制不了的事物影響了你的原計劃?”他又乖張地嘲笑了幾聲。
手機的聲音又變成了楊兆林的:“馬上離開!我命令你!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這跟鐵翔的估計果真相差不大,要是這手機的控制者要阻止自己,大可發出高壓電將自己電倒甚至電死,但那人一直沒有這麼做,並不斷地幫助自己,這說明自己在某些方面是獨一無二的,手機控制者必須要指望自己才能完成某個目的,所以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鐵翔便沒有理會手機,還是將急凍室外的開關拉下,裡面永不停歇的冷風機終於停下了,再啓動熱風機,它會盡快將溫度提到零下十度以內,又小心地推開門,想看清楚再進去,因爲這裡面的溫度可不比恆溫庫,除非常年長在兩極的生物會喜歡這種溫度,其他生物沒有能受得了的。
他看到了紅光。
儘管很微弱地閃了閃,但他還是捕捉到了。
那光芒與一般的紅色不同,它如同宇宙中最純淨的恆星放射而出,深沉而又厚積勃發,卻隱隱又流溢出一種古怪的血腥,只在那一瞬就展現出瑰偉和暴戾兩種決不相容的特性,鐵翔立即感覺到,自己似乎來到了傳說中的潘多拉魔盒前,但這裡面到底存放着希望,還是禍種?
黃萌的聲音忽然狂叫起來:“小子!你拿藥棉就行了,你上哪兒去了?是不是冷藏室?那裡面不能進,對你身體不好!快出來!”
鐵翔更確定了裡面真的有貓膩,朝外喊道:“我沒進去,我在蒐羅藥品呢!”
黃萌似乎又捱了不知誰一巴掌,老實不叫了。鐵翔暗喜,其實如果換做別人,可能會因此異常恐懼,但不知爲什麼,他覺得這光暈,自己在過去的某個時刻遇到過,甚至可以想象出它的來源。
他打開裡面全部的燈,躡手躡腳地進去,看到裡面裝滿了雜七雜八的魚蝦,再往裡面走,也沒什麼異常,可那紅光是從哪裡流溢出來的呢?
這時候,手機又響起來。鐵翔不想去接:“你別勸我,我就想看看是什麼。”
手機用卓芷筠的聲音說道:“你一定要看的話,就蹦幾下,紅光可能來源於下面的地板。”鐵翔大喜,想要謝謝這位不知什麼人物,卻又不知道怎麼稱呼,可手機又說:“鐵翔,要是我再次要你馬上逃跑的話,你就全力以赴地跑出去,不要管身邊的那些人!”
不論怎麼說,這手機操控者終究是爲了自己的安全着響,但眼下沒工夫去感動,鐵翔意識到地板也許有貓膩,便在上面來回蹦躂,終於,一塊地板搖晃起來,鐵翔一把抓住一角掀起來。
他看到下面是另一個儲藏室,裡面放着一塊巨大的**,彷彿一塊冰凍的棺材。
白**裡隱隱紅光閃爍,他卻看不清楚。
現在的手機都自帶照明裝置,他打開手機底部的燈,向下一伸。
他看到冰棺材裡面似乎包裹着一個人形,估量不出多高,是男是女,頭部到腰間都被不知道是頭髮還是其他黑色遮蓋物掩住,那紅光來源的部位似乎是……眼睛!
他驟然間感覺,這是一隻巨大的冰繭,也許製造它的是一隻不起眼的毛毛蟲,但破繭而出的,也許是某種美麗而危險的蝶。
某種東西,要獲得新生了。 Wшw◆ тTk ān◆ ¢o
鐵翔突然感到自己有些憋尿,伴着心跳速度瞬間展開的想象中,心臟開始以扯的方式大幅度跳動,就好像要衝破胸腔一樣。他到底經過了歷練,無論眼前的冰棺有多古怪,裡面裝着的傢伙究竟是人還是什麼怪物,都暫且掠過不談,着重開始考慮外面那些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這個發現要不要告訴他們?可他不想就此被更早知曉這個秘密的黃萌壓制,便用最快的速度決定首先告訴自己唯一瞭解其道德的楊兆林,然後再商討究竟跟不跟其他人說,尤其是不能讓田志立知道,這小子在亂世中,絕對是個危險分子。
他不聲不響地填好地板,拿着藥棉緩步走回來,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氣定神閒。田志立瞧見他無所謂的樣子,有些挑釁地問:“你在那裡**麼?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人命不是兒戲!”
鐵翔不禁有氣,他知道田志立藉着亂世漸漸顯露出他沒有教養的狂放性情,反正法律和各類條條框框的廠規暫時已經拿他沒轍。可鐵翔也不是過去的鐵翔,無論是開槍或者殺人的心理素質,在監獄裡風吹日曬鍛鍊了五年,在地痞流氓的圈子裡赤手空拳打鬥出尊嚴的身子,一點兒也不輸給練過散打的田志立,在敢於殺人者的眼睛裡,普通人的肉體已經脆弱得像紙張一樣薄,徒手也可以將之毀滅。但鐵翔的耐性比田志立強得多,加上田志立最後一句還算有理,這纔沒有爭吵起來。
於是鐵翔丟給他一個常人看不出的輕蔑眼色,接着對楊兆林說:“楊大哥,你來一下,我想問問你我表哥怎麼樣了。”
楊兆林不是很精明的人,可優秀的警察素質令他一下子察覺到這語氣的細小差異。他點點頭,跟着鐵翔走向冷庫,這看上去就好像另找一個地方談話,而不是以冷庫爲目標。
左菁見楊兆林更向着鐵翔,而不是自己和男朋友這邊,也有氣:“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那裡搞小團體!”
閆蓉蓉本來最恨楊兆林,可被他救了一命,一時間心裡翻江倒海,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
卓芷筠一邊和罵罵咧咧的田志立一起照顧胡元剛,一邊冷靜睿智地瞄着冷庫方向,心裡卻在疑惑地分析着身邊這羣同齡人都沒有去想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