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三四千丈的惡鬼峽谷之巔,屹立着一塊約莫一人來高,巋然不動的大石頭。
而隨着楊玄真話音落下的瞬間,這塊大石居然動了起來。
只見大石忽由死寂變得靈動,表面一塊塊斑駁的石皮盡數脫落,顯現出一尊青年男子的身影。
這青年男子,年齡約莫在二三十歲之間,身材極其挺拔,脊椎筆直,頭髮結成一個道髻,用玉簪子穿插固住,臉上的線條十分溫和,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風度翩翩。
但最爲引人矚目的,是他的一雙眼睛,目空四海,有容乃大。
而且,青年男子出現的剎那,整個天地都變了顏色,顯現出了二十道白色長虹,南北貫穿,瑞氣紛紛降落下來,花雨繽紛,天花亂墜,將他襯托得猶如一尊絕世真仙降臨凡塵。
“楊玄真,你竟能堪破我的先天生死寂滅大法?不愧爲傳言中的太一門奇才,名不虛傳。”
青年男子開口了,聲音很平靜,但骨子裡蘊含着絲絲殺伐之氣。
“先天魔宗的宗主先天大帝之子,魔帥應天情嗎?你果然如同傳聞中的那般,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反而如同一個真正的仙道中人。”
楊玄真目露異色,視線直達十萬丈,和惡鬼峽之巔負手而立的青年男子遙遙對視。
他一下就認了出來,此人名爲應天情,是先天魔宗千年一出的絕世奇才,更是方清雪的究極舔狗。
而且,應天情前世的身份堪稱驚天動地,在場除了白緣以外,無人能及,乃是一尊古老的仙王轉世而來。
仙王二字,是何等概念?
這個還太過遙遠,暫且不提。
就說應天情的出場方式,便十分的不一般,比起宋惟一還要拉風得多。
這不,絕命神宮廣場上的所有人,都被他給驚動了。
羽化門弟子的爲首者,蒼柏子驚訝道:“魔帥!是先天魔宗的魔帥應天情!他怎會出現在此?”
身穿一套碧綠色道袍,手持銀蛇劍,山河榜前十的原劍空開口道:“傳聞,方清雪師姐在做內門弟子的時候,有一次外出任務,便和魔帥交手過,有一段往來,也是在那之後,方清雪師姐便一舉踏入了神通秘境,成爲了真傳弟子。”
山河榜前三的葉南天也凝重道:“不僅如此,方清雪師姐似乎還與這魔帥交換過道術,使得神通仙魔合一,修爲一日千里,故而,門中才有傳言稱清雪師姐和魔帥之間,存在着不清不楚的關係,不過,據說掌教至尊在晉升清雪師姐爲真傳弟子時,親自出手查詢過,見她元陰未失,沒有任何事情,門中的傳言這纔不攻自破。”
不夜島少島主蕭石低聲道:“你們別看這魔帥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實則不然,其曾在地底世界爲了維護方清雪師姐,竟然一怒之下斬去了金石臺師兄與石龍子師兄一臂,其兇殘程度和那太一門的楊玄真有得一比,也不知爲何會來此,但他既然出現,清薇師妹就有救了。”
一時間,幾位羽化門弟子紛紛議論了起來。
至於其餘的不夜島,懸空島,靈珠島,鰲魚島,雨花島,這南海五島聯盟的散修島主,則完全插不上話。
這時,方清薇的第一舔狗蕭石,終於鼓足了勇氣,對着一旁還在鞭打方清薇的白緣大叫道:“魔帥來了,你還不快速速住手,給我放開清薇師妹,若不然,縱使你是太一門弟子,也沒有好果子吃。”
“呵呵。”
白緣聞言卻不以爲然,此刻他鄉遇故敵,人逢喜事精神爽,正自抽得興起,豈肯輕易罷手?
他舔了舔嘴脣,直視着蕭石,寒聲道:“你是羽化門的內門弟子,叫做蕭石是吧?區區一個肉身秘境的小子而已,我勸你還是少管閒事,莫要異想天開,做那英雄救美的美夢,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如若不然,就休怪我不念同道情義,把你的狗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說罷,白緣左手以罡氣凝聚出一道長鞭,徑直對準方清薇的屁股,左右開弓,抽得更狠了,直叫此女皮開肉綻,哭爹喊娘。
實際上,白緣雖在教育着方清薇,卻一直分神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魔帥出現的剎那,他就立刻知曉了。
而且,這些羽化門弟子剛剛的交談,他也記在了心上。
但魔帥應天情又算個什麼玩意,還不是被楊師兄一語道破了行藏?
有楊師兄在此,他底氣十足,根本無懼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報復方清薇。
“你….你….你…”
蕭石被白緣的氣勢驚得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魔帥,我是羽化門弟子方清薇,我的姐姐乃是方清雪,你快救救我啊!你不是喜歡我姐姐嗎?只要你替我殺了方寒這個狗賊,我就讓我姐姐嫁給你!”
方清薇尖聲大叫了起來,語氣中對方寒的怨恨鋪天蓋地,就算傾盡四海之水,只怕都難以洗刷。
她在大離王朝的世俗中時,乃龍淵省第一家族的方家二小姐,身份尊貴,頤指氣使慣了。
入了羽化門之後,她更是憑藉着姐姐方清雪的關係,在門中混得風生水起,許多青年才俊如同蒼蠅似的,一個個湊上來,巴結她,討好她。
這就使得她的心氣變得越來越高,甚至比天還高。
她一心一意要成爲她姐姐那樣的真傳弟子,日後煉道成仙。
不曾想,此番隨同門來這大北洋遊歷,還未得到機緣,竟意外的遇到了方寒。
不僅如此,殘酷的現實,還給了她一記狠狠的巴掌。
方清薇何曾受過這般苦楚?
更加讓她難以忍受的,並不是身體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痛苦。
方寒讓她遭受到了如此巨大的羞辱,就像是天塌下來了一般,差點讓她崩潰。
“嗯,清雪的妹妹?”
應天情一聽到“方清雪”三字之時,條件反射般驟然轉首,看向了白緣,淡漠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是否爲太一門弟子?你現在收手吧,我看在楊玄真的面子上,可以放你一馬。”
“清雪的妹妹我保了,你若再敢傷害她半分,我就滅你滿門,就算九天仙尊,我也必殺之。”
應天情的聲音平淡至極,微微揚起頭顱,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白緣,宛如一代帝皇,在審判罪臣。
這種威勢,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如墮冰窟,從頭涼到了腳。
“白緣…”
龍萱拉了拉白緣的衣袖,唯恐他會因魔帥的話語而一時衝動,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爲。
“稍安勿躁。”
白緣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擔憂。
他擡眸看着屹立在峽谷之巔的應天情,眼睛眯了眯,復又看向了廣場中央,始終平靜無波的楊玄真,嘴皮動了動,彷彿在詢問着什麼。
“無妨,你繼續。”
楊玄真微微頷首示意。
應天情的修爲他看得出來,是神通第七重,金丹境,還不是一般的金丹境,絕對超越了戰親王,宋惟一之流。
不過對於楊玄真而言,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應天情就跟一隻大一點的螻蟻差不多,這螻蟻碰到了大象,更是一頭遠古巨象,哪怕它蹦跳的再厲害,都改變不了結局。
而且應天情此人若不蹦噠,楊玄真呆會怎麼有理由動手收拾他一頓,掠奪他身上的全部寶物?
畢竟他又不是強盜,更不是不講道理之人,絕不能夠隨隨便便就對無辜之人下手。
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傳出去對他的名聲有礙。
楊玄真還是比較愛惜名聲的。
“好。”
有楊玄真撐腰,白緣露出了笑容,完全不理會應天情的威脅之言,繼續對着方清薇實施着酷刑。
他還有三十六路棍法未曾施展,今日定要叫方清薇嚐嚐那種滋味。
見此一幕,蒼柏子,龍萱,原劍空,葉南天,蕭石,以及南海五島聯盟的五位島主,皆神色緊張了起來。
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傳言方清雪師姐便是魔帥的逆鱗,而今白緣不聽勸告,動了她的妹妹,魔帥只怕要發飆了。
魔帥一旦出手,楊玄真勢必不會坐視不理,雙方就會爆發出激烈的衝突。
先天魔宗的宗主之子,對上太一門的蓋世奇才,這場龍爭虎鬥究竟孰勝孰負?
說實話,除了白緣之外,衆人還是更看好魔帥應天情。
原因無他,他們並不知曉楊玄真誅殺過宋惟一的事情。
而雙方的境界差距太大了,陰陽境怎麼可能鬥得過金丹境?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用腳趾頭去想都不可能發生。
且人的名,樹的影,魔帥的名號,可不是吹噓而來。
“好小子,就憑你敢無視我的勇氣,就得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
峽谷之巔,應天情的聲音再度傳蕩而來,緊接着,他擡起手臂一揮,一道罡氣匹練席捲而出,擊穿十萬丈虛空,目標直取白緣的右臂。
這一擊看似簡單粗暴,卻蘊含着毀滅性的力量,即便白緣已經罡氣大成,在這等攻擊面前,只怕也難以抵擋。
“應天情,你大膽,今日不但鬼鬼祟祟,窺視我太一門弟子的秘密除魔行動,現在還敢出手偷襲我師弟白緣,真當我太一門無人,沒有降魔的手段?也罷,我就替先天大帝教訓教訓兒子,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天高地厚。”
楊玄真大喝,聲貫千里。
接着,他的身形似乎猛然間拔高了無數倍,頂天立地,渾身氣息鼓盪如潮,宛若一尊天神下凡,帶着浩瀚無匹的威嚴,震懾山河。
他長臂伸展,五指箕張,對着屹立於山巔的應天情憑空一抓,頓時,一隻罡氣大手電射而出,徑直向上方攝去。
“狂妄!”
應天情似早就料到楊玄真會出手,一步踏出,腳下衍生出一朵朵碩大的白骨蓮花,魔氣滔天,一拳打出,罡氣滾滾,又強行分開,就是三尊猙獰的白骨魔神凝聚成形,發出“嗷嗷嗷”的怪叫聲,直撲向楊玄真轟來的罡氣大手。
此乃先天魔宗的先天白骨神通,修煉之時,先把先天白骨罡氣凝結成形,再融合數以十萬計的天魔、地魔進入其中,使罡氣蘊含無窮魔性,化爲白骨魔神,十分歹毒,修士一旦被撲殺,就會被吃得屍骨無存。
當初,羽化門的金石臺與石龍子二者,便是被魔帥以這白骨魔神擊潰,吞吃了兩者一人一條手臂。
現在魔帥連這等先天魔宗標誌性的神通都施展了出來,由此可見,他已經被楊玄真方纔的話語激得動了真怒,要給其一個好看。
“這居然是一門無上神通,比我們羽化門的八大神通還要厲害得多!”
“這下楊玄真要遭殃了,魔帥必然會狠狠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口不擇言的下場。”
“傳聞,這白骨魔神可是專食生靈的血肉。”
“魔帥此人法力滔天,楊玄真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都無濟於事。”
蒼柏子,原劍空,葉南天……五位神通秘境的散修,雖不敢出言,但紛紛在心中驚呼。
“我終於有救了。”
方清薇也撅着屁股,擡起頭顱,喜極而泣。
下一刻,三頭白骨魔神就撲殺在了楊玄真的罡氣大手之上。
但讓所有人張口結舌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三頭白骨魔神,各自以尖銳的牙齒瘋狂撕咬着罡氣大手,卻根本撕扯不動絲毫。
轟隆隆!
楊玄真的罡氣大手只微微一震,便釋放出了一股股炙熱的岩漿,頓時,三頭白骨魔神就好像遭遇到了剋星一般,從頭到腳,全部被消融成渣。
“這是何等神通…居然如此厲害,輕描淡寫就破了我的先天白骨神通?”
應天情臉上終於變了顏色,心中亦涌出了無邊的忌憚之意,但罡氣大手已然就在眼前,多想無益。
他連忙口吐真言:“大崩滅術!”
這四個字一出,他的手指連點,渾身的先天白骨罡氣以一種奇妙的規律震盪起來,似乎與瞬殺大法一般,和天地頻率調整到了一起,引起共振。
霎時間,一股崩天裂地的毀滅之力,降臨到了罡氣大手之上,彷彿可以粉碎一切,無法不破,無物不滅。
轟轟轟!
巨響撼天,但罡氣大手依舊毫髮無損,甚至連晃動都沒有晃動一下,反觀應天情已黔驢技窮,只一下,便被大手拿住,捏爆了護體罡氣,擒回到了楊玄真面前,丟在了地面上,濺起塵土飛揚,
應天情方纔出場之時有多麼威風,現在就有多麼狼狽。
這兔起鶻落的變化,讓在場所有人張大了嘴巴,喉嚨乾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只能猶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般,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
堂堂先天大帝之子啊。
金丹境中的佼佼者,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敗了,簡直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錯,就是不講道理。
因爲修行界的一切道理,放到楊玄真身上似乎都不適用,都失效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啊…”
方清薇臉上的獰笑戛然而止,呆滯在了原地,任憑白緣在她後面不斷鞭策,也沒有半點反應。
她本來已經絕望,但魔帥突然現身,不禁又驚又喜,以爲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都想好了自己得救之後,便讓魔帥幫它抓住方寒,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但誰曾想到,魔帥纔剛剛現身,只來得及放出一句狠話,就不敵楊玄真一合,頃刻間被鎮壓當場。
“我爲何會敗得如此之快?”
應天情一臉茫然,感覺腦袋一片混沌。
他修爲達到了金丹境巔峰,往昔在同輩之中罕逢敵手,但今日居然一招敗北,連大道神通都無法抵擋住楊玄真一擊。
一念及此,應天情從地上爬起身來,死死盯着一臉淡然的楊玄真,質問道:“你剛纔施展的究竟是何等神通,竟然連我的大崩滅術都無法抗衡絲毫,莫非是一門堪比太一門的鎮派大法,三災九難的蓋世絕學?”
此話一落,蒼柏子,葉南天,原劍空,蕭石,五位散修也盡皆看向了楊玄真,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爲何會如此?
爲何傳說中的無敵魔功,大崩滅術,對楊玄真完全不起作用,甚至還顯得如此脆弱?
“白緣師兄,你可曾看出了端倪?楊玄真師兄方纔施展的是什麼神通?難道是三千大道中排名前二十的大道?”龍萱湊近白緣,驚疑不定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
但白緣卻並未回答龍萱的問題,只是笑而不語。
“神通?什麼神通?”
楊玄真的聲音緩緩響徹四方:“我方纔有施展出神通嗎?我怎麼不知道?”
“楊玄真,你這話究竟是何意?說清楚。”
應天情的內心忽然升騰起了一股不安,他隱隱想到了某個可怕的猜測。
其餘人神情疑惑,亦不解其意。
這時,白緣走出一步,以一種憐憫的目光注視着應天晴,譏諷道:“楊師兄的話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因爲楊師兄方纔根本就沒有施展任何神通,那隻罡氣大手,只是一種稀鬆平常的法力運用罷了。也就是說,對付你應天情這種貨色,楊師兄根本無需動用神通術法,單憑基礎的法力就足夠了,你還不配讓楊師兄動用神通。”
“什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何至於此,難道你在誆我等?”
“罡氣運用,怎會如此強大?”
白緣此話一出,全場沸騰,所有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問題。
楊玄真沒有施展任何神通?
他就強大到了此等地步?
便能擊潰傳說中的大道神通?
真的假的?
若是楊玄真神通齊出,那將會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他們依舊有些不相信,但現實卻擺在眼前,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