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鋣在妖界找到清影的時候,一個滿頭銀髮、渾身戾氣的少年正用中指挑着她的下巴,做調笑狀。而她神色冷淡,眼底是無盡的冰冷。
千鋣按捺住心底的不爽,只一彈中指,一縷幽藍色的火焰從指間生出,瞬間飛到那礙眼的中指上。
看到那人抖着手跳開,心裡覺得舒坦不少,於是信手拈出一把摺扇,輕搖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是風度翩然,笑道:
“抱歉抱歉,一時手滑。”
不料那銀髮少年看着他兩眼發直,嘴巴張成核桃狀,愣愣地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美……美人姐姐。”
活脫脫一副浪蕩子形象!
千鋣生平最討厭別人把他當做女子,心底剛壓下的怒火又騰起幾分---這個人,真的很不喜歡。
忍住心底的厭惡,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只過去拉住清影就要走,衣角卻被拽住,千鋣忍住一把火燒死他的衝動,耐着性子轉身,聲音卻冷了下來:“還有事麼?”
那人卻紅着臉,看起來甚是羞澀:“我,我是銀縷。美人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我?”
千鋣眼皮跳了一跳,饒是淡然如他也有些受不住爆了粗口:“勞資是你千鋣大爺!”
林子裡靜得有些反常,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謝謝。”清影轉身,冷冷丟下一句---語氣裡卻分明沒有半分謝意。
“姑娘留步!”千鋣幾乎是脫口而出,身體更是先一步做出反應,已經握住她的半截袖子。看着她微皺的眉頭,千鋣趕緊放開,然後淺笑道,“在下初來貴寶地,人生地不熟,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不方便。”不等千鋣說完,清影冷冷打斷,轉身就走。
千鋣不由得愣了一瞬,搖頭失笑,原以爲之前那強悍的性格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卻原來如此冷漠地拒人於千里之外更讓人哭笑不得。阿梧啊阿梧,你可真是,無論怎樣都不會讓人省心哪!
一望無際的薰衣草田裡,風吹草低,淡紫色的波浪一層一層推向天際。
廣闊的視野裡,一綠一白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追逐着,綠衣加快速度,白衣也跟着變快,綠衣慢下來,白衣也隨之減速,綠衣停步不前,白衣也馬上止步。
“你究竟想怎樣?!”清影終於怒了。
這些日子以來,眼前這個自稱千鋣的男子總是陰魂不散地跟着她,甩都甩不掉。剛開始她還能視他爲空氣,想着時間一長可能他自覺無趣也就算了,可眼前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他仍是這樣……
難道他就這麼無所事事?
第一次遇到這麼難纏的人,真的,很煩。
換做以前,她也許會好脾氣地消磨他的耐心,可是現在---撫上腕間那個小小的凸起,裡面已經喝飽血的蟲子因她的觸碰慢慢地蠕動了一下,輕微的刺痛從皮膚下傳來,她的眉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嘴角卻微微揚起。
“我說很多遍了呀,”千鋣眨巴眨巴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表情很是無辜,“我無處可去,想請姑娘你收留我。”
“不行。”
“爲何?”
“我不喜歡。”
“你當真要如此無情麼?”千鋣說着竟拿起袖子揩了揩臉上本不存在的眼淚,一副棄婦的哀怨相。
清影眼皮一跳,想了想,帶點惡作劇地攤攤手,無奈嘆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怎麼辦,我要嫁人了。”
千鋣愣在原地,神色怔怔。清影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轉身要離開。衣角卻被拉住。
“是誰?”
清影略一沉吟,反正早晚都會知道,於是說:“妖王。”
“妖王?”千鋣挑眉,“那隻連自己活了多少年都記不清的九頭老怪?”
清影淡淡瞥他一眼,聲音冷淡:“你倒是記得清自己活了多少年,卻是比他厲害多了。”
“你可願嫁他?”
“他是萬妖之王,嫁他我便可享盡榮華富貴,受萬妖膜拜,爲何不願?”
“若是你想要的是那些,我也可以給你。可我知道,不是。”千鋣神色一凜,“難道,他逼你?”
“你才認識我多久?”清影半眯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收起你那副自以爲是的嘴臉,我怎麼不是那種人?我就是那種人!”
”警告你,離我遠一點,不然小心連你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一邊說着一邊後退幾步,兩隻寬大潔白的翅膀在她身後轟然展開,她慢慢地扇扇翅膀,優雅地轉身飛向磅礴九天。
千鋣卻沒再追上去,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上揚,最後彎成一抹動人心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