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別激動啊,就算他是厲害的人物,可這裡卻是山溝裡,我們的地盤,還不是我們說了算。”王蒙說道。
鎮長心裡一驚,道:“你這傢伙可別搞這些鬼名堂,他要是死了,你我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知道他有什麼背景嗎?老子昨晚打聽了一晚上,他的身份拿出來,足夠嚇死你。”
“難不成還能是什麼主席?”王蒙有些不屑的說道。
鎮長怒其不爭的看着王蒙,道:“你這傢伙,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他可是黑社會的老大,而且家裡還是中國第一豪門蔣家,他的錢,鋪滿整個山都有餘,你認爲這種人死在我們這裡,我們還能逃得掉?”
王蒙懵了,眼神渙散,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種人,雜就會出現在山坳裡了。
“那現在怎麼辦?”王蒙求救的看着鎮長道。
鎮長一聲冷哼,道:“現在知道錯了還不晚,他這麼種,應該是不會和我們小人物計較的,只要你道歉,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王蒙鬆了一口氣,道:“那我村長的位置還保不保得住?”
“小命保得住就算是不錯了。”鎮長道。
山裡的人作息時間都很正常,一般到了農忙季,村民一般都是五六點鐘就會起牀到田裡幹活,雖然現在時間才7點,但是每家每戶都沒有人還賴在牀上,兩人趕到青石村,一路上碰到了不少的村民,而青石村的村民有些沒有參與昨天的事情,但是晚上都聽鄰里說起過,此刻看到王蒙和鎮長一起來,一個個心知不妙,王蒙和鎮長兩人還沒有走到村口,青石村的村長李一就接到了消息,趕緊趕到了村口迎接,而張叔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是去了陳志遠的小平房,可陳志遠這個時間點不知道在哪座山上跑,根本就找不到人影,張叔不禁有些心急,他可不想因爲這件事情而連累到陳志遠。
村口,李一看到鎮長和王蒙的身影時,就跟一隻哈巴狗樣跑到鎮長身邊,諂媚道:“鎮長,您今天怎麼會來?”
王蒙不屑的看了一眼李一,這傢伙一點不像是個男人,被家裡的母老虎管得嚴不說,村上有什麼事情需要他解決,他除了妥協,還是妥協,上次水利設施的事情,就是因爲他膽小怕事所以纔會讓王蒙得逞。
“這裡是不是有個叫陳志遠的人?”鎮長問道,語氣不是以前那般居高臨下,這讓李一有些疑惑。
“的確是有這麼個人,他是學校裡的支教老師。”李一說道。
這時,剛跑到村口的張叔聽到李一這番話,怒氣瞬間就上來了,對着李一罵道:“你說的是狗屁,男陳老師昨天就走了,你難道不知道?”
儘管被罵,李一照樣不敢有任何的反駁,對張叔說道:“鎮長不過是找男陳老師有點事情而已,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李一,你個天殺的。”這時,一個女人衝到張叔的身邊,大罵道:“男陳老師這麼教你的兒子,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這個女人是李一的老婆,他們的兒子目前讀小學三年級,也是陳志遠在教課,她是個不怕事的女人,所以當得知到鎮長要找陳志遠之後,她第一時間就出面,卻沒有想到竟然被自己的男人窩裡反了,這口怨氣,不撒不快啊。
李一有些難色,他自然也不想出賣陳志遠,可在鎮長面前,他要是有任何的隱瞞,那這個村長的位置豈不是保不住了?村長之位和陳志遠相較之下,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位置重要些。
“素娟,這沒你的事,你先回去。”李一對女人說道。
素娟一臉漲紅,看樣子是氣得不輕,道:“你個沒良心的傢伙,我雜就找了你這麼個不像男人的男人,你今天要是敢把男陳老師賣了,老孃跟你拼命。”
“好了好了,別吵吵了,我來找他,是有事情,不是要找他麻煩的。”鎮長看着他們自家人罵娘,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聲阻止。
這時,一個矯健的身影朝着村頭而來,青石村的村民都知道陳志遠有晨跑的習慣,而這時,自然就是陳志遠了,張叔和素娟對視了一眼,眼神中竟是對陳志遠的歉意。
“還不打算完結這件事情?”陳志遠疾跑速度很快,可是當他停下來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的大喘氣,甚至就連心跳也沒有加快。
王蒙不敢說話,看了看鎮長,示意這就是陳志遠。
鎮長和王蒙在一起偷腥不少,去市裡酒店,往往在一羣女人之中,兩人一個互相的眼神就知道對方選的是誰,鎮長見狀,馬上和顏悅色,對陳志遠說道:“你就是陳志遠吧,今天來,主要是想帶着這個傢伙來給你賠罪的。”
賠罪?李一瞪大了眼睛看着陳志遠,而素娟和張叔兩人也是一模一樣的表情,王蒙是什麼人他們可是清楚得很,王蒙來道歉就夠讓人驚訝了,沒想到鎮長還親自出面?這男陳老師……
“不用了,以後別仗着自己
的身份在這裡亂來。”陳志遠淡淡的說道,可謂擺足了姿態,這番畫面,看得三人更是不解。
或許是知道陳志遠在這裡刻意隱瞞了身份,鎮長說道:“要不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
陳志遠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馬上上課了,你們回吧。”
說罷,陳志遠轉身就走,留下錯愕的一干人等,王蒙雖然有些怒意,但是卻不敢發出來,鎮長倒是沒啥太大的感受,陳志遠這樣的角色,他能夠見上一面已經算是福氣了,在市裡去的時候,至少能夠和那些傢伙有共同語言,被陳志遠不搭理又怎麼樣?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啥好丟臉的。
“走吧。”鎮長對王蒙說道。
王蒙一臉錯愕,道:“這就走了?”
“難不成你還想幹什麼?你說說你又能幹什麼?”鎮長不屑的說道,王蒙沒有見過世面,自以爲自己就真的了不起了,要是沒有他,王蒙什麼都不是,所以雖然和他稱兄道弟,可是心裡卻是對王蒙這個人很是不屑。
等到鎮長和王蒙走了之後,李一這才走到張叔和素娟兩人的身邊,道:“難不成這個陳志遠還是什麼大人物?就連鎮長看到他都變成了老鼠?”
素娟一把揪着李一的耳朵,道:“跟我回去,老孃今天好好收拾你。”
張叔愣在原地,琢磨了很久今天看到的事情,最後釋然一笑,自言自語的說道:“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還是這裡的男陳老師不是?”
陳志遠回到學校,學生們早就已經在課堂裡坐着,每天都是這般情況,學生們一個個都非常的好學,因爲這個男陳老師告訴他們,想要離開山坳,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知識,正因爲這一句話,他們好學程度可是日漸飆升。
山中無甲子,一晃眼陳志遠就已經在這裡呆了半年的時間,這一天的杭州,一個氣質出塵的女人,腰間佩劍,看了斷橋殘雪,在這裡駐足了很長的時間,最後留下一聲嘆息,這一聲嘆息,似乎瞬間便讓美景都黯然失色,隨之而來的,便是一種入股的淒涼。
今天的青石村格外的熱鬧,因爲今天是大年三十,村民們的門前都掛上了嶄新的對聯,這些對聯都出自於男陳老師的手,可當他們想把男陳老師留在自己吃年夜飯的時候,男陳老師都一一拒絕,回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墳頭旁,手裡拿着一瓶二鍋頭,就着豆腐乾,一口一口的嚥下去。
“時間真快啊,馬上就到了梔子花盛開的季節,那肯定是一番讓人難以忘懷的場面吧,所以你纔會想葬在這裡。”陳志遠淡淡的說道,或許是黃湯下肚的原因,今天陳志遠的話特別多,甚至還和陳婷說起了他們以前的事情,從相識,相知,再到無言的結局。
“瘋婆娘,你說如果我不失憶,我們現在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致遠小學或許就不復存在,而我,可能也只是老老實實的呆在蔣家,不會去北京,更加不會去日本,不會有這麼多的對手,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陳志遠頓了頓,汗顏道:“也不會有這麼多女人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唯獨最後一點不行,你應該能夠接受吧?”
陳志遠猛灌下一口二鍋頭,那火燒火辣的勁兒直接到了心頭,皺着眉頭,道:“付余天那小子去了部隊,變化怎麼樣我無法斷定,可跟在虎子身後,以後成就絕對不差,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你討論付余天的事情,不過這傢伙除了那點報復心和佔有慾,其實並沒有什麼缺點,這件事情,終究不能怪他,要說錯,也是我,我沒有承擔起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瘋婆娘,你走了,我卻來了。”
“瘋婆娘,我恢復記憶,你卻死了。”
“瘋婆娘,我想好好愛你的時候,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說着,陳志遠眼角慢慢溼潤了起來,這座墳頭,這個青石村,這片梔子花海,封存了陳婷對他的感情。
中國人的大年初一都喜歡遠行,走的越遠,說明今年的運勢越旺,而對於這裡的村民來說,遠的地方,便是市區裡,所以一家大大小小,幾乎每家每戶都一大早的就出門了,而陳志遠,此刻還躺在陳婷的墳頭旁,昨晚不知不覺喝了很多,說了很多,最後竟然就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男陳老師?”
陳志遠還沒醒過來,就迷迷糊糊的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睜開眼,陳志遠說道:“黑娃。”
“男陳老師,你怎麼不去玩?”黑娃對陳志遠問道。
陳志遠喝酒不在行,每次都會頭疼得不行,皺着眉頭,按着太陽穴,卻發現一雙小手搭在自己的額頭兩側。
“男陳老師,我來吧。”黑娃說道。
陳志遠有些訝異,這個調皮鬼竟然也會做出這麼窩心的事情來?不得不承認,此刻是陳志遠,心中暖暖的,這是一份由時間才能打磨出來的感情。
“去什麼地方玩?”陳志遠問道。
“大家都出去了,大年初一,不就是要去越遠越好的地方嗎?”黑娃說道。
“這裡對我來說,就是離家很遠的地方了。”陳志遠笑着說道。
黑娃想要反駁,可是又覺得陳志遠的話在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怎麼不出去?”陳志遠問道。
“爺爺在家裡躺着,我怎麼能夠出去。”黑
娃具有一種大人都沒有的責任感,這是陳志遠最爲欣賞的一點。
這個答案在陳志遠的預料之中,笑了笑,道:“黑娃,以後有機會出山,你想去什麼地方?”
黑娃認真的想了想,還是沒能想出個答案,他家裡沒有電視,偶爾去有錢人家牆頭看看,都是不清不楚,所以在他的認知中,除了臨近的幾個村,沒有太多的地名。
“男陳老師,你的家在哪呢?”黑娃問道。
“上海。”陳志遠說道。
“那我就去上海。”
陳志遠聞言哭笑不得,說道:“那以後你去了上海,一定要來找我,男陳老師帶你吃好的玩好的。”
黑娃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道:“我要在這裡一直陪着爺爺。”
陳志遠嘆了口氣,黑娃從小和爺爺相依爲命,那份感情,不是他這個外人能夠理解的,可他卻能夠感受到黑娃的執着,他爺爺臥牀多年,已經是不治之症,不是靠着那股毅力堅韌,放不下黑娃,恐怕早就嚥下最後一口氣了,雖然現在能夠堅持着,可誰又知道他老人家會在什麼時候撒手離開呢?
“對了,爺爺說想要見你。”黑娃突然對陳志遠說道。
“走吧。”陳志遠站起身,拉着黑娃的手。
黑娃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一臉幸福。
來到黑娃的家,陳志遠看到臥牀的老人,努力的想要坐起身,趕緊上前扶着老人,道:“爺爺,你躺着吧,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就行了。”
老人病態的一張臉看起來讓人心酸,身上幾乎沒有肉,只剩下皮包骨了,聲音虛弱的對黑娃說道:“出去採些菜回來,今天讓男陳老師在這裡吃飯。”
黑娃一聽,馬上就竄出屋子,房間裡沒有任何的生活用品,一個水瓶破舊得無法使用,一張桌子和兩個小板凳都是黑娃利用放學時間做出來的,手工自然是差到沒話說,某次陳志遠坐上去,差點沒把屁股扎出血來,除此之外,就還剩下一張牀,貧寒程度令人髮指。
“男陳老師,我想讓你照顧照顧黑娃,當然,是在你有能力的情況之下,我不想黑娃就這麼變成野孩子。”老人對陳志遠說道,似乎是預知到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太長的時間了。
陳志遠並無猶豫的點了點頭,以他的能力,就算供養上百個貧困學生也沒有絲毫的問題,而且黑娃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孩子。
老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肺癌,堅持了三年的時間了,醫生早在兩年前就給我下了死亡通知書,多活了兩年,賺到了,就是一直放心不下黑娃,我看你是個好人,所以纔想把黑娃託付給你,我自己還有多長的時間,我能感受到,每天閉眼,都在害怕睜不開,現在好了,終於可以放心的走。”
“你放心吧,黑娃是個很好的孩子,我也會好好的照顧他的,我以後會帶他去大城市,讓他見識見識這輩子都沒有看過的東西,會讓他接受到最好的教育。”陳志遠承諾道。
老人使出全身力氣握着陳志遠的手,道:“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死也不會瞑目的。”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好好休息吧。”陳志遠說道。
走到門口,陳志遠看到眼角溼潤的黑娃拿着一籃子的菜走回來,看他的樣子,分明就是剛跑回去,故作纔回來的模樣,想必剛纔的對話,他都聽在了耳朵裡。
“黑娃。”陳志遠把黑娃叫到自己的身邊,問道:“以後想做什麼?”
“想做男陳老師這樣的人。”黑娃一臉堅定的說道,剛纔那番話,他的確是聽到了,他根本就沒有出去摘菜,因爲今天有很多村民都給他帶來了臘肉,趴在門口聽着男陳老師和爺爺的對話,黑娃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眼角淚水不停,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哭出聲。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陳志遠問道。
黑娃搖了搖頭,道:“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我只知道你個是好人,所以我也要做一個你這樣的好人。”
“好人?”陳志遠自語,看着頭頂的一片天,道:“男陳老師是一個好人,你也會是。”
黑娃的爺爺並沒有堅持過完正月十五,火化和下葬辦得非常簡單,所以很快就完成了,在整個過程中,黑娃沒有在人前流下一滴眼淚,因爲黑娃的爺爺去世,所以陳志遠讓黑娃和自己住在一起,下葬和火化的那幾天,陳志遠夜裡都能夠聽到黑娃啜泣的聲音,他也沒有安慰黑娃,在這種環境之下成長,陳志遠相信黑娃自己能夠堅持得過來,山裡的生活過得平淡無奇,幾乎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最爲有樂趣的事情就是李一在村裡的各種傳言,都是被素娟欺負的慘淡場面,這也是最爲村民們津津樂道的事情。
梔子花盛開的時節,陳志遠站在陳婷的墳頭,讓這一幕深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而全體村民也站在周圍,因爲今天,是給陳志遠和黑娃送行的日子,一些學生已經忍不住暗暗啜泣。
整整一年的時間,陳志遠終於看到了梔子花的盛開,心滿意足,帶着黑娃走到村頭,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衆學生的聲音:“陳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聽到陳老師三個字,陳志遠眼眶瞬間就溼潤了,這一份淳樸的感情,總是能夠輕易的將鋼鐵化作繞指柔,陳志遠對他們揮了揮手,淡淡的說了一句:“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