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南非(肆拾捌)
“嗯,非常感謝你們的理解。”
硬撐着三個多小時裝成留心聽他們發言,早已不勝其煩的鄧詩陽馬上來了精神,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
“不過……”穆迪話鋒一轉,接着堆起一臉爲難表情,說:“我們也有自己的難處,希望你們體諒……”
這段話不需要翻譯都能猜出這是提要求的前奏,鄧詩陽順勢道:“這當然,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提出來,我們會盡力幫你們解決。”
當塞姆勒把這句話翻譯成葡萄牙語後,穆迪咧嘴笑起來。只見兩邊嘴角向上翹起,使嘴巴變大了不少,兩排白亮的牙齒在皮膚映襯下顯得特別耀眼,令那張臉的怪異感覺又再加重了幾分。
“我們的要求有兩點:第一、終止所有危險訓練,第二、改善待遇。”
“第二點我們可以慢慢商量。”鄧詩陽頓了頓,然後正色道:“不過關於第一點,請恕我無法同意。”
穆迪聽到塞姆勒的翻譯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不等他開口,鄧詩陽就搶先一步說:“我想你也應該清楚,你們準備去做的不是到油田附近站崗,又或者接送石油公司的員工去下班那種輕鬆活。難道你覺得把一羣聽到槍聲就連靶都打不準的人送上戰場和謀殺有區別嗎?”
對於資方突如其來的強硬態度,穆迪顯得有點無所適從,但依然硬撐着爭辯:“我們以前也接受過軍事訓練,根本不是這樣的!”
“正是因爲訓練不足,‘安人運’的軍隊纔會一敗塗地。”鄧詩陽極力避免在語氣中流露出不屑,說:“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EO的確是靠先進武器打敗了‘安盟’,但我也可以告訴你們,你們前兩天做的‘頭頂掃射’是美軍的傳統訓練項目。如果在子彈橫飛的環境下連保持冷靜都做不到,就算給你們配備再精良的裝備都是浪費。”
塞姆勒把這番話翻譯成葡萄牙語。他看了狐疑的三個黑人一眼,接着說了句:“他說的都是實情。”
三個黑人的氣勢一瞬間萎了,先前在穆迪臉上的得意神情早已消失無蹤,兩道粗短的眉毛在眉心附近擠成一團。
“你們這是種族歧視!”就在這時,其中一個負責幫腔的壯漢突然嚷了起來,另一個人馬上附和:“沒錯,黑人不是白人的奴隸,我們不是廉價炮灰!”
鄧詩陽瞟了穆迪一眼,後者不但沒有勸阻的意思,反而半眯着眼望向這邊。
“嗤——”他不屑地笑了起來,說:“要是真像你說那樣,我根本用不着花那麼多錢和時間讓你們接受訓練。”他頓了頓,等塞姆勒把前半句翻譯完,才接着道:“如果說什麼都不肯幹,那我只能終止合約送你們回去。我寧願向賈巴支付違約金,也不會帶現在的你們上戰場。”
當後半句也被翻譯成葡萄牙語後,穆迪突然擡起頭,問:“戴力克先生,你剛纔說‘不會帶我們上戰場’,難道你會和我們一起去打仗嗎?”
“我是這件工作的主管,當然會和你們一起去,但前提是你們可以完成所有訓練。”鄧詩陽作出肯定答覆。
穆迪聽後微微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鄧詩陽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裡,說:“現在,暫且不談訓練方面的問題,我想聽聽你們對改善待遇有什麼要求。”
前半句話等同於直接斷絕了就訓練問題繼續談判的可能,穆迪的臉色越發變得陰沉,他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然後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擡起頭,咬着牙回答:“我們希望加薪幅度不少於百分之二十,另外因爲意外事故受傷或者死亡的同伴也應該獲得合理賠償。”
“對於這次意外,我們的補償措施如下……”鄧詩陽頓了頓,接着道:“我們會支付死者家屬一筆相當於合約中全額報酬的撫卹金,以後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故,一律按照這個標準賠償。如果有人在訓練中受傷,所有醫療費用由我們承擔,因傷退出工作的話,傷者能得到半額補償。”
但相比起死者能獲得的賠償,那幾個談判代表更關心活人能得到的利益,穆迪就迫不及待地問起薪酬的調整幅度。
“這個項目的經費有點緊張,百分之二十太高了。”鄧詩陽回答:“我們可以接受的上限是百分之十。但如果你們訓練完成後在實戰中表現好的話,我可以額外提供一份爲期半年的合約,月薪不低於一千五百美元。”
這番話被翻譯成葡萄牙語後,穆迪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但臉上依然是一副爲難的表情,他和另外兩人交頭接耳地小聲討論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們要先徵詢一下其他人的意見,才能給你們答覆。”
鄧詩陽聽完傳譯後笑了笑,回答道:“沒問題,我等你的好消息。”他扭頭對坐在旁邊的哈里斯說:“找人帶他們去食堂。”
“沒問題。”哈里了應了一聲,接着推開門走出會議室,對一個等在門外的黑人吩咐了幾句。
目送着穆迪和兩個跟班離開後,會議室內的氣氛變輕鬆了不少。鄧詩陽一口氣喝掉了整瓶已經變溫的純淨水,然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坐在旁邊的塞姆勒舒展了一下手腳,開始埋頭整理筆記本上的會議記錄。
大約半小時後,穆迪回到會議室,同時帶來他們同意資方條件的消息,談判至此算是圓滿收場。在稍後時間,雙方代表以及見證人在用英語和葡萄牙語寫成的《和解協議》和《會議紀要》簽上名字,由訓練事故引起的風波終於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