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是在後宮中熬了幾十年的老人,又如何不知現場看起來平和,其實暗潮洶涌?
若非中宮之位確實空了太久,她也不想當這個惡人。
秦昭坐了一會兒便打算離開,蕭策見她要走,便也跟着起身:“朕送你回錦陽宮。”
秦昭聞言失笑:“臣妾又不是孩子,自己能回去。皇上政務繁忙, 莫爲了臣妾……”
蕭策不愛聽她說這些,索性牽起她的手:“昭昭,走吧。”
秦昭看策蕭策,正對上他柔和的眉眼。她當下也說不出拒絕地話,被動地跟着蕭策身後。
蕭策步子不大,卻因爲牽着她的手不放,讓她跟得有些吃力。
因爲還有太皇太后和黃仙夢看着,她臉色微褚。
“娘娘, 臣妾下回再來看您。”秦昭不忘回頭對太皇太后說一聲。
她臉上染上紅暈,媚而不妖,美而清純。
太皇太后笑着揮揮手:“去吧。”
目送秦昭和蕭策手牽手走遠,黃仙夢竟似癡了一般。
“夢兒,現在你可知哀家的擔心?”太皇太后的聲音傳進黃仙夢的耳中。
黃仙夢默默點頭:“仙夢明白了。”
蕭策對秦昭不只是喜歡那麼簡單,其實,蕭策是把秦昭放在心上的。
雖然和秦昭打交道的時間不長,可她也喜歡秦昭,哪怕秦昭是蕭策的寵妃。
明明她和秦昭該站在對立的位置。
“那你還想進宮麼?你要知道,阿策是個慢熱、長情又無情的孩子,或許你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他的心,而只能守着一個皇后的位置,這樣你熬得下去麼?”太皇太后語重心長地又道。
她是過來人,愛而不得的痛苦她曾親身體會, 她不想看到這麼好的丫頭重走她走過的老路。
即便黃仙夢適合皇后這個位置,但要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了。
黃仙夢沉默了許久,好一會兒她才道:“我想試試,不然我怕自己後悔,姨祖母能否幫幫我?”
這是她唯一能夠接近蕭策的機會,如果她不努力這一回,這輩子她肯定是不甘心的。
太皇太后見黃仙夢仍然堅持,便也不再勸。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她無法干預太多。
那廂秦昭隨蕭策出了壽康宮,兩人棄了步攆行路,秦昭很享受和蕭策難得的悠閒時光。
將來的事情說不準,如果這個後宮真有皇后了,她肯定是容不下的,無論那位皇后的人品有多貴重。
所以,趁現在心無芥蒂的時候,好好跟蕭策過日子。
“這是怎的了?”蕭策見秦昭不時看自己一眼,不覺好奇她在看什麼。
換作前世,秦昭大概會直接問蕭策一句,打算立黃仙夢爲後嗎?
那時的秦昭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心裡藏不住事,嘴裡也藏不住話。如今不再像那世那樣毛躁,已知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
“人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 就像看皇上一眼又少一眼。”秦昭似真似假地道。
蕭策慢下腳步, 莫名覺得這丫頭話裡有話。
“咱們還年輕, 往後還有很長的日子。”蕭策捏捏秦昭的手掌。
秦昭點頭應是, 可又覺得人的激丨情會隨着時間淡去,將來她也會老去。若是再過個幾年,蕭策又突然想選秀,再進一批新人,她未必還能鬥得過……
警覺自己在想什麼,秦昭不禁失笑:“是啊,咱們的日子還長着呢,臣妾和皇上都還年輕。”
“你若有心事不妨同朕說。”蕭策扶正秦昭的肩膀,正色道。
秦昭卻是燦然一笑:“臣妾難得深沉一回,皇上卻不配合,真沒意思。”
看着陽光下她燦爛的笑容,蕭策揉了揉眉心:“女子都似你這般善變麼?”
雖說他後宮有不少人,但他打過交道的極少,像秦昭這樣的卻是絕無僅有的。
秦昭笑容加深了一些:“秦昭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這是皇上金口玉言斷定的。”
蕭策記得自己是說過“獨一無二”四個字,秦昭確實也特別。
此後蕭策跟秦昭說說笑笑,待回到錦陽宮,蕭策纔回養心殿。
張吉祥原是不想摻和這件事的,但他看明白了,貴妃娘娘是因爲黃姑娘才失態,但皇上一無所知。
他發現自己見不得貴妃娘娘把什麼事都放在心裡,皇上卻不知貴妃娘娘的沉重心情。
上午蕭策快忙完之際,張吉祥瞅了個機會把皇后候選名冊遞了過來:“這是內閣那邊挑選出來的皇后候選名冊,請皇上過目。”
蕭策輕擰眉心:“拿開!”
張吉祥作勢拿回,卻沒拿穩名冊。名冊順勢打開,他一驚一乍地道:“巧了,黃姑娘竟也在候選名冊當中。”
“黃姑娘?”蕭策覺得張吉祥的聲音過於尖銳刺耳。
“黃仙夢姑娘。”鋪墊到這兒,張吉祥知道差不多了。
蕭策靜默片刻,伸了手,張吉祥忙把名冊放在蕭策手上。
蕭策確實看到黃仙夢在候選人之列,論身世、才情、容貌皆出挑,所以黃仙夢進宮侍疾是假,皇祖母作媒纔是真麼?
張吉祥見蕭策認真仔細地查看黃仙夢的履歷,一時間也琢磨不透自家主子的意思。
在他看來,黃姑娘配皇上倒是很相襯的,是皇后的最佳人選。
太皇太后娘娘認可的姑娘,人品一定是貴重的。
但若黃姑娘做了皇后,那貴妃娘娘又該如何是好?
他已經把貴妃娘娘當成了女主子,不可能再把另一個女人當成女主子。
“黃氏好像適合那個位置。”就在張吉祥走神的當會兒,蕭策突然打破了沉默。
張吉祥不敢隨便接話。
關於什麼人適合後位,這是禁忌話題,沒有他這個奴才的置喙餘於。
蕭策看着黃仙夢的畫相良久,有些魂不守舍。
若在以前,他定會覺得黃仙夢成爲皇后是合情合理之事,中宮不可能一直空缺,總要讓後位儘快定下來。
現在他卻在想,如果黃仙夢成爲皇后,那秦昭這個貴妃也要矮黃仙夢一截,他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面。
只要想到秦昭對其他女人斟茶遞水,低人一等,他的心就像壓着一塊大石,沉重得幾欲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