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敏強的事情最後會怎麼處理,眼下還不好說,趙八能把烏慶的手機留給畢梓瑤,也就是預防個萬一。持槍傷人在中國是重罪,就算孫家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那也要有人聽才行,除非能夠買通所有人,但火真的能被紙包住麼?
第二天一早,趙八能就跟烏慶上車,準備返回西紅市。
前來送行的畢梓瑤眼圈紅紅的,像是在揮別即將離去的親人。
“能哥,那個小老師真的很水靈啊,我看要是打扮打扮,比胡老闆強多了,就連那個黃蓉都比不上,我看呀,她長熟了一定比白素貞好看,不過好像,現在也蠻熟了...”
“啪!”
趙八能冷不丁的一巴掌抽烏慶頭上,“胡說八道些啥呢!無聊你就給我閉嘴睡覺去!”
國產皮卡車的顛簸像是讓趙八能的心臟也跟着在震動,一想到發生在八里鋪的那些事情,就讓趙八能心有餘悸。
“今天要是去晚了會怎樣?”
趙八能不出現,豹子等人肯定不會多管閒事,畢竟他們只是來修房子的。在八里鋪的人被孫敏強的囂張壓制之後,畢梓瑤身上會發生悲劇麼?趙八能越想越不敢想,越不敢想就偏控制不住要去想,最後連頭都想的疼起來。
......
魏小海和趙八能通過多方面瞭解之後確定,市委書記蘇洪應該在最近就要前往新榮鄉,對八里鋪這個全市最貧困的村子進行調研。
這是個機會!
蘇洪前去調研,而正好新榮鄉孫書記的兒子出了這麼一碼事,不知道他會怎麼化解?但不管孫書記怎麼做,新榮鄉的地頭蛇絕對不止孫敏強的老子“孫剝皮”——孫伯丕,私下裡瞭解他爲人的,都叫他“孫剝皮”。
“欺下瞞上”是官場裡的慣常手法,就算孫剝皮不做,新榮鄉鄉長也會做。
“八能啊,我們應該用什麼法子接近蘇洪呢?他下鄉去調研,肯定前後一堆警車開道,到什麼地方,看什麼,聽什麼,恐怕都已經被人安排好了,我們很難有機會靠近啊!”
微笑還有些擔心,以他對政府官員的瞭解,所謂的調研,其實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形式,一個浪費的形象工程而已。
趙八能並不着急,畢竟他跟蘇洪有過接觸,在他印象裡,蘇洪如果是個只做面子工程和形象工程的人,就不會跟他在小茶鋪裡喝茶,還說出那些話來,或許,蘇洪真的是個不一樣的官。
“你讓你政府裡的兄弟多打聽打聽,我想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另外一種可能?”
“是的,另外一種可能!”
趙八能說是根據蘇洪的性格來判斷的。
能夠走到市委書記位置上的人都不傻,懂的比別人都多,如果他真想看到什麼聽到什麼,總會有法子讓下面的人擋不住。趙八能希望蘇洪是個真正的父母官,願意用一些特別的方式來了解真正的西紅市,但這樣一來,要摸清楚蘇洪的動靜,就更加困難了。
……
市裡面換了一把手,各個機構的頭頭腦腦們其實都很緊張,他們緊張,下面的人心中也沒數,尤其是中層幹部,更是人心惶惶。
序列機構裡面,最重要的公安國安、財政、人事、建築幾個大局,市委辦公室、組織部、紀委這幾個要害部門,到底會不會走馬換將?新的領導來之後,又會不會重新洗牌?
同樣,各個區縣的一把手、二把手們也在四處託門路,想走想留,最終還要聽人家新老闆的一句話,這個時候不去混個面耳熟,難道要等“屠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才割肉?
孫剝皮此時就很頭疼!
照理牌洗到他這個鄉黨委書記的時候,應該只剩下一些餘波盪漾,但問題是,在這個重要當口,孫敏強這個渾球,居然幹了件差點捅破天的事情來!
“哭,你就知道哭!以前讓你好好的收拾這個兔崽子,你倒好,成天跟只老母雞似的,現在兒子進去了,你高興了?”
對着坐在牀邊不住抹眼淚的老太婆,孫剝皮大發脾氣。
張警頭已經送去西紅市進行搶救,從鄉衛生院送到縣裡,縣人民醫院看了看之後,穩定住情況馬上送市醫院,一路警車開道,什麼事兒都包不住了。孫敏強已經被縣上來的人帶走,早已經超過了孫剝皮能夠控制的新榮鄉,事兒已經鬧大了。
孫剝皮的老婆是個地道的村婦,最開始嫁給孫剝皮的時候也吃了不少苦頭,到後來孫剝皮上去了,她對自己的崽子自然嬌慣,一輩子沒讓孫敏強吃過什麼苦!搶,是孫敏強自己的搞的,在窮鄉僻壤的地方,搞這些東西反而比在大城市更容易,雖然是非常落伍的五四手槍,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噴子。孫敏強有槍的事情最開始只有她這個當媽的知道,後來孫剝皮也知道了。按照孫剝皮的想法,是要沒收找個地方處理掉,但被老婆死活擋下來,說孩子身上帶把搶也是好事,新榮鄉大山老林的地方也有,萬一遇上什麼,還能防身。孫剝皮挨不過老婆的碎嘴兒,只能是作罷,現在倒好,那槍直接把孫敏強給害了!
當媽的心中後悔勁兒就不用提了,可光是苦沒用,當務之急,是要把人給保出來。
“他爹,不能讓孩子在裡面受苦啊,縣上你不是有關係麼?快去打點打點,錢,我去給你準備錢,你現在就出發!”披頭散髮的女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老公的怒火,一門心思還是放在自己兒子身上,都說崽兒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這塊肉的貴重程度還得看某個器官的形狀,有時候中國人的傳統思想就是這麼奇怪。
看着瘋子樣的老婆,孫剝皮只得搖頭嘆氣,“他娘啊,現在天黑的都看不見腚,就算我去了,能找誰呢?”
“去,一定要去啊!要不我陪你去,我們找縣長,找書記,逢年過節我們不是也一起吃飯打牌麼?趕緊啊,要車啊,我們現在就走!”
“哎……”
面對老婆的催促,孫剝皮無奈的穿上衣服,接過厚厚的一沓“報紙”,正面上,黑色的印刷體很醒目:“打擊貪污腐敗、以權謀私刻不容緩”。
八里鋪歸新榮鄉管,新榮鄉歸林陽縣管,林陽縣歸西紅市管。
從新榮鄉到林陽縣,開車要一個鐘頭,實際上路程只有不到30公里,主要還是路況不好,而且又是深夜。
孫剝皮的司機打着哈欠,從後視鏡從瞄着自己老闆。
“書記,這個點兒上,到縣裡我們也只能先住下了,要不要我先給招待所聯繫一下?”
孫剝皮剛點頭,突然又開口道:“不,我們不去政府招待所,你去找一家普通的旅館,不要條件多好,只要夠安全,對了,不要開車,等到了縣裡,我現在車上等你,你走路去找!”
多年的宦海生涯,雖然鄉黨委書記在城裡人看來不值一提,但其中的鬥爭,卻是大同小異。孫剝皮能夠穩穩當當的坐在這個位置上,多少還是有幾分謀略,這次來林陽縣城爲的就是那個不孝子,不能招搖,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司機點了點頭,老闆的意志就是他前進的方向,爲了每個月不多的幾個子兒,這種事情是不值得參與,但每個月上千元的油票,還有每年汽車的大修保養,這些花頭卻會讓司機死心塌地的爲老闆服務。
“好的,書記你放心,我在縣城裡有兄弟,找個不登記身份證的旅館實在是太容易了!”
豐田霸道繼續顛簸,孫剝皮的心也是跟着七上八下。車燈閃過路邊上的告示牌,“林陽”兩個字在藍底色的告示牌上閃着慘白的光芒,一如死人的瞳孔。
“老張啊,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吃了槍子兒,但你可千萬別死啊!你要死了,我兒子的小命鐵定保不住,我頭上的烏紗也就不穩當了!”
……
西紅市醫院,ICU病房。
孫剝皮口中的老張正大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各種儀器的散發出來的光線,最多的就是紅色,讓天花板上好像也蒙着層紅光,在老張看來跟血一樣。
他剛剛清醒沒多久。
手術很成功,彈頭也取出來了,市醫院的專家很肯定的認爲老張運氣不錯,因爲開槍的距離近,子彈的速度太快,進入身體後沒有怎麼翻滾,就從後腰上穿了出去,雖然是個透明窟窿,但子彈的動能卻被這個窟窿給卸了,內臟基本上沒有受到大的傷害,而且送轉也很及時,所以老張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清醒過來的老張,第一個想法就是狠狠抽孫敏強一大耳巴子。
半夜三點的時候,巡查ICU的護士發現老張清醒過來,就連忙去找值班醫生,經過一番常規檢查之後,值班醫生在記錄上寫下:“初步脫離生命危險,明早如無異常,可轉至普通病房繼續治療”的判斷。
看起來,老張的命應該是保住了。
但現在才三點,還有四個小時,天才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