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來就來吧,還帶這些東西做什麼?”沈莫晚微笑着和紀海瀾寒暄。
她也習慣了用這樣的客套方式和紀海瀾說話了,心隔得遠,兩個人距離再近都沒辦法貼心!
紀海瀾將鮮花插入花瓶裡,然後才坐到旁邊,笑着說:“病房裡的藥水味太濃了,怕你一個人覺得悶,拿點兒鮮花過來,好去去病氣!”
沈莫晚感激道:“謝謝媽,您考慮的真周到!”
紀海瀾看着她的臉色,嘆息着說:“你這身體怎麼弱成這樣,三不五時地就昏迷住院,是不是……”
紀海瀾卻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她想問的是,沈莫晚是不是過去吃了太多苦,所以才這樣虛弱!
沈莫晚以爲她懷疑自己有隱疾,忙解釋說:“沒什麼大毛病的,就是貧血症狀有些嚴重!”
“你的手怎麼又打了石膏?”紀海瀾問。
沈莫晚說:“昏倒的時候,不小心撐在地上弄折了,沒什麼事!”
“哎,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真讓人替你操心!”紀海瀾眉宇間有幾分哀愁。
沈莫晚此時才感覺到她是發自內心地擔憂自己的,心中微微一動,幾乎鼻酸。
“媽,我沒事,我以後會好好調養身體!”沈莫晚安慰起了紀海瀾。
紀海瀾有些心疼,忽然眼睛紅了起來,說:“莫晚,媽媽……對不住你,這二十年,我沒有盡過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害得你孤苦長大……”
說着,紀海瀾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那種傷心和痛楚,絕不像是假裝的。
沈莫晚眼睛也紅了,她也埋怨過,也憎恨過,最後卻只剩下濃濃的失望。
可是說到底,還是對家人,對父母存着期待的,誰不希望有人疼有人愛呢?
可是經歷過一次死亡,才大徹大悟,她根本不是被期待的那個孩子!
二十年,足以讓血緣情分,淡到所剩無幾,日日陪伴在紀海瀾和沈正陽身邊的人,是沈若雲!
可能在這夫妻二人的潛意識裡,沈若雲纔是他們的女兒,早就替代了一出生就離開他們的自己了!
人之常情,她也無可奈何!
可是此時聽到紀海瀾這番話,沈莫晚那心頭幾乎熄滅的火,又噌地亮了起來。
也許……這一次,她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好好享受一下本就屬於她的父愛和母愛!
沈莫晚怯怯地伸出完好的手,覆上紀海瀾的手,她第一次觸摸母親的手。
紀海瀾保養的極好,四十多歲的年紀,卻看起來只有三十多的樣子,就連這雙手都是細滑柔嫩的!
比她的手還要白嫩,不過兩雙手交疊,便可看出,她沈莫晚真的是紀海瀾的女兒,這雙手完全遺傳自紀海瀾。
同樣的修長纖細,同樣的柔若無骨!
沈莫晚的心一瞬間就柔軟了,就連心跳都亂了節奏,沒人能理解,一個孤兒,第一次碰觸自己的母親,那種感受!
就像……迷路的時候,突然有人帶她走出來。
沈莫晚也感受到了紀海瀾那一瞬間的僵硬,接着,兩個人的目光相視,紀海瀾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是她真正的女兒!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經歷過陣痛誕下的寶貝女兒,她……到底是怎麼忍心拋下了她二十年?
紀海瀾的眼淚洶涌而下,幾乎啜泣出聲,口中喃喃喊着:“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把你生下來,卻沒有哺育你一天。
對不起,我來不及擁抱你,就讓你離開了我!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度過了人生最重要的二十年……
對不起,我不是個好媽媽!
沈莫晚微微閉上眼睛,這句對不起,她等了太久太久了,以至於現在聽到了,都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沈莫晚握住紀海瀾的手,終於還是出聲安慰道:“媽,都過去了,你給了我生命,我沒有資格怪你!”
生恩,養恩,都是恩!
紀海瀾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忍住,接過沈莫晚遞過來的紙巾,擦了又擦。
臉上淡淡的妝容,都有些花了,紀海瀾看着沈莫晚,說:“莫晚,你真的沒有怪過我和你爸爸麼?”
“說沒有是假的,在孤兒院的日子裡,很辛苦的時候,會怨恨,爲什麼你們生了我,卻拋棄我!”
沈莫晚誠實地說,然後又微笑,說:“後來,我開始猜想,大概你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根本養不起我,纔不得不將我丟棄!”
“媽,我……一直很想知道,當年,是什麼樣的理由,讓您和爸爸,選擇放棄我?”
沈莫晚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前世她沒有找到答案,這一次,她不想繼續糊塗下去!
紀海瀾的眼神忽然就閃爍起來,然後露出爲難的樣子,說:“莫晚,這個……這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以後……以後你或許會知道的!”
沈莫晚聽了,雖然失望,但到底也談不上多麼痛心,這個問題的答案,她遲早會知道的!
沈莫晚很乖巧地點點頭,說:“媽,你不說我也不問了,等你能說的時候,告訴我吧!”
紀海瀾點點頭,說:“莫晚,你是我見過的最懂事,也最貼心的姑娘!”
“媽,我是您的女兒!”沈莫晚微笑,她想說的是,每個女兒,都希望做媽媽懂事貼心的小棉襖!
紀海瀾也欣慰地笑了,她這二十年來,把對女兒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沈若雲身上。
她加倍地疼愛沈若雲,似乎也是爲了彌補失去女兒的痛苦和後悔。
所以當沈莫晚回到沈家,第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甚至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女兒!
明明是血脈相連的人,卻怎麼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親暱!
可能是虧欠的太多,所以她甚至很想躲着沈莫晚,就當她是家裡來的一個客人,她儘可能客氣又生疏地對待莫晚。
從未想過要給予她母親對女兒的溫暖,莫晚成了沈家最特殊的人。
名義上是家人,卻更像是寄住在沈家的一個外人!
再加上他們都怕莫晚回來,會讓若雲感受到壓力和失落,就更加不敢對莫晚有太多感情投入!
既然已經錯了二十年,那就不如一直錯下去,免得先被拋棄的莫晚恨他們,又讓一直疼愛的若雲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