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姜國一統天下的野心不止,屢屢挑起戰爭,導致三國戰事頻發。比鄰雖有常勝將軍沈修明,但長年戰事也給比鄰的國庫帶來了很大的壓力,百姓在戰事和賦稅的雙重壓力下,苦不堪言。
霜靈亦是如斯。
霜靈貞虛十年一月,經由文武百官商議之後,決定向比鄰提出和親,以此來牽制姜國。同月末,霜靈收到比鄰的回信,同意和親。
由於霜靈皇帝唯一的女兒昭安公主已經出嫁,其與皇室有關的皇室子弟都深知此次和親的任務重大,便以此爲由,說自己的女兒不能勝任,最後商議的結果便成了由霜靈皇帝親封一位大臣之女爲公主,前往比鄰。
蘇槐均聽了四女兒蘇宓的建議,決定藉此千載難縫的機會把蘇沁這個不祥的女兒送出蘇家,遂毛遂自薦,答應由蘇沁出嫁比鄰。蘇家到了蘇槐均這一代,因爲蘇沁被封爲公主而達到頂峰,光耀了蘇家門楣。
二月初,聖旨下,蘇沁被封爲沁公主。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蘇槐均之女蘇沁年方二八,溫婉大方,知書達禮,即日起封爲沁公主,三日後前往比鄰國和親,由蘇元陪同護送。其父蘇槐均教女有方,封爲慶王爺,封地百畝,黃金千兩,下人五十。其母袁氏賢良淑德,封一品賢德夫人。其兄蘇賦封爲護國大將軍,蘇真封爲副將,其姐蘇宓封爲隴西郡主。欽此!”
蘇沁一身青衣,身批白色斗篷批風,迎着風雪,跪在雪地裡,面無表情的看着宣旨公公手中的聖旨,沒有動。
“沁公主,接旨吧。”宣旨公公見蘇沁久久未接,不由得催促起來。
蘇槐均擰眉,不悅的看着蘇沁,警告道:“蘇沁,你還不接旨,你想做什麼?你要抗旨,讓大家一起陪你死嗎?”
蘇沁聽見蘇槐均的話,知道這是蘇槐均對自己的警告。蘇槐均口中所謂的“大家”說的不過是袁翠羽和蘇真,還有長生。蘇沁偏頭,看着袁翠羽和長生。
蘇真心疼的看着妹妹。公主?說的好聽。說到底,還不就是爲了實現他們的計劃,把妹妹送出去,再趁此機會,換取功名利祿?蘇真明白歸明白,可蘇槐均的話在那裡,要是蘇沁不接這道聖旨,那麼袁翠羽和長生就得死。蘇真憤怒,但是卻什麼都做不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走,就在宣旨公公以爲蘇沁不會接旨,準備回宮復旨之時,蘇沁接旨了。
“蘇沁接旨。”蘇沁舉着雙手,最終接下了這道聖旨。
袁翠羽跪在那裡,心疼又絕望的望着女兒。等到宣旨公公離開後,袁翠羽抱着女兒,痛哭出聲。
蘇槐均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蘇宓的嘴角勾着不爲人知的笑。
蘇沁轉頭,剛好把蘇宓的笑看在眼中。
蘇宓一怔,這還是蘇宓第一次從蘇沁的眼中看見冰冷。蘇宓震驚的看着蘇沁,心裡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懼意。
蘇沁冷漠的移開視線,扶着袁翠羽,走過蘇宓身旁。
三日後。
城門外。
馬車前。
“二哥,一定要照顧好五妹,一定不能讓她被人欺負了去。”馬車前,蘇真因爲分別在即,不捨的紅了眼眶,對蘇元又一次叮囑着。今此一別,霜靈、比鄰萬里之遙,此生若要再見幾乎已是不能。
“還有你五妹。三哥知道你恨,你怨,你不甘心,但是比鄰不比霜靈,此去萬里,人生地不熟的,拿出你的霸氣來,千萬不要讓人欺負了去。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就狠狠的欺負回去,讓他知道你的厲害,讓他悔不當初,切不可再像在府裡時那樣,只知道忍辱負重了,知道嗎?要是怕自己勢單力薄,就去找二哥。二哥最是疼你了,他一定會幫你的。二孃這裡,你就別擔心了,有我和長生呢,我們會照顧好二孃的。”在叮囑蘇元的同時,蘇真也不忘像個老媽子似的叮囑蘇沁。
蘇沁也不嫌蘇真囉嗦,一一聽了去,面具外的眼睛也是笑盈盈的。對於這一點,蘇沁從未懷疑過。
蘇槐均、蘇賦和蘇宓站在遠處,冷眼看着這一切。
袁翠羽看着女兒,紅着眼眶,不捨的拉着女兒的手,張着嘴,最後卻也只說出一句:“保重自己。”
蘇沁來到蘇槐均等三人面前,冷笑着,道:“爹,大哥,四姐,我走了。別忘了,你們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給予的,你們最好好對待我娘。我雖然人不在霜靈,但是如果讓我知道你們虧待了我娘,或者是虧欠了我娘,你們該知道我能給你們,我也能收回來。”
“蘇沁,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威脅我們!”蘇宓怒叱。
“蘇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樣和本公主的義妹說話!冒犯公主,罪可及死!還不趕緊向沁公主賠禮道歉,請求沁公主的原諒?!”昭安公主帶着駙馬前來送行,剛好聽見蘇宓對蘇沁說的話,以壓過蘇宓的氣勢,對蘇宓怒叱道。
“請公主恕罪。”蘇宓不甘心,但是在計劃未完成之前,她不能在昭安公主面前露出絲毫破綻,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當着衆人的面,向蘇沁道歉。
“沁公主說的沒錯,你們今天的一切都是她給你們的,她若想收回去,只需向父皇請奏,父皇一定會準了她。蘇沁,你儘管放心的去,我會幫你照顧好一品賢德夫人,把她當作自己的母親。誰和她作對,就是和本公主過不去!誰要是敢欺負她,那就是在欺負本公主!”爲了促進這次和親,爲了讓蘇沁放心前往比鄰,昭安公主的視線冷冷的掃過蘇家人,當着衆人的面,向蘇沁保證道。
“沁公主,剛剛在來之前,你雖然不在,但是皇上在和太后商量之後,特意允了你一道旨意,讓我帶給你。從現在開始,無論你身在何地,只要你想,你今天給蘇家帶來多少,皇上就會原封不動的收回多少。但是皇上和太后也希望你不要讓他們失望,不要讓霜靈的百姓失望。”附馬上前,把皇帝和太后的意思帶給蘇沁,順道看了蘇槐均一眼。蘇家那點事,蘇槐均那點心思,別說是皇上和太后了,就是當朝大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接收到附馬看來的凌厲眼神,蘇槐均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旨意明顯就是針對他而來。皇帝此舉,無疑是徹底解決了蘇沁的後顧之憂。
“那就請公主和附馬代我多謝皇上和太后的一翻好意了。也請你們轉告皇上和太后,請他們放心,蘇沁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只要我蘇沁還活着一天,我就會竭盡全力的去阻止戰爭的暴發。”如此一來,蘇沁終於放心的在沫兒的攙扶下,站上馬車,最後忘了一眼袁氏,彎身鑽進馬車。
車隊起行,蘇沁掀開車簾,望着越來越遠的城門,越來越遠的蘇真和袁氏,還有始終站在那裡的蘇家人。此去比鄰,相隔萬里,只怕有生之年也再難有想見之日。袁氏性子喜靜,不愛爭搶,無慾無求的,就是被人欺負了,她也是一聲不吭的忍着。蘇沁只希望蘇槐均等人能攝於今日昭安公主的威脅,善待袁氏。
“有我陪你。”蘇元騎着馬,走在馬車旁,將蘇沁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心疼的說道。
“我知道。謝謝二哥。”蘇沁笑着放下車簾。
遲遲而來的長生望着已經走遠的馬車,來到袁氏身旁,不甚利索的說道:“夫人,回去吧,小姐那麼聰明,會保護好她自己的。”
小姐,一路多保重。
長生看着馬車消失在視線裡後,扶着袁氏,和前來關行的昭安公主一道進了宮。
一場蓄謀已久的破壞和親的陰謀正式拉開帷幕....
“公主,前面有人打鬥。”
車隊停下,蘇沁掀開馬車簾,看向前方。一個穿着紅衣的男人正在被一羣黑衣人圍攻。在紅衣人腳邊的不是已經死了的人,就是傷到倒地不能起的人。
“沁兒,怎麼辦?要去幫忙嗎?”蘇元策馬上前,看着掀開車簾的蘇沁,問道。
蘇沁放下車簾,什麼都沒有說。
蘇元無奈,只能等着。
沈修明已經多處受傷,看着面前死的死、傷的傷的手下,雙眼赤紅,一劍揮去,又是一個黑衣人倒下。
“繞道吧。”許久之後,蘇沁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冷冷的命令道。
“將軍,那邊有一輛馬車。”有人發現了蘇沁的馬車。
“殺了他!”黑衣人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沈修明看見了,但是他不能置屬下的生死於不顧,所以,他沒有選擇一個人逃生,而是選擇了與屬下共進退。
“將軍!”手下急了。再不走,他們就誰都走不了了。
“沁兒,好像是比鄰的常勝將軍沈修明,我們真的要見死不救嗎?”蘇元看着打鬥中的人,認出了沈修明的身份,掀開馬車的小簾子,擔心的問道。蘇沁是去比鄰和親的,要是讓比鄰的人知道她在和親的路上對他們的常勝將軍見死不救,還不知道比鄰那邊會怎麼做。
蘇沁本想置身事外,但最後還是出手了。蘇沁自馬車裡飛身而出,接下刺向沈修明的那一劍,將沈修明護在自己身後,用藏於右手指縫間的銀針結束了這個黑衣人的性命。
“蘇元,還呆在那裡做什麼?看戲?”蘇沁一邊迎戰黑衣人,一邊冷冷的道。黑衣人太多了,她一個人太慢了,他們還要趕路,沒時間在這裡浪費。
“哎,我可是你二哥。”蘇元不滿的抗議道。不滿歸不滿,蘇元到底還是加了進去。蘇元的劍過處,便有黑衣人的慘嚎聲響起,屍體倒下。
其中一個黑衣人看着不斷減少的同伴,再看着突然加進來的蘇沁和蘇元,朝剩下的黑衣人做了一個手勢。
撤退!
眨眼間,樹林裡恢復安靜,除了蘇沁等一行人外,就只有那些靜靜躺在地上的屍體。風吹來,一張樹葉飄下,蓋在其中一具屍體的眼睛上,又被風吹走了。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在下沈修明,比鄰國將軍,請教姑娘芳名。”沈修明走向蘇沁,抱劍,向蘇沁致謝。蘇沁身着黃色寬袖宮裝,身批紅色斗篷批風,頭戴發冠,一張銀色面具遮住了鼻子及以上的地方,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櫻粉色的脣和圓潤的下巴。
蘇沁看都沒看沈修明,施展輕功,落在馬車上,鑽進馬車。
沈修明看着蘇沁冷漠的背影,心道:好冷漠的女子!
“沈將軍是吧?在下蘇元。你別見怪,小妹平時不是這樣的,只是出了些事,她心裡很不高興,你別往心裡去。我們此行是往比鄰國和親的,沈將軍如果不嫌棄,可以和我們同行。”蘇元看見沈修明身上的傷,友好的提議道。
“如此就有勞了。”沈修明看着僅剩不多的屬下,同意了蘇元的提議。
“二哥,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小妹,等一會兒,沈將軍的傷很重,我先替他處理,再上路吧。”蘇元看着沈修明浸着大片血跡的紅衣,說道。
“沫兒。”
“是,公主。”
沫兒上前,從蘇沁手中接過備用的藥箱,交給蘇元。
蘇元替沈修明和那幾個受傷的人包紮好傷口,把自己的衣裳借了一件給沈修明換上。穿上白衣的沈修明看起來多了書卷氣,就是那張臉在白衣的襯托下更加蒼白了些。
一行人向着比鄰國的皇城出發。
在和蘇元的閒聊中,沈修明這才知道剛剛救他的就是霜靈國派往比鄰國和親的沁公主。
馬車裡,蘇沁右手託着腮,側躺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將沈修明和蘇元對話聽了一個仔細。兩人的談話聽起來相談甚歡,大有一種相見恨晚的遺憾。蘇沁掀開馬車的小車簾,望着官道兩旁的蘆葦,也看見了騎在馬背上的沈修明。
二哥竟然把衣裳借給了沈修明。
換下紅衣的沈修明多了一種文弱書生的書卷氣,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見過他與那些黑衣人打鬥的場面,見過那些死在他劍下的黑衣人,蘇沁都要誤以爲他就是一個不懂武功的文弱書生了。
蘇沁放下車簾,藏在面具下的秀眉微擰。這個沈修明好面善,好像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