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李府的路上,蘆淵這才問出心中疑惑:“南燼,上次在樑府晚宴之上,你爲何知曉樑辰的夢境可以用來引夢?且樑辰分明只是一個凡人,他的夢境又怎會有此之效?”
南燼本以爲此事過去,便也過去了,不想此時卻被蘆淵問起,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南燼,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蘆淵瞧南燼似略有些猶豫,不禁開口追問。
南燼轉頭看了蘆淵一眼,像是在深思着什麼,可到了最後,卻只是給出了一個極其簡單的答案:“或許是他的夢境有異常人罷了。”
“真的只是這樣?可若是這般,我又爲何會瞧不出?”蘆淵皺起眉頭,仍有些不相信。
南燼拍了拍蘆淵的腦袋,柔聲道:“此事或許只是巧合,你也不必在意。”
蘆淵知曉自己定然問不出答案,便索性不再言語。
南燼卻瞧出蘆淵仍惦記着此事,便笑道:“待會兒從李府回來了,咱們先去街上走走如何?昨日因爲路上遇到那人,你大概沒玩得盡興吧?”
一提起逛街,蘆淵立即兩眼放光:“好呀好呀,昨日見那街上便極是熱鬧,今日定好好好瞧瞧才成。”
雖然此時蘆淵暫時忘卻了先前只是,然南燼卻並不放心,一想起那總是溫和帶笑的男子,南燼的眸光便愈發晦暗,看來當真是容不得那姓樑之人存於這世上了。
到了李府,兩人便被那門丁因着去了一個別院,院子外頭倒瞧不出甚異常,然進了院落,蘆淵方纔詫異地瞪大眸子。
此時正是盛夏,本該是枝繁葉茂,可這小小別院中,卻是一片紅彤彤的景緻,竟是有些刺目,細看之下,方纔瞧出這院子中竟是種滿了楓樹。
蘆淵與南燼二人並肩往裡走去,目光則皆是落在這滿目楓葉上。
“這裡的景緻,當真是美啊!”蘆淵不禁出聲讚歎。
“美則美矣,卻是不祥之物。”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像是從那楓林中而來。
蘆淵好奇地往裡走去,便見一身着錦袍的中年男子正負手立於楓林之中,目光往上眺望,卻喘不過那如火的楓葉。
那男
子終於轉過頭來,對着兩人開了口:“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我叫蘆淵,這位是南燼,”蘆淵含笑應對,又猜測道,“閣下便是這李府的主人嗎?”
“老夫姓李、名凱,字儒楓,正是這府邸的主人。”李凱點了點頭,道出名姓來。
蘆淵又往前踏了兩步,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楓葉,湊到鼻端嗅了嗅:“李老爺若是想讓這事兒一了百了,直接燒了這一片楓林便足矣,這話應不是我第一次說出吧?”
那李凱似渾身一震,接着苦笑道:“其實是老夫心結未解,故而才這般猶豫不定,哎,都是報應吶!”
“李老爺這話,我可聽不懂,事事確是有因果報應,但我卻從不信這世上竟會有死結存在,”蘆淵淡淡搖頭,笑起來竟也是不同往常的風輕雲淡,“若不是死結,便定然能夠解開,李老爺你說可是?”
李凱這才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兩人,在這緋紅之中,女子那清潔白的衣裳似顯得格格不入,仿若謫仙一般,而那男子,雖着玄色衣袍,本不該顯得突兀,可立於此處,卻反倒更難融入其中,且叫人覺出一抹凌厲之氣。
“二位瞧着便不似凡人。”李凱這般開口,說的也算是真心話。
蘆淵好笑地搖頭:“李老爺這是在說客套話嗎?”
李凱連連搖頭,又嘆道:“這一片楓林曾是老夫親手移栽,爲的是博美人一笑,可後來那美人兒卻是香消玉殞、死不瞑目,之後這篇楓林便成了這般,楓葉從不凋落,卻一直在落着,落了滿地,落得人心都涼了。”
“那女子是何緣故離開人世?”蘆淵收起面上笑意,嚴肅問道。
而那李凱卻只是搖頭,苦惱道:“我不知曉。”
“這又是爲何?先前我隨時道聽途說,卻聽有人說這楓林夜間會有女子的吟唱聲傳出,難道都是假的?”蘆淵聞言皺眉,心下也是疑惑。
李凱仍是搖頭,脣角溢出苦笑:“確是如此,可那吟唱之聲,卻只有老夫的家中獨子方可聽聞,而老夫卻是無緣相對吶。”
“也正因此,其實這些年來,你根本不知道這個楓林裡是否真的有那麼一個女子
?更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緣故留在這裡?”蘆淵漸漸地似有些明白了,這人大概也是惹上了一筆糊塗賬,“想來李老爺是想着見那女子一面,所以纔不願將這楓林燒了吧?可你又擔心家中獨子的性命,所以纔想着找人破解這楓林之謎?”
李凱聞言連連點頭,面露激動之色:“正是如此,不知姑娘與這位公子可有法子?”
蘆淵與南燼對視一眼,又沉思片刻,這才嚴肅道:“李老爺確定此事這楓林中作祟的妖物,便是當初那女子嗎?”
“妖物?怎會是妖物?”李凱聞言大驚失色。
蘆淵指了指仍在不斷飄落的楓葉,語氣平穩地道:“不管李老爺信與不信,這滿院楓葉確是妖物所爲,而李老爺那位心上人若非妖物,只怕便與這滿院楓葉扯不上絲毫干係了。”
人生往往有很多苦楚,思之心切、思之不得、錯不知悔、悔之晚矣,然最最叫人惶然,卻大概是你思了許久、悔了許久,到頭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所思、所悔,卻非自己該思、該悔,那麼苦楚多年,究竟又是爲的什麼?
故而此時這李凱心中所撼,大概纔是悔不當初:“這……怎會是這般?”
蘆淵與南燼對視一眼,接着無奈地搖頭苦笑,這事兒好也不好,若此妖已非彼人,那麼想必事情要簡單許多了。
隔了一會兒,蘆淵見那李凱仍是神情恍惚,便索性暫時不提此事,畢竟此事還與那李家公子相關,這一時之間只怕是理不清個路子,蘆淵轉念又想到那綠袖之事,這纔開口道:“今日之事,還望李老爺三思,再則我有一位朋友,正在李府做工,只是我難得來此,對這秋楓鎮又不甚熟悉,便想着請她作陪,故而來和李老爺告個假,還望李老爺能恩准。”
那李老爺此時尚未從震驚中轉醒,故而只是聽到了蘆淵在說話,卻未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正想開口,卻感覺如鯁在喉,竟說不出話來。
蘆淵嘆了口氣,心道綠袖之事也並非大事,倒不如此事了了之後再問,如此作想,便要道別,只是不等蘆淵再開口,那院子外竟已傳來另一人的聲音:“姑娘所言皆是府上家事,便不好叫姑娘費心了。”
(本章完)