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燾看來，房價限不限制，就是“個純技術‘性’”的探討。而曾垂普將之上升到了這麼高的政治層面之上，讓龍燾嚇了一跳。
不過龍燾也不是那種隨便就能被人折服的人。在建設部，龍燾是著名的才子，尤其是城市建設，頗有心得。他浸‘淫’官場多年，嘴裡說得冠冕堂皇，暗地裡男盜‘女’娼的官員，見得多了。甚至有部分地位更在曾垂普之上的主要領導幹部，坐在臺上義正詞嚴斥責貪污腐敗份子，一轉眼間，自己也被請去紀委喝茶了。
龍燾以前沒有與曾垂普共過事，對曾垂普的印象，主要是來自於公開的資料和其他官員的嘴巴。龍燾知道曾垂普是個“一心爲民”的好官，但是他尚未領教過，並不如何信服。
“道理是這樣。不過，我們就算擡高房價，以較高的價格出讓土地，所得也不是揣進了自己的腰包，一樣的用在公益建設和基礎建設之上，也是爲了成都市的經濟高展，廣大市民能夠從中得利。房價略略上升，市民的收入也是水漲船高，這不是相得益彰的好事情嗎？”龍燾依照自己的思路，據理力爭。
也不是龍燾當真那麼犟，上任不到半個月，就一定要與自己的直接上級省長見個高低。實在這個限制房價的問題，牽涉過深，龍燾不得不爭。限制高房價，就表示着市政fǔ主動放棄了高地價，放棄了差不多將近一半的財政收入，這對主管經濟建設的市長來說，絕對是至關重要的問題。況且龍燾自己的政績，也要因此大受影響。
曾垂普淡然一笑，隨即正容說道：“龍市長，任何一個城市的管理者，都會是你這種思路，很少有人擡高房價，是爲了裝入自己腰包的。當然，房地產商人例外。他們的本意，可能都是好的，是爲了讓城市更加高的展，忍受一段時間的陣痛。但是，龍市長，縱算要忍受陣痛，也不應該是市民來忍受。先就應該是我們黨委政fǔ，我們這些執政者來忍受。”
“房價無序飆漲，造成的泡沫經濟破裂之後，全社會均因之受害的例子，世界各地都有不少了。比如八十年代末的日本泡沫經濟破裂，九八年的香港地產崩盤，都造成了嚴重至極的後果。從九八年到零二年中間四年時間，香港因爲經濟衰退，全港造成的經濟損失，過了四萬億港幣，也過了同期的國民生產總值。也就是說，香港這四年的經濟總量增長是負數。甚至這種情況，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束，還在持續之中，估計至少要在兩年之後才能逐漸好轉，走出經濟衰退的‘陰’影。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這個無須再找例證了。成都市絕對不能走到那一步，否則我們不但是失職，甚至是犯罪。”
龍燾閉嘴不言，不過臉上的神情表明，他並沒有被曾垂普的“大道理”折服。只是考慮到曾垂普是他的直接上級，不便強硬反駁罷了。
自從擔任主要領導職務之後，曾垂普已經很少對自己的搭檔或者是下屬如此長篇大論了。不過今天有點破例。
這個例破得也不是沒有道理。終歸龍燾是一市之長，主管經濟建設。有關經濟建設方面的問題，曾垂普還是要儘量與龍燾溝通，做他的思想工作。不能輕易動用省長的權威，“壓服”龍燾。不然的話，縱算這個決議在市委以及省委常委會上通過，龍燾心中不服，貫徹落實的時候，也要大打折扣。
依照曾垂普在成都乃至整個四川的根基，也可以選擇完全架空龍燾，他的施政理念一樣能得到很好的執行。只是如此一來，曾垂普獨斷專橫的名聲不免坐實了。到了省長的高位，獲得這樣的名聲，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曾垂普對龍燾也不瞭解，曾垂普情願多‘花’些心思，好好與龍燾做溝通，或許龍燾也是一個‘胸’中懷有大義的正直官員，做好了工作，形成了默契，同心協力幹工作，則不但是曾垂普之能，也是成都市乃至整個四川省羣衆之福。畢竟成都市作爲這次限制房價的試點，其效果的好壞直接決定了這個限價令是不是能夠在全省執行。
“龍市長，你剛纔的話。說得也很有道理，房價略略提高，成都市的經濟高展。市民也能從中獲利，收入水漲船高。這個觀點很正確。陳永明市長搞出來的那個方案，我看過，基本稱得上是比較周到細緻了。我們對房價，不是要搞一刀切，定死多少年不漲價。限制房價方案的核心，在於居民收入與房價之間的比例，要合適。這樣既能保證市民收入的增長能夠超過房價飆升的損害，也給房地產開商留出了一定的利潤空間。整個國民經濟，也是有序展，無論對哪一方，都有好處。”
曾垂普不去理會龍燾的“不服”，繼續進行說服工作。
龍燾又想起了前任陳永明那個限價方案。
曾垂普說的倒是實在的，那個限價方案，確實沒有對房價搞一刀切。方案裡引用了大量的資料。龍燾是城市建設理論專家，對這些數據記得比較清楚。
依照國際上公認的房價合理的價格水平，購買住宅，應該是相當於每戶居民三至六年的平均收入。當然，這裡應該指出的是，歐美等達國家公民用三至六年家庭收入所買到的住房，先是在人均面積的擁有上要比我們人均三十平方米的康水平要大得多。比如美國來說，一般人家戶均面積在二百二十平方米左右，相當於人均擁有住房七十平方米左右，是我們的兩倍還不止。
“現在成都市的房價，到底高還是不高，我們不妨來算一下賬。去年成都市市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爲一萬一千零五十三元，去年十二月份，成都市的平均房價是二千六百六十六元。三口之家，以平均一百平米計算。買一套房子均價大約在二十五萬至三十萬之間。同樣三口之家，以雙職工計算，每年的平均工資收入大概是二萬二千元。也就是說，一個家庭如果要購買一套住房，需要十二年的收入總和。這還只是購房支出，不包括室內裝修這些方面。這個比例，已經遠遠過了國際標準。”曾垂普緩緩說道。
這些都是非常準確的數據，而按照曾凌風告訴他的，要是再不對房價進行抑制，今後幾年的房價，還會出現驚人的飆漲。一個方面是因爲地產商的炒作，另一個方面，也有很濃厚的政治因素在內。
對於曾凌風的話，曾垂普是有些盲目相信的，因爲到現在爲止，兒子告訴他的，還沒有什麼是錯過的。其實，就是按照曾垂普的推算，如果不加以控制，房價的飆漲也是必然。
不過這些言語，曾垂普不會和龍燾說的。
見曾垂普隨口說出了這一連串的數據，龍燾驚異之餘也有些佩服。曾垂普果然不是那種只會誇誇其談的領導，身爲省長，他無疑真的十分關心民生的情況。
“省長，我對於您關心民生的廣博‘胸’懷十分敬佩。不過，永明同志做的那個方案，價格方面控制得過嚴了些。按照那個比倒，收入與房價比，要控制在八倍左右，也就意味着，今後三年之內，成都市的房價幾乎都不能有分毫上漲，需要等待國民人均收入增長上來之後，纔有希望出現變化。這樣一來，今後幾年之內，我們的房價等於是不升反降了。”龍燾謹慎地說道。
曾垂普微微一笑，說道：“龍市長，不升反降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嘛。只要我們嚴格執行這個方案，始終將房價控制在正常的範圍之內，成都市的市民，才能享受到經濟增長帶來的好處，不然終究只是一場鏡‘花’水月。我們不能忽悠羣衆！”
龍燾沉‘吟’不語。
從內心上來說，他也並非完全不贊同曾垂普的說法，但是一想到這個限價令將完全縛住他的手腳，龍燾便難以接受。
曾垂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龍市長，財政收入的增長，不從市民的口袋裡打主意，我們可以另行設法。高新區正在持續高展，雙流區也會迅成長起來，我們進一步加強招商引資的力度，挖掘內部的潛力，不靠賣地皮，也一樣會有錢用的。”
事實上，曾垂普每主政一地，均是這個思路，努力開創財源，儘量增加市民的財富，藏富於民。而不是與民爭利，拼命打治下百姓的主意，變着‘花’樣從市民口袋裡往外掏錢。
“這樣吧，此事關係重大，我看搞一個民意調查吧，看看我們成都市的羣衆，到底是怎樣想的。”曾垂普平靜地說道。
“民意調查？”龍燾在心裡苦笑了一聲。這樣的民意調查還需要搞嗎？有幾位市民會贊同房子漲價？
“對，就這麼辦，搞一個民意調查！”曾垂普輕聲說道，語氣卻很是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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